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京中时,千殇公子就听说有一名顾姓女子,其医术高明。
千殇公子当时听着很是惊讶,因为医者向来为男居多,女子顶多就学一点药膳。毕竟女子自嫁人以后就不宜抛头露面,学得再多亦是无用。况且从打听到的得知,此女子现年才十七岁,并且嫁为人妇。
“莫不成老鼻子说的那位是顾家村那位?”千殇公子不免好奇。
长青老道正生气呢,自己珍藏的酒,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上一口,这死小子一来就搬了一坛不说,还全都喝了干净,一口都不剩点给老道。
“想知道,老道还偏就不告诉你!”
千殇公子勾唇笑笑:“你不说,本神医就不会去查?你且等着。”
“神医个屁,再在老道面前臭屁,以后就别再出现老道跟前,省得老道听得恶心!”长青老道瞪了千殇公子一眼,之后又不舍地闻了闻酒坛子,这才无奈地将酒坛子放下。
好好的一坛酒,竟然就这么喂了这黑心小子。
“不管是江湖朝廷,还是大楚国的老百姓,都称我为神医,我以此自称又有什么不对?”千殇公子扬眉一笑,配上那俊美笑容,煞是动人。
可惜对面的是一老道,直接掐指一算:“本道长算定你此生有劫,虽然你这小子命硬,老道算得不太清楚。不过这次可算是有点眉目了,你小子的大劫来了,老道倒要瞅你到时候还怎么笑得出来。”
“桃花劫么?”千殇公子戏谑。
老道这一下没算,斜眼:“说不好!”
千殇公子闻言直接扑哧一笑,直摇头:“你这老鼻子肯定又在瞎算,这把戏骗骗小老百姓还行,想骗本神医却是不可能!本神医就不留下来陪你了,还有事情要忙,先行一步!对了,老鼻子,谢谢你的好酒,本神医下次再来!”
长青老道吹胡子瞪眼:“你可千万别来了!”
“对了,晗王让我给你带句话:没死就赶紧回去!”
“俩臭小子!”
千殇公子如没有听到一般,飞身上马翩然离去,司家飞鸽子传书,昏迷不醒的司家主母已醒!日夜兼程由京中赶至此,就是为了证实此事真假,如若是真,还需为南雨检查一下身体。
阴冥宫之所以如此猖獗,就是因为其阴冥掌过于毒辣,若是在中掌之初不曾解去,日后便难以解开。内功深厚之人尚且深受其害,又何况是普通之人。
正因为如此,随着阴冥宫的日益扩大,连朝廷都忌惮几分。
好在天道恒在,阴冥掌不是随时都可以使用,其阴寒之气用一分少一分,需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才可使用,所以一般的喽啰少有使用,否则不止江湖大乱,就连朝廷亦是岌岌可危。
如今听说南雨清醒,若是能找到克制这阴冥掌之法,最好不过。
千殇公子此番前来,亦是受了晗王所托。
长青老道吹胡子瞪眼看着千殇公子离去,随后习惯性掐指一算,又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脸错愕:“这小子还真是桃花劫啊?”
该,活该,让你得瑟!爷孙俩一个命!
哈啾!谁又在骂老道?!
长青老道再次掐指算了算,可愣是没算出啥来,挠着脑瓜子琢磨了一下。这天下算不出命理来的人不少,通常有那么几种,好比如泼天富贵、煞气太重、龙子龙孙等等,这些人通常都不是普通人,命中多变,自然不好掐算。
可自己最近好像没得罪什么人,除了……哈啾……
肯定是了!
“这死老道拿出来的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差不多本本有残缺,肯定不是什么珍藏的好东西,还有虫子啃过的痕迹!”顾盼儿回到家以后,发现客人还在,直接扭头就走,翻墙跳到了隔壁看书去了。
看的自然是老道拿过来的书,这会都放在小豆芽的房间里呢。
姐弟仨都在写字,很是认真的样子。
而这翻墙的一幕正好让曹先生看到,伸着手指头指了半天,胡子都吹飞了起来。
“先生莫怪,隔壁是自家人,无大碍。”顾清汗滴滴地解释,心里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疯婆娘,就算是你娘家你也不能一直翻墙啊!
老这么翻墙,要门口来干什么?
