中考刚刚结束,小希就已经预估到了自己的成绩,不过除了班上的同学,也没有人会关心她到底考成什么样,回到家里,沈兴淮和任琳也问都没有问一句。
中考成绩出来前,班上几个同学约了一起玩,也叫了小希一起,当中不乏成绩拔尖者,比如宋闵宇崾。
虽说约出来玩是为了放松,可是凑在一起,难免还说说到了中考成绩和高中学校。
几个人说得热闹玩得热闹,小希在其中却总是沉默失神的模样,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跟着,心思却始终不在。
直到一群人来到淮一中门口,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看向走在自己前方的几个人,“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来参观啊!”其中一个女生回答,“很有可能是我们以后的学校哦!躏”
小希听了,有些恍惚地看了一下淮一中的校名,随后又往校园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有些累了,我不想进去。”
“小希,来都来了,一起进去吧!”宋闵宇上前来拉她,“你累了就坐在操场上休息会儿,我带他们参观参观,回头一起去吃午饭。”
“我想回家。”小希却突然低低说了一句。
“吃过午饭再回去嘛!”齐乐涵也伸出手来拉住她,不由分说地将小希拉进了校门。
因为中考刚刚结束,来淮一中参观或者咨询的学生和家长都不少,因此这段时期淮一中的门禁其实很轻松,几个人解释了几句就进入了校门,兴致勃勃地参观起来。
小希精神实在是不太好,因此被安排着坐在操场边的树荫下休息,宋闵宇便带着其他几个人参观去了。
下课铃声响起,下节课是体育课的班级进入了操场,有三三两两的男生拍着篮球走进来,也有女生手拉手走进来坐在操场边休息,而小希坐在那里,始终眉目低垂。
突然间,一个篮球忽然砸到她身旁的栏杆,小希受惊,一下子抬起头来。
前方有一个穿球服的男生跑过来捡球,抱着篮球正打算跟小希说声抱歉时,他却一下子怔了怔。
“小希?”来人却刚好是容泽隽,他看着小希,表情很是惊诧,仿佛过了好一会儿才敢认她。身后有人催他,他转头把球扔了回去,随后坐到了小希身边,“你怎么在这里?怎么瘦了这么多?”
小希目光近乎凝滞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又垂下了视线。
“你是来参观学校的,还是来报名的?”容泽隽继续问,“怎么样?考试考得好吗?”
小希缓缓摇了摇头。
“考得不好?”容泽隽顿时更加关切,见她实在消瘦得厉害,不由得有些心疼,连忙道,“其实没关系,差几分的话,交几个钱也能进来这所学校的。中考嘛,又不是什么人生大事,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
好一会儿,小希才缓缓开了口:“我不会来这里上学。”
“那你想去哪儿?”见她终于开口,容泽隽立刻抓紧机会问道。
“我想回家。”小希低声道。
“嗯?”容泽隽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后道,“想回家?那我送你去门口坐车?”
“我想回加拿大。”小希却再度说了一句。
容泽隽听了,不由得一僵。他知道小希是从加拿大回来的,回来之前她跟她父亲生活在那边,而她的父亲已经在两年多以前死于一场空难。加拿大,她应该是回不去的。
而小希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因为说完这句话之中,容泽隽忽然在她空洞的神情之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绝望。
容泽隽心头蓦地一紧,随后拉着小希的手站起身来,“走走走,我带你去食堂喝杯饮料啊!”
进入高二体育课早已经是老师的公用时间,如果没有老师占课就可以下来自由活动一下,因此容泽隽也是自由,拉着小希就走进了食堂。
因为还是上课时间,食堂里几乎没有人,不过已经接近中午,午饭已经开售,容泽隽便买了两份午餐,又买了两杯热饮,跟小希面对面地坐着,将热饮递给她。
小希拿着饮料,无意识地咬着吸管,饮料倒似乎一口都没有喝进。
“你听我说啊,中考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你从国外回来,根本就不适应国内的教学,考得不好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
怪你嘛,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听话。”容泽隽一个劲儿地劝她,随后又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好久没来我家看Neo了,明天来我家玩?”
