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域边界,激烈的战斗整整持续数日。
绘有族群图腾的星舰,一艘接一艘投入战场。多数出现的当时,就被光弹包围,在耀眼的白光中炸裂,无声绽放巨大的火花。
两轮密集的轰炸后,一艘恐鸟巡航舰断成两截。
在最后一刻,指挥官引-爆-轮机舱,塔台发生殉爆,周围的林城战舰都被卷入火光,接连发生爆炸,无一幸免。
战场中心,两艘巨大的旗舰互相对峙。
炮口同时张开,百余光弹齐射。
激光束被护盾挡住,强烈的冲击下,引起舰身剧烈震-荡。
舰桥上,双方舵手和领航员都是眉头紧拧,盯着不断闪烁的能源灯,神情愈发严峻。
“报告指挥官,能源不足!”
“护盾即将落下。”
“轮机舱中弹!”
“十号塔台停止工作,十六号塔台停止工作,二十一号塔台无讯号反应。”
“底层甲板被击穿。”
“右侧引擎停止工作!”
舵手和领航员的声音交替响起,没有一个好消息。
战斗持续到现在,双方的损失已是不可估量。无论乌檀还是鹰乾,都面临相同的困境。
能源矿石是最大的问题。
侧翼星舰传回讯息,岩城和青城之外,发现有秃鹫和雕鸮星舰出没。
来者绝非善意。
最大的可能,趁着黑鹰和恐鸟两败俱伤,上前捞取“战利品”,渔翁得利。
拿下乌檀和鹰乾,两座星城必将陷入动荡。
这里靠近石城边界,经过一次空间跳跃,就能抵达林城。边界上的原始星、采矿星,乃至人造卫星城,都是极好的下手目标。
几万年来,各星城划定的边界一直在变化。
实力强的族群,总能占领更多星球。相对弱势的群体,或多或少,必须做出让步。
在场的羽族都明白,机会难得。
错过这村没这店。
如果有需要,他们不介意为战场再添一把火。让乌檀和黑鹰打得更激烈点。
但是,想法虽好,终归不是现实。
随着外围星舰增多,动手的机会反倒越来越少。
对手多了,变数就会增多。
以目前的情势看,稍有不慎,极可能引发一场内战。只要脑袋没被陨石砸到,仍保有理智,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毕竟,万年前的惨烈犹在眼前,没人想亲自卷入战争。
几经衡量,秃鹫最先改变主意,打了退堂鼓。
其后是部分隼族,再之后是鸮族。
唯有金雕和鹞鹰,始终没有改变立场,反而越来越近,出没在战圈周围,等着交战双方分出胜负。
经过三轮炮击,林城旗舰的护盾先一步落下。
恐鸟抓准机会,近百道激光束齐射。
刺目的光焰划过宇宙,似坠落的陨星。
林城星舰遭到重创,四层甲板被击穿,多部升降梯停止工作。十余名船员被困在半空,随着舰体摇晃,光门忽然消失,来不及反应,接连被震出升降梯外。
舰桥上,弧形控制台爆闪火花。断裂的金属线弹出金属板,似银蛇狂舞,不停抽--打在屏幕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几名船员躲闪不及,先后被击伤。
“轮机舱失去通讯!”
通讯官用力抓住椅被,不顾视线被鲜血染红,继续坚守岗位。十指在火花间翻飞,几乎快成光影。
鹰乾按下控制板,透明的光罩自头顶落下,将他固定在指挥椅上。
“族长?”领航员瞪大双眼,“您这是作什么?”
只有遭遇极端危机,指挥官才会降下光罩!
“传令所有星舰,倒数十五秒,启动自-爆-装置。”
声音落下,众人陡然定住,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
“所有星舰?”舵手不敢相信,指挥官竟下达这样的命令。
“所有。”鹰乾重复一遍,道,“我们的祖先曾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也一样。为了赎罪,也为保护我们的后裔,这里将是所有参战人员的葬身之地。”
鸿鹄只给他一次机会,无论如何都必须牢牢抓住!