曹先生既是惊讶女子的能耐,又气这女子太过随便,不似正常人家的女子。
一想到这学生有这么个彪悍娘子,曹先生都抹了把汗。
这些日子姐弟仨都一直在抄书,虽然这字算不上好看,但好歹还算是工整,能看得出来是什么字。而且这姐弟仨也对这些武功秘籍啥的好奇,所以抄着也挺起劲,没有半点腻歪了的感觉。
这一点犹四丫最为认真,虽然大多都不懂,可每一个字都记在了脑海中。
“大姐,这些都是真的?”四丫木着脸问道。
顾盼儿其实也没怎么看过这些书,所以也没有办法回答四丫,便说道:“这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些都是那骗子老道拿来的,说是好东西来着。”
小豆芽道:“是不是武功秘籍什么的,都是这么破烂?”
不等顾盼儿说话,三丫便道:“杂史里面都这么说的,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显得糟蹋,烂烂兮兮的,看不出来真假。”
小豆芽若有所思地点头,四丫的神情更加严肃了起来。
顾盼儿却是抽搐了,无语朝天翻了个白眼。
要是真正的好东西谁会舍得乱放,肯定是无比珍重,不说会包裹几层蜡油啥的,至少也会拿上好的布包上,然后放到盒子里啥的。
想当初自己去挖人坟墓取书的时候,那本书还是包裹了好几层蜡油,又用上等木枕装上,垫在死人脑袋下的。
换做是一般人,哪里会想得到一个破木枕里头会有这么个好东西?
要不是自己找不到好东西,把那死人拎起来打算鞭尸,也不会发现那枕头不对劲,也就不会发现到那本书了。
“大姐你在想什么?”样子好怪,有点吓人。
顾盼儿斜眼,想什么自然不会告诉你们,难道说你们咱以前不是个好人,啥坏事都能干得出来?那多破坏咱现在这个老好人的形象啊!
三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之后站了起来,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顾盼儿道:“今个儿那边不少人呢,你姐夫的先生来了,亭长还有村长都在,你多做点素菜,肉就少炒一点,要不然得挨那先生喷!”
三丫皱眉:“那大姐你咋办?”
顾盼儿说道:“我这就去河里头抓几条鱼去,一会你做完饭的时候就做个鱼锅吃。他们一锅,咱几个一锅,不跟他们凑一块去。这吃别的肉,这先生会喷人,吃鱼的话应该不会说啥!”
连吃鱼都说的话,老娘掀桌去,都甭吃了!
三丫点了点头:“那咱就先过去了!”
顾盼儿点了点头,之后又翻了一下这些破书,仍然是无比的嫌弃,连看下去的*都没有,心想干脆等这几个小的抄完以后再看好了。
“走了,小留儿,咱们一块抓鱼去!”
四丫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破书,将之放下,然后跟着顾盼儿出了门,刚出到门口就开口道:“大姐,我马步能扎四柱香时间。”
走在前面的顾盼儿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回头无比错愕地看着四丫:“骗姐的不是好孩子哈!”
四丫道:“我打五禽戏比三姐他们快很多。”
“快多少?”
“所用时间少一半!”
“少一半啊……什么?”
四丫木木地看着顾盼儿,无声胜有声,直看得顾盼儿汗滴滴地。
本来顾盼儿以为四丫怎么也要一个星期才办得到,没想竟然这么快就已经办到。莫非她打五禽戏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五禽戏的好处,不是依样画葫芦,而是深得其精髓?
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四丫现在打牛掰样?
“既然这样,明天咱就教你练拳!”顾盼儿拍了拍四丫地脑袋,示意四丫少说废话赶紧跟上。
四丫无声跟上,她的话向来就少,废话更少。
到了河边以后,顾盼儿对四丫道:“现在大姐教你一点,学武功就要练会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你现在就好好练练,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若有发现,需跟你大姐我说一下。”
四丫木木地看着顾盼儿,然后幽幽地点了点头。
于是乎顾盼儿放心地将外衣除去,一头扎进了水里面。岸边四丫木木地看了一会儿,将顾盼儿的衣服叠整齐放到一边,然后开始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明明就是放风,直说就好了!