小希低着头,没有回答,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容泽隽心头忍不住一声叹息,随后又开始哄小希吃东西,“那先不说这些,先吃东西吧,我们食堂饭菜不错的啊,你尝尝!”
她还是不为所动,容泽隽有些头疼了,想了想,他摸出手机给坐在教室里的沈青城发了条“速来食堂”的短信,随后又问小希,“你真想回加拿大啊?”
小希听到加拿大三个字,这才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容泽隽连忙笑了起来,“正好我还没去过加拿大呢,你要真想回去,等我们放暑假,叫上你三哥一起,你当我们的导游,带我们好好玩玩!”
听到“三哥”两个字,小希身子微微一僵,下一刻,她已经推开手中的饮料,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哎,东西还没吃呢!”容泽隽还没来得及伸手拉住她,小希已经往门口走去。
她走得很快,容泽隽想去追她的时候碰了一下盘子,等到把盘子扶稳,再抬起头来时,小希已经出了食堂。
等到他追出食堂时,小希的身影已经在林荫道的另一头,径直往校门口而去。
“小希!”容泽隽没想到她竟然跑得这么快,等他追上她肯定已经出了校门,于是只能大声喊了一声。
教学楼前,刚刚下楼的沈青城听到这声呼喊,脚步蓦地一顿,下意识就四下看了一圈,目光很快就落到了校门口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他心里蓦地一沉,几乎下意识地就往前走了一步,却又生生顿住了脚步。
而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出校门,消失在视线中。
容泽隽追了一半,也看见小希跑出了校门,只能停住脚步,转头刚好看见教学楼前的沈青城,便走向了他。
“小希怎么回事?”他忍不住诧异地问沈青城。
沈青城神情有些僵硬,看向他,“什么怎么回事?”
“两个月没见,她瘦成那样,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是因为中考吗?”容泽隽只想着从沈青城那里能得到答案。
沈青城目光再度落在她消失的校门口,随后收回视线,淡淡道:“我不知道。”
“我靠!你是不是她哥啊?”容泽隽忍不住骂道,“妹妹憔悴成那样,你都不管不问?”
沈青城转头就又走回了教学楼。
容泽隽却只觉得越想越不对劲,到了晚自习那会儿,终于忍不住又跟沈青城说道:“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啊?小希今天说想回家,想回加拿大,可是她哪还能回去啊?她不会是想做傻事吧?”
沈青城脸色蓦地一变,下一刻,他猛然站起身来,走到讲台边,跟坐在讲台上的老师说了两句,随后就在全班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容泽隽本想跟出去,刚一站起身就收到了老师警告性的目光,只能坐下,低头又给沈青城发了条短信——保持联系!有事通知我!
沈青城并没有看到那条短信,他坐在飞驰的出租车里,脑子里满满都是今天中午时看到的那个背影。
容泽隽说她瘦了,他其实并没有看见,只是那个背影,的确比记忆中又单薄了一些。
他又想起两个月前,她站在学校那条林荫道上拉住他袖子时眼泛泪光的模样,心里狠狠抽痛了一下。
随后,他又想起更早之前的那个凌晨,她坐在花房之中,叙叙地对着那个小蛋糕说话时的情形,那一刻,沈青城确定自己是个混蛋!
她有多孤独,她有多害怕孤独,他明明一直都知道。
他可怜她,心疼她,在一步步的接近中迷失了自己,给了她希望,偏偏又那样残忍地抽离!
对他来说,她只是意外喜欢上的一个女孩子,察觉到不对劲就可以让自己打住,可是对孤独到极致的她来说呢?他对她暧昧游离的好,也许就是她的全世界?