他不需要彻底毁灭石城,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乌檀拉入地狱。
舰桥上一片死寂。
鹰乾的这番话,无疑宣判整支舰队的死刑。
“传令,”通讯官用力咬牙,坐回控制台前,转动控制板,向所有林城星舰传达命令,“全体星舰,开启自-爆装置。”
讯息传出,战场停滞两秒。
恐鸟和外围观战的星舰同时发现,残存的林城战舰忽然停止炮击。
“怎么回事?”
乌檀猛的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紧紧盯着屏幕中的星舰。扫过舰体上破损的图腾,发现对方正告诉向己方靠近,顿时生出不妙预感。
“快,调动所有能源,张开护盾!”
“护盾已张到极限,能源仅能维持五分钟。”
“下令舰队全体退后,避开林城星舰!”乌檀大声道,“快,一定要快!”
恐鸟反应不慢,奈何黑鹰更快。
一艘接一艘林城星舰亮起红光,瞬间聚集的能量,达到惊人的程度,几乎扭曲空间影像。
意识到黑鹰打算做什么,恐鸟们彻底陷入慌乱,甚至生出绝望。
第一艘林城巡航舰从侧翼飞来,不顾石城火力覆盖,猛的撞--进两艘星舰之间,在刺目的火光中,与之同归于尽。
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
恐鸟试图逃脱,黑鹰则不管不顾,誓要将对方拉入死地。
顷刻间,百余艘战舰接连炸毁,破碎的舱板脱离舰体,组成环形金属带,漂浮在宇宙中,映衬战场的火光,可谓触目惊心。
金雕和鹞鹰不得不退后,打消之前的念头。
照这架势,黑鹰是打定主意,要和恐鸟同归于尽。再不走,九成会被波及。
“撤回边境行星。”
鹞鹰率先下达命令,金雕紧随其后。
此时,恐鸟藏匿变异盗龙,大面积种植红木的消息,已扩散到整个蓝域。
这场战争之后,黑鹰足可洗刷往日污名,甚者,被视为“英雄”。
“鹰乾。”
金雕城主坐在指挥椅上,望着屏幕中燃烧的火光,叹息一声,终究摇了摇头。
“走吧。”
作为极少数知情者,他多少明白鹰乾此举的用意。
无论黑鹰之前做过什么,能下定决心,以生命为代价换取族群生的希望,一样值得敬佩。
只不过,感叹归感叹,凡事总有因果。
黑鹰和恐鸟都因贪婪铸下大错,无论早晚,终归要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羽城星舰穿过新航路,抵达青鸾原始星。
火山喷发后,星球表面覆盖一层火山灰,不复往日生机。
嶙峋的山岩,凹陷的深谷,断裂的河床,以及埋入地底的尸骨,再再向世人证明,数月之前,这里曾经历什么。
整颗星球,哪怕是靠近极点的部分,也是灰黑色一片,没有半点冰雪的痕迹。
海洋是一片赤红色,根据探测仪发回的数据,水中有相当原始的生命,正在不断进化。
两块最大的陆地被海洋隔开,一块遍布砂石,距离岸边数千米,成片断裂的山岩拱卫巨大的火山口,正是青鸾遗迹的入口。
另一块大陆存有稀少异兽,生出少量植物,多是秦宁没见过的种类。据白珝说,这些异兽部分产生变异,植物也相当适应火山环境,生长速度惊人,并且可以食用。
星舰穿过大气层,释放上百探测机器人,小凤凰们被召至四层甲板。
赤歆和青夕为首,每人领取记录仪和监测仪,佩戴在耳缘和腕上。
“上交全部储物器,只允许带必须的水和食物。”
“时间是十五天,要求沿着海岸线穿过大陆,找到探测机器人。其后由探测机器人带领,横渡海洋,进入青鸾遗迹。”
“这是一场考验,过程中不限定方式,可以独自行动,也可以分组合作。”
“限定时间内,进入遗迹的,会获得一份奖励。没有完成考验的,回到羽城之后,要立即进入学校,进行为期四个月的封闭式学习。”
“有疑问吗?”
白岩扫过舰桥,见小凤凰们没出声,手指握了握,到底没忍住,转头看向白珝。
只给十五天时间,是不是太严厉了点?
再者说,学校规定的时间,满打满算才三个月。白主手一挥,直接加到四个月。即便是凤凰,这也有点“过”了吧?