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四丫边把风边将顾盼儿丢上来的鱼用小绳子穿好以防鱼再蹦哒回水里头去。
可越穿四丫的脸色就越沉,终于出声:“大姐,三百斤鱼了!”
在河里正抓得起劲的顾盼儿闻声一顿,冒头往岸上一看,顿时傻眼:“还以为没多少呢,没想竟然这么多了!那就不抓了吧!”说完还又扔了一条鱼上岸,这才从水里头跳出来,奢侈了一把,用灵力将身上的湿衣服烘干。
四丫默默地看着,心里头再次得出个结论,武功还有这个好处,以后下河抓鱼再也不怕湿衣服了。
午饭做的是酸菜鱼,水煮鱼,红烧鱼,清蒸鱼,还有一大锅鱼丸子,其余的则是素菜,并没有做别的肉菜。曹先生这脸色虽然不太好,可到底是没能说点什么,毕竟这瞅着是铺张浪费了点,可肉菜都是鱼,倒也算不上太浪费。
毕竟这鱼河里头有得是,一般人都不太喜欢吃,嫌它忒腥了点。
顾清本来还在担心,当看到一桌子的鱼肉,却差点忍不住要笑出来。心知这疯婆娘肯定是故意的,要不然不会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让人瞅着觉得十分浪费,却又说不出浪费这两个字来。
不过这也让桌上的四位大开眼界,本以为不会好吃,没想到却好吃的差点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特别是曹先生,向来秉承节约,很多时候都是两个馒头,几根咸菜,少有荤腥之时,忍不住就多吃了起来,什么话也顾不上说了。
其实不止是曹先生,另外一个先生也是如此,就连亭长这个小贪官也是吃得满嘴流油。
就村长看着还好一点,毕竟在顾盼儿这里得过不少好处,很多好吃的都吃过了,自然就稳重了一点。顾清也没有笑话他们的意思,时不时给斟上一杯果酒,并且说了是自家酿造的,心里头也清楚自家疯婆娘是故意的。
却不知顾盼儿他们几个正躲在厨房里头吃火锅,热乎乎又火辣辣的鸳鸯锅,吃得几个小的哇哇直叫。
相比起他们那一桌鱼肉,这里不仅有鱼肉鱼丸,还有狼肉片,羊肉片,猪肉片……几个人围在一块吃着火锅喝着酒聊着天,十分的热闹。
尽管吃得开心,三丫却未免有些担心:“大姐,咱这样不太好吧?要是让他们看见了,说不定姐夫又得挨说了!”
说到姐夫,顾盼儿眼睛一亮:“你们先吃着,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三丫你多准备两双筷子跟碗。”话才说完人就没了影。
三丫想着应该不是去叫爹娘,毕竟爹娘的饭菜已经送了回去,莫非是……
不到半刻中的时间,顾盼儿就回来了,手里头拎着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来来来,别楞着了,赶紧开吃!”司南笑眯眯地招呼了起来,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顾盼儿也没怪司南多嘴,将两人按到凳子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去,拿起筷子碗就吃了起来,嘴里含糊道:“快吃,自己想吃什么夹什么,客气的是王八蛋!”
小娘子与孙言对望一眼,都有些无语。
这大姐一到家里就说让他们过来吃饭,然后不等他们有半点反应,直接就把人给拎了过来,这会都做在这里了,还能说拒绝的话?自然也就端起碗筷来,学着这些人的样子吃了起来。
小娘子在京城里长大,百花楼又是那等地方,美酒佳肴自然也有品尝过,不过这等吃法还有这种味道却是第一次尝到,加之现在的日子又过得简朴,初尝到时眼睛一亮,觉得好吃得不得了。
不过小娘子也没有多好奇,以为是这个地方的特别吃法。
“若是在京城开上一个饭馆,就专门卖这……这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这种吃法的菜,一定会非常红火。”小娘子只顾着吃,倒没问这叫什么来着,这说起话来才知道自己并不知道这叫什么。
顾盼儿道:“这叫火锅!”