沈青城猛地撑住额头,竟不敢再想下去。
车子很快到了家门口,沈青城钱也来不及给,直接摔门下车,推开门走进屋,家里却只有阿姨在。
“沈希呢
?”沈青城劈头盖脸地问。
“小希小姐早上出门说跟同学一起玩,现在还没有回来。”阿姨回答道。
沈青城转身就上了楼,直接打开小希的房门,房间里果然没有人,他却还是拉开小希的抽屉翻找了一通,很快找到一个小记事本,在上面发现了她几个同学的电话号码。
沈青城一一打过去,得到的回答是白天他们的确在一起玩过,可是在参观淮一中的时候,小希直接自己走掉,就再也没有联络过。
打完上面的最后一个电话,沈青城猛地摔了自己的手机!
他在她的房间来回踱步,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她的枕头下,上前掀开枕头,便取出了一本相册。
翻开相册来,里面满满的都是她和沈兴淞的合照,从婴儿时期到十二岁那年的,最后一张是父女俩坐在一辆越野车的引擎盖上,双手摆出同样的起飞造型,一样的神情和笑容,灿烂得胜过身后的朝阳。
封存照片的塑料薄膜间,还有很明显的湿意,沈青城抚过那片湿意之后,将手指放进了口中。
是咸的。
天知道她每天晚上对着这本相册流多少眼泪?
沈青城忽然很想杀了自己!
他一把丢下相册,转头打开/房门,正欲冲出门去,却猛然跟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撞在了一起。
“啊——”小希被他重重一撞,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沈青城先是僵住,随后猛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捏住她的双臂,目光沉沉,“你去哪儿了?”
还在恍惚中的小希被他这样一捏一吼,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盯着他,目光超乎年龄地沉静,好一会儿,她才拨开了他的手,走进自己的房间,却看到摊在床上的相册。
她忽然之间就又呆住了,只是片刻,神情忽然再度恍惚起来。她转身四下看了看,忽然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开始把自己的衣物取出来。
“小希!”沈青城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要回家。”小希却再度用力地想要挣开他,口中喃喃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加拿大,我要回去找我爸爸……他不会不要我的,他不会不要我的……”
“小希!”沈青城只觉得她的状态已经接近痴颠,只想让她清醒过来,张口便道,“你爸爸已经死了!”
她猛地一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面容惊恐,眼神却是空洞的。仿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是心里明明却清楚地知道这个事实。
她看着他,眼泪缓缓地落了下来,下一刻,她却忽然克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直直地往后倒去!
她晕了过去,沈青城刚刚将她安置到床上,忽然就听见楼下传来了父母的声音。
他迅速转身走出去,刚刚出现在楼梯口,刚好与正要上楼的任琳视线相对。
“青城?”任琳很是诧异,“你怎么会在家里?今天不是周五吗?”
客厅里,沈兴淮也疑惑地朝他看来。
“我有点不舒服,所以请了假回来。”沈青城回答。
“哪里不舒服?”任琳顿时紧张起来。
“过敏的症状有点犯了。”沈青城回答道,“已经吃过药,没事了。”
夜里,所有人都休息的时候,沈青城悄无声息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随后进入了小希的房间。
她依旧躺在床上昏睡着,沈青城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到她没有发烧,这才继续决定等她自然醒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沈青城都待在她房间里。他听见父母早上起床,吃过早餐然后出门的声音,随后又听见阿姨出门的声音。他这才起身走出房间,下了楼,倒了杯上来。
谁知道再回到房间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小希已经挣开了眼睛,乌黑的眼眸里一丝波光也无。
她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就转开了头。
沈青城身体僵直了片刻,终究还是上前,将水杯放在她的床头,随后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你赢了。”他忽然说。
小希依旧偏着头,听见这句
话,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或者我们两个在一起,无论哪一样,都能把我爸妈逼疯。”
“可是现在我不管了,沈希,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我也不管什么天打雷劈天理难容,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她眸光一点点地波动起来,他看着她,继续道:“我这辈子没有对谁说过这样的话,你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一定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