“怎么?”
白珝侧头,唇角微弯,笑得能闪瞎人眼。
“没事。”
白岩识趣的转过头,不发一言。
相比较下,小凤凰们半点不觉被坑,佩戴好监测仪,直接登上升降梯,等着考验开始。
秦宁站在舰桥上,既不放心又怀带好奇,干脆迈步加入队列。
“我也去。”
“不行。”
白珝直接伸手,轻松把人捞了回来。
“这是雏鸟的考验。”
“我也是雏鸟。”秦宁坚持。
不等白珝出声,赤晨转过身,认真道:“秦宁,我们可以!”
“对,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完成考验。”青硿补充道。
“放心吧,我会第一个抵达青鸾遗迹!”一只小鹓鶵扇扇翅膀。
“我才是第一个!”又一只小鹓鶵鼓起腮帮。
“是我!”更多的小鹓鶵举起胳膊,声音几乎能震破屋顶。
“打架都输,考验能赢?”赤歆咔吧咔吧握两下拳头,推开挡路的鹓鶵,大声道,“青夕,咱俩比一比,看看谁是第一?”
“比就比!”青夕眯起双眼。
羽城现有两只同龄鸿鹄,这场考验,也是“争夺配偶”的前奏。
小凤凰们斗志高昂,舱门刚刚开启,便争先恐后飞了出去,压根没用穿梭机。
降落的方位坐标都已界定,事先经圆筒机器人勘测,即便存在危险,也不会威胁到雏鸟的生命。
一百多只小凤凰张开光翼,在半空练成一条光带。继而分散开,各自寻找落点,三到五人组成一队,各自制定路线出发。
荒古时,遇到这种考验,凤凰喜欢单打独斗。被秦宁抱出来的这一百多只,显然更乐于合作。
前进一段距离,发现有存活下的兽群,十几只鹓鶵立刻展开围捕。
粮食不嫌多,猎一场先!
光翼张开,锋利的光箭浮现。
凤鸣骤起,三只凤鸟俯冲而下。
鹓鶵追击猎物的过程,仿佛一场精彩绝伦舞蹈。只是中途有点不-和-谐-音,例如突然出现在手中的狼牙棒……
舰桥上,大部分船员聚在屏幕前,兴致勃勃观看雏鸟们的“表演”。
秦宁看了一会,担心稍减。
正要松口气,突然脚步踉跄,热意如海潮般席卷,整个人仿佛置身熔岩之中。
“白……”
喉咙发干,声音变得模糊。
动作快于思考,跌倒之前,秦宁猛扑向前,抓住白珝的外袍。
听到动静,赤昀和金雲同时转头。看到秦宁的样子,不由得瞪大双眼。
这只鸑鷟要成年了?
不是还差几天,怎么会突然提前?
“你来指挥。”
将指挥权移交给赤昀,白珝二话不说,直接弯腰抱起秦宁,大步走进升降梯。
待升降梯停靠二层甲板,秦宁紧闭着双眼,脸色赤红,长袍已经被汗水浸透。
玄色图腾清晰浮现,布满秦宁肩颈。
精致的纹路沿着脸颊攀升,点缀在眼角,映出一片胭脂红,从未有过的魅-惑。
白珝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走进房间,按下控制板,将秦宁放在床上。
“别害怕。”
托起秦宁的后脑,轻轻捏着他的后颈,白珝的声音愈发柔和。
“这是转变的征兆,不要抵抗,血脉会指引你。”
秦宁费力点头,用力抓着白珝的手腕,视线变得更加模糊。热意遍布全身,血液似乎开始沸腾。
手指攥得发白,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一声长鸣。
清越的凤鸣声中,玄光同红光交织,黑发少年被包裹其间。
光芒漫射,慢慢减弱,热意随之消散。
最后一缕玄光消失,一只玄色凤鸟展开双翼,昂首长鸣。
变化伊始,无论凤鸟还是凰鸟,都会处于兴奋之中。
秦宁抬起颈项,正要抒发一下喜悦。结果忽略体积变化,砰的一声,脑袋撞上屋顶。
趴到床上,某只鸑鷟举起翅膀,默默捂脸。
该这么说?
他果然不是高大上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