三丫听着若有所思,很早之前三丫就有这个想法,不过当时想的并非是到京城里开馆子,而是在镇上开个小店,就卖最不值钱的鱼,把鱼做好了论斤卖。可想法只是藏在心里头,一直都没有实施,毕竟这开店也是要租金的。那个时候家里头没有银子,大姐才给家里一个房子,没那个脸再跟大姐借银子。
“京城啊!”顾盼儿想起了三妹顾来儿。
倘若把这馆子开到京城也未尝不可,毕竟顾来儿身陷王府,得了王府的大恩,想要出来谈何容易。倘若把饭馆子开到京城,倒是能时不时见上一面,至少这是包子爹娘所期待的。
不过开饭馆一事,顾盼儿嫌麻烦,可不乐意干这事。
自家又一心想要科举,自然不会去开什么饭馆子,这么一来自己家中就无人办这事……安氏就别提了,绝逼不是开饭馆子的料。
于是乎顾盼儿咬着筷子从眼前众人一个一个地瞅了过去,先是瞅的小娘子俩口子,这二妹倒也是挺合适的,不过妹夫这德性估计帮不了什么忙,光二妹一个人估计得累坏了。
小娘子道:“别打我主意,此生我不想再踏足京城。”
顾盼儿挑眉:“我的想法有这么明显么?”
小娘子道:“写在脸上了!”
顾盼儿闻言直抽抽,又将视线看向他们旁边的小豆芽,只见小豆芽正试图尝一块辣锅里头的羊肉,才一口就辣得直吸气,顾盼儿立马就放弃了。视线移向四丫,顿了一下,直接忽略过去。然后就剩下三丫了,再看三丫旁边的司南,这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三丫面无表情地瞥了顾盼儿一眼,之后继续低头吃着东西。
“顾望儿,这艰难的任务就交给你,如何?”顾盼儿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三丫看。
三丫道:“大姐,你缺银子?”
顾盼儿摇头:“不缺。”
“那你为什么要开馆子?”
“是你要开。”
“那我为什么要开馆子?”
“你缺银子。”
“……”
三丫面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盯着顾盼儿不再说话,那眼神很是明显,*裸地说着:大姐你撒谎找借口!
顾盼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这不你三姐在那么,要是开个馆子说不定能常见到。瞅你那样也不像个种田的泥腿子,京城里有的是才子美男,说不定你在那里待久了能寻个如意郎君啥的。”
三丫道:“大姐,说实话。”
顾盼儿败道:“好吧,咱这是心血来潮,觉得要是有人在京城开个馆子。咱以后到京城玩不止有地方落脚,还能免费吃饭,还能有人介绍……”
三丫阴着脸道:“说实话会死吗?”
顾盼儿立马竖起眉头:“你这么了解你大姐我真的好吗?这要是让你姐夫给知道了吃醋怎么办?赶紧吃你的东西,少啰嗦!”
三丫:“……”果然是不肯说实话。
司南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馆子没必要开到京城,再说了京城的人长得都跟猪似的,一点都不好看。而且京城的人也不好,坏人很多,去那里开馆子什么的,实在太危险了。还在待在这里比较好,要是没银子的话可以找本公子,本公子别的没有,就银子最多了。”
顾盼儿道:“人傻钱多,的确是。”
三丫道:“本来咱还想考虑一下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馆子若是不开到京城的话,咱这心里面还真就不舒服了!你不是人傻钱多,这开饭馆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到时候咱就等着坐收银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三丫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太理所当然了一点。
一向大大咧咧的顾盼儿也没去注意,小娘子却是注意到了。
司南听着就不太乐意,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京城就像顾盼儿说的,那是人杰地灵的地方,才子与美男众多,真怕三丫去了那里会被迷了眼睛。本来三丫就不待见自己,要是看上了别的男人,还能有自己什么事?
眼瞅着再有一年就盼到她十三岁的时候,可不能刚情窦初开就让人给拐走了。
“怎么?没银子?”三丫一脸阴恻恻地斜向司南。
“有!”司南赶紧回道。
三丫又道:“舍不得?”
司南讪讪道:“舍不得你去京城。”
三丫阴恻恻地盯着司南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顾盼儿,说道:“大姐,咱倒是想开这馆子,可是没有银子怎么办?”
