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已是明月当空。
百里卿扶着圆木桌坐下,一双素白的手随意的搭在桌上,两眼望着桌上的烛火一阵细瞧。萃纱打了热水进门,瞧见她坐在桌边一动不动,不由得好奇。
“小姐,您在想什么?”方才见她与君越说什么约战,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百里卿回神,一双美目透着白纱看向萃纱,半晌才道,“萃纱,你说送男子,什么绣品好?”
萃纱顿住脚,愣了片刻才将水桶里的热水倒进浴桶。尔后从画屏后探出脑袋,讶异的看着桌前的女子,道,“小姐,您有心仪的人了?”昨日才去相亲来,难道事儿成了?
“你回答我便是,别多问。”
“嗯,得看是什么样的男子啊!”萃纱拎着空木桶走到了桌边,将木桶放在一旁,便轻撩衣摆在桌旁坐下。两手撑着下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小姐,您要是真有心仪之人便告诉奴婢,奴婢帮您观摩观摩。”
百里卿扶额,只觉有些心塞,若是她当真告诉萃纱了,指不定明儿百里熏便杀到书院来了。
“算了,我还是自己想想吧!”她说着,站起身去,准备先去沐浴。
萃纱扭头,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又笑,“这送绣品嘛,无非就是香囊、手帕还有钱袋什么的。要是不嫌麻烦,那就送一件衣服好了。”
听了萃纱的话,百里卿更为苦恼了。她已经走到了画屏后,微微俯身,探手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刚好,水面热气腾升,也不知道萃纱在哪里摘的薄荷叶子,泡在水里,香气袭人。
玉指解开衣带,尔后又解去了眼睛上的白纱。她全身没入水中,雪白的藕臂搭在浴桶边沿,后背往后一靠,倚在木桶边上,舒了一口气。
薄荷叶子贴在身上冰凉冰凉的,十分舒服。百里卿一边往身上浇水,一边思忖着。香囊太俗,手帕不适合澹台潽,钱袋容易被偷,这衣服又太大件了,她一个门外汉哪能第一次就挑战这么高难度的绣品。既然衣服不行,那送腰带好了。
心里做了决定,百里卿便扭头,看向桌边正欲起身的萃纱,“萃纱,明日你拖人去山下云泥县走一趟,为我买些针线布帛回来。”
萃纱拎起木桶,满心欢喜的应下了。片刻后,却又疑惑的道,“小姐,您会女红吗?”
“不会,不过你会就行了,教教我。”她的语气十分平淡,一点不着急。
萃纱嘴角抽了抽,应下了,尔后拎着木桶退出门去。
夜色渐深,百里卿半睡半醒之际,仿佛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尔后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她睡意袭来,也就没有多想。
直到翌日清晨,在院子里遇见一帮陌生的男子,她才算反应过来。
那些男子身上都穿着素白色的劲装,年纪差异不大,年长的约莫三十来岁,小一点的则是十*岁的模样。百里卿才刚刚步出房门,那院子里整齐列队的男儿们便齐刷刷的向她看去。
一袭水蓝色劲装,眼罩白纱,三千墨丝略挽,拢在后背。身如竹篙,清丽动人。
百里卿也是愣住了,浣花院里突然出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她实在有些适应不了。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还打算在院子里打打太极。这么多人瞧着她,那多不好意思。
以前眼睛看不见也就算了,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目光;可是现在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一道道讶异惊艳的目光,让她浑身如覆针芒。
“百里夫子!您还是这么早啊!”谢大叔挑着箩筐进了院子,远远便瞧见了百里卿,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而那方排列整齐的男儿们这才回神,一个个收回了目光,却还是时不时的偷瞧两眼。
百里卿朝谢大叔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本想上去询问一下现状,却见阁楼上下来两名身穿黑衣劲装的男子。
一个玉树临风,身材健硕;一个戴着面具,身材娇小。
百里卿微微眯眼,一直目视他们两人下楼,直到那在前的男子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与之四目相对。
男子朝她微微点头,儒雅一笑,“想必您就是百里卿百里夫子吧!在下御林军副统领罗常,见过百里夫子。”他自报家门,百里卿微微一惊。
“御林军副统领?”她喃喃,目光一转看向罗常身后的面具男子。
罗常微微错身,笑着为她介绍,“这位是在下的下属,阎副将阎笃。我们二人都曾是百里大将军的门生。”
原来如此!