顾盼儿道:“给你两根千年人参。”
千年人参……那值多少银子?司南算计了一下,顿时就抽搐了。
这千年人参都达到了贡品要求,价钱自然不能低了,卖得好的话一万两一支应该是跑不了的。这两支就是二万两银子,就算是在京城那等地方,这二万两银子也是吃得开了的,虽说开不起酒楼,可开个饭馆子却是绰绰有余了。
“要你人参做甚,这事包在本公子身上了!”司南咬牙说道。
顾盼儿看了一眼司南,突然恍悟:“是哦,你还欠老娘银子呢!”
司南:“……”本公子的功劳又要被抢了不成?
有那么一瞬间,司南觉得自己成了黑大姐家的奴才,又是给建房子又是开酒楼的,就是到刀具铺去逛一圈还得自己去付账……不过很快司南就否定了,这是黑大姐对自个的承认,这是要当成黑大姐妹夫的节奏啊!
不就屁大点事么?让下面的人去办了就成了。
这边还吃得热闹,那边顾清那一桌就已经吃完,不过顾清并没有吃多少,毕竟这右边的胳膊还不能动,仅仅只是用勺子吃,很多菜都夹不了。也是到了用餐的时候,这几人才发现顾清的胳膊受了伤,都不免关心地询问起来。
毕竟书生的右手对书生来说,犹为重要。
顾清先是谢过这几人的关心,然后便说自己是摔了一跤,摔脱臼了去,养养就能好,并无大碍。
等桌子收拾得差不多了,顾清便借着机会到厨房看了一下。
这一看,顾清顿时抽搐了起来。
家里头还来着客人呢,这疯婆娘光让客人吃鱼吃青菜,自己却跟一大伙子人躲在这里吃火锅,实在是太坏了。
乍见到顾清,顾盼儿也是一愣:“吃完了?吃饱了没有?”
顾清指了指自己的右胳膊,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顾盼儿点头:“肯定没吃饱,要不要再吃点?”
顾清摇了摇头,不是不想坐下来再吃点,而是客人都还在客厅那里,自己只是借着尿遁的机会出来,马上就要回去,要不然待久了就不好了。
“一会先生们还有亭长要回去,你赶马车送一下。”顾清说道。
顾盼儿道:“反正这马车也是蛇精病家的,让蛇精病的人送去。”
顾清道:“让你送就送罢,哪来那么多废话。”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给顾盼儿机会反驳。
顾盼儿嘴角抽抽了一会儿,又默默地吃了起来,看起来应该是认命去送人了,不过怎么瞧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说到底还是不怎么待见那镇学的几位先生。
小娘子扑哧一笑:“大姐,我看姐夫若非是胳膊受了伤,定然是他自己去送了。这是受了伤才让你帮忙,你总不能瞧着不帮吧?若真是看那两位先生不顺眼,那便不看,一心赶你的车便是。”
顾盼儿道:“吃你的东西,那么多吃的还塞不住你的嘴!孙言你个书呆子,没看到你娘子碗空了吗?赶紧给烫点肉去!”
孙言‘呃’了一声,立马看向自家娘子的碗,见真是空的,赶紧就夹了一筷子肉去烫,瞅着还嫌不太够,又多夹了两筷子。眼瞅着快烫熟了,赶紧将小娘子的碗给拿了过去,就要往小娘子的碗里头装。
小娘子先是一愣,然后笑骂:“这呆子!”
顾盼儿道:“少在咱面前打情骂俏,没看有人脸都绿了么?”
这绿了眼的是谁?自然是司南咯!
本来是有样学样的,想给三丫烫点肉吃的,结果三丫转手就把那烫好的肉丢给了四丫,然后四丫又丢给了小豆芽,小豆芽幽幽地看了一眼,又丢给了孙言。孙言这个呆子正忙着给小娘子烫菜,一时间并没有发现。
等发现以后还以为是自己烫的,直接就夹进了嘴里头。
瞅着自己烫好的肉进了一个男人的嘴里,司南这脸能不绿么?