百里卿了然,尔后转目看了看院子里那两排整齐的队伍,瞬间明白了。一共十八名男子,个个体格健硕,且肌肉发达。想必都是宫中的御林军,虽说只是九牛中的一毛,但是这一毛御林军,来皇月书院做什么?
“百里夫子不必拘束,且当我等不存在便是。”罗常笑得格外温良。
百里卿略略点头,尔后转身回了屋里。这么多人,她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当他们不存在呢?真是笑话!
瞧见百里卿进屋去了,罗常才转身,面向眼前的一帮男儿。面色一改,双目一沉,冷光迸现,“听好了!皇上派我们过来,是维护书院秩序与保护各位学子夫子安全的。绝对不允许上一次书院里各位夫子、学子有任何的闪失!”
这席话落从窗户传进了百里卿的耳里,她在桌边坐下,不由蹙起了眉头。看样子,最近书院发生的事情,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从杨凤来一案,到后来澹台玢被宣回京城,这一系列事情已然引起了皇帝的深思。他今日派一小队御林军前来,只是为了保护书院里各位学子、夫子的安全,另外,或许是为了维持书院的教学秩序,减免暴力事件的发生。
百里卿微微扬唇,目光透过窗户望了一眼外面早训的那帮人,不由暗叹。这凰月王朝的皇帝,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主,这奇妙而先进的思想,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就在百里卿暗自赞叹的时候,浣花院的院门被人推开了。
几名捕快装扮的男子鱼贯而入,看见院子里那早训的一帮男子,金岳先是一愣,而后回神问道,“请问,百里夫子在吗?”
此时,天色已经大明,初阳破云而出,阳光洒落在院子里,倾覆一层柔光。
梅潇他们也从楼上下来了,之音推着澹台潽出门,正好瞧见百里卿与金岳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
百里卿的脸色格外凝重,看见金岳的那一刻,澹台潽便觉得不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这一大早的,金岳怎么会专程跑到书院来找百里卿。
“百里夫子,这件事还请您考虑一下。毕竟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您若是不帮在下,在下也不知道该找谁了。”金岳的语气一改从前的傲慢,变得卑微而诚恳。
经了杨凤来一案,金岳也算是对百里卿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一次专程上山找她,其实是因为他手里有一桩案子,半个月了,弄得他焦头烂额,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此番上山,也是迫不得已。
百里卿睨着他,半晌才启唇,“你的意思是,这半个月的时间,发生了七起命案?”
“昨晚已经是第八起了,若非事态紧急,在下也绝对不会冒昧打扰的。”金岳的眉头紧锁,胡渣冒头,看上去憔悴不少。而且他眼里还隐约瞧见几缕血丝,只怕是有好几个夜没休息了。
百里卿拧眉,袖中的手慢慢攥紧,她点头,“好,我收拾一下,就随你们下山。”查案是她的专长与兴趣,既然有案子需要她,自然是要去的。
“我跟你一起去!”温沉的男音自身后传来。
百里卿蓦地回首,只见之音推着澹台潽行来,澹台潽的脸色格外凝重,想必方才她与金岳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我们也一起去吧!云泥县距离我们书院也不远,若是让凶徒继续逍遥法外,只怕时间久了,会弄得书院里人心惶惶。”华筝一手掩唇,一手负在背后,与梅潇和君越向百里卿他们步来。
而那方早训的罗常他们也停下了,瞧了一眼百里卿,罗常道,“既然你们都要下山,那就带几个人在身边吧!以防万一。”他说着,目光一转,便落在身边的阎笃身上。
阎笃明了,微微垂首,便点了三名御林军,亦或者说书院的护院。打算随百里卿他们一起下山。
百里卿微愣,她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转过,幽幽收回。没想到,在这古代,她竟然也拥有一个自己的办案团队。
虽然并不专业,但是却让她感到心安。
“也罢!那就一起下山吧!不过大家得按我的意思行事。”百里卿幽幽站起身,金色的光芒覆在她的身上,竟是那般的耀眼灼人。
——
用过早膳,百里卿一行人便向院士辞别,下山去了。
今日使赶集的日子,云泥县街头格外的热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充斥双耳,百里卿一行人先是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百里卿换了一身玄色衣裙,将人分作两拨,一拨去县衙查看死者的尸体,一拨去查看现场。
华筝与梅潇还有君越一道,带着三名御林军,随着金岳的手下去了县衙。百里卿与澹台潽还有阎笃、金岳、之音,则径直去了凶案现场。
是昨晚发生的命案,所以现场保存完好,且死者尸体也还没有运回县衙。
百里卿他们到现场的时候,还有县衙的捕快在,仵作也正在验尸。金岳先进去,让仵作等暂时退出去。
这里是云泥县刘秀才的家,位于云泥县横街街尾,周围还有几户人家。
“刘秀才名叫刘琦,今年28岁。刘琦的爹本是云泥县的一名地主,不过三年前,也就是刘琦考上秀才的那一年,刘家发生了火灾,刘老爷夫妇被当场烧死了。自此刘家便败落了,刘琦的妻子也在两年前过世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一蹶不振,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酒馆青楼,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败家子。刘家的家产,也就是这么被他败光的。”金岳一面解说,一面随着百里卿他们进入院门。
这是一个小户型的四合院,左面厨房,右面厢房,正对院门的是花厅。布局简单,可以说是刘琦最后的家产了。
百里卿一迈进院门,目光便四下寻望了一番。院子里有一片绿化带,种了两株万年青,还有几株茉莉。
百里卿穿过院子,往右面的厢房步去。厢房是发现死者的地方,也是凶案现场。
推门而进,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袭来。百里卿几人已是见惯不怪,个个面无表情的进门,之音推着澹台潽在门边。而百里卿在前,站住了脚,目光扫视整个屋子,最终落在那画屏后的床上。
她轻移莲步,绕过画屏,往里面走去。金岳紧随其后,脸色微变,似是有些羞怯。而跟在百里卿身边的阎笃则是神态从容,两道目光透过面具上的窟窿射出,先百里卿一步,瞧见了那大床上的男子。
“这就是死者刘琦。”金岳语道,语气怪怪的。
澹台潽扬手,之音便推着他跟了上去。
那温沉的眸看去,只见那床上趴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脑袋微侧,一双载满惊恐的眼正盯着他们,嘴微张,脸色惨白,神情定格。
最重要的是,他浑身上下寸缕为着,澹台潽的目光顺着那腰身落在那洁白的臀上,不由得脸色一沉,看向百里卿。
那女子此刻正慢慢移步靠近那张床,而她的目光也正落在那男子身上,一点也不避讳。
莫名的,一股酸味儿打心里冒出,澹台潽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道,“百里夫子,验尸的事情交给仵作吧!”
百里卿回头瞥他一眼,有些无语,“你若是看不下去,就先出去吧!”百里卿说着,语气冷淡,话落便扭头继续打量床上的男子。
澹台潽一阵心塞,脸色变来变去,最终选择了留下,不再出声,怕打扰了百里卿。
白纱轻覆的眼定定的看着床上的男子,从他的面部,到他的四肢。死者的死者被人用绳索绑在了床柱上,颇有一点四马分尸的即视感。
而床上的被子整齐的叠放在床内侧,衣服整齐的叠放在床头,死者则是全身赤。裸,面朝下趴在床上,且臀上还沾了些许血迹。腿下的床单也染了一片血红。百里卿拧眉,正打算上前一看究竟,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站住了脚。
她回身看向金岳,目光微凛。
金岳只觉自己头皮有些