热热闹闹地又吃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除了顾盼儿以外个个都吃得肚子滚圆,显然胃口小的跟胃口大的不能相比,顾盼儿还差点没吃饱,还得再吃一会儿。可是那边顾清已经来找人了,说是两位先生与亭长要回去,让顾盼儿赶紧送人去。
顾盼儿没吃饱,不乐意动,顾清就下手去拽。
“回来再吃,反正咱也没吃饱,一会陪你一块吃。”顾清只能用左手,力气小得很,根本就拽不动顾盼儿,脸都黑了下来。
顾盼儿听到顾清这么一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还是不舍地放下了碗筷,顺着顾清的力度站了起来:“行罢,我陪你送人去,真是麻烦!不过我可得先警告一声啊,牛车我会赶,这马车就不太会了,一会要是翻了车可别怪我!”
“要是这平路也能翻车,你得多唬啊!”
“……”
去套马车之前,顾盼儿有点不死心地去看了一下大黑牛,见大黑牛还呼呼睡着,毛色暗淡了许多,并且眼屎都糊了一脸,顿时就死了心了。
这泼皮货,不就是流了点血么?至于一直睡一直睡的么?
两先生与亭长本来是打算走路回去的,毕竟这路也不远,走半柱香就差不多了,不过顾清坚持要送,说是还要到镇上办点事,他们便没有拒绝。不过亭长这心里头还是慌慌的,比较悚这家的那头大黑牛,直到见到的是马而不是牛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直到马车牵了出来,顾清才告诉顾盼儿,今个儿可能有人伢子经过镇上。
去年冬天和今天早春的时候,下雪比较多一些,等到解冻的时候,山上的雪出现了滑坡,将邻县的整整一个镇都给埋住了。很多人就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再加上那个镇比较穷,很多人自卖自身,要么就卖儿卖女,水县城里的人伢也赶了过去,买了不少的人回来。
如果没料错的话,今天应该会到镇上,并且在镇上待上一天。
“你之前不是一直闹着要买人么?这正好。而且咱家也缺个做饭的,总不能让三丫一直来帮忙,你自己又不会做。”顾清说道。
顾盼儿斜眼:“你可以做的!”
顾清一本正经道:“君子远离庖厨!”
顾盼儿立马道:“哪个先生教你的,老娘去找他算账!”
顾清:“……少废话,赶紧把车赶出去!”
上了马车以后,顾清与两位先生还有亭长坐在里面,顾盼儿自己坐在外面赶车,好在这马也算得上是熟悉了,倒是没给顾盼儿尥蹶子。
曹先生不免感叹,这女子的确勤快又能干,就是脾气差了一点。
而且其贫富思想不可取,不可取啊!
车内四人又开始谈起话来,顾盼儿坐在外面就算是不想听,也时不时听到了一点,这两位先生还有亭长觉得顾清可以参加县试,如果通过了那就是秀才爷。但若是没把握的话,就最好等到三年以后,到时候若是能再上榜首,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前十都是廪生,每月都能领到粮食,榜首能拿到的更多。
这不仅仅是粮食的问题,还关乎于名声。
想想单是考上一个童生榜首,就有不少人想要巴结,若是考上了秀才榜首,那跑过来巴结的人就更多了,定然是名利双收。
马车正到镇口上,就遇见了带着一群衣衫偻烂、神色委顿的男女老少的人伢子,因为这群人先进的镇口,顾盼儿不得不先将马车停了下来。心里头猜测,这一群人估计就是自家小相公说的那一群人了,瞅着还挺多的。
不过看这情况,大人倒是不多,小孩子占据的数量最多。
可能是家中生的娃子忒多,又可能是遇到这灾害实在是养不活这些,不得不卖掉几个啥的。反正瞅着十岁以下的娃子占据了大部份,男娃女娃都有,个个一脸的迷茫,不知所措,只盲目地跟着人群走着。
马车停了下来,车中几人便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
曹先生一看这情景立马就痛心疾首起来,捶胸叹道:“这些都是一些无家可归,不得不走这一步的人啊!若不是有那么多为富不仁者,又岂会如此。哪怕那些富贵之人仅仅捐赠一点,这些人也能得到很好的安置,又何必卖身为奴啊!”
顾盼儿心道,这老先生又开始作上了,幸好他不知坐着的着马车是司家的,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个闹法呢!
本来这说一句两句,或者再多几句啥的也就罢了。
可这曹先生却是一直感叹,一直痛心疾首的样子,瞅着一副快要难过得晕过去的样子,然后还对顾清一个劲地教导。如果是让顾清好好读书将来考了官好好对待百姓啥的也就罢了,却一个劲地规劝顾清若是有能耐就多帮帮这些人。
还说什么能帮一个是一个,不能跟那些商人似的为富不仁啥的。
顾盼儿听着听着就不乐意了,忍不住说道:“得了吧你,还说个没完了!这富人家要是没了奴才,那老些事情难道就让富人自个做?要啥都自个做了,哪有那个时间去赚钱?这赚了钱还得贡献给穷人用,把富人当成傻子了不成?”说完见这群人已经进了去,便又开始赶起马车来。
曹先生一噎,立马又指着顾盼儿吹胡子瞪眼,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顾盼儿又再说道:“你还不如烧香求神败佛啥的呢,让它少降些天灾啥的!这些老百姓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那可是跟富人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别什么都怪到富人身上。人家赚的钱是人家的,又没欠老百姓点啥,凭啥要捐赠?再说了,这些穷人又不是没手没脚的,没银子自个不会去赚?没吃的不会去找?自己都睁着眼等死,那能怪得了谁!”
“你你你……”俩先生都气得没话说,吹胡子瞪眼的。
一旁亭长却在心里头暗自叫好:这说的是大实话啊,多对啊!
“你老说这些富人买这些人回去奴役不对,可你老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些富人没有把这些人给买回去,这些人又会是什么下场?是饿死病死还是冻死?所以说富人买奴才也是一种好心……算了,咱还是不说了,瞧把你们给气的,咱要是再说下去,你们这肺还不得气炸了!”顾盼儿撇了撇嘴,可真不是像嘴里说的怕这俩先生气炸了,而是被顾清给瞪的。
刚顾盼儿就跟连珠炮似的,一个劲地说着,顾清就算是想插嘴也插不上,众目睽睽之下呵斥的话,又忒落这疯婆娘的面子,只得狠狠地瞪了一眼这疯婆娘。要是再不闭嘴的话,还真就要骂人了。
幸好还算是听话,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顾清这才寻了机会去安慰这俩先生,真怕被疯婆娘给气出好歹来了。
其实吧,倘若顾盼儿说的不是实话,这俩先生肯定会反驳一下,可偏偏顾盼儿说的就是大实话,想要反驳却是无比的苍白。于是乎俩先生拿顾盼儿所说的话半点办法都没有,也只能自个生着闷气儿。
好在顾清这个学生还算是懂事,被安慰了这么一会也算是顺了气儿。
顾盼儿却在心里头嘀咕,要是这个学生没能耐,说不准这俩先生立马就翻脸,说不准还得给这学生记上一笔,将来下点绊子啥的。
这是考上了榜首才赶着贴上来的,想沾点光啥的,要不然哪能给这么好脸?
装模作样,切!顾盼儿心中腹诽。
“我这是到了,顾夫人就在这里将咱放下来就行。”亭长家可是到了,赶紧就开了口,这表面上虽然没说些啥,可这心里头总有点不是滋味,并且也有点膈应这俩先生,老早就想下车了。
虽然这俩先生都没说自个,可亭长就觉得自个也被算了进去。
属于那种天杀的为富不仁,至少得挨千刀!
顾盼儿将马车停了下来,爽朗地说了声:“亭长慢走啊!”
亭长也乐呵呵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背着手向家中慢慢踱步而回,瞅着还真有小官姿态,可就是贪了那么一点,不过这世上有不贪的官么?
轮到俩先生下车的时候,顾盼儿脖子一拧,连瞅都懒得瞅上一眼。
顾清微笑着送俩先生离去,转首就朝顾盼儿的腰间掐了一把,笑骂:“瞧你这德性,这屁大点事,就不能忍一下?”
顾盼儿道:“难道你听着就不嫌烦?”
顾清笑道:“是有那么点烦,可再烦他们也是我先生,以前我也在镇学上念过,就是他们教的我,我在他们的教导下也学会了不少的东西。而且那时候家里穷,经常吃不饱,曹先生有时候还将自己省下来的馒头分我。而且他们只是顽固了一点,人其实挺不错的,要不然我能这样?”
“原来是馒头之恩,回去我让三丫给你做一筐子的馒头!”
“你这疯婆娘,明明就听懂了,还装!”
“行罢,两筐馒头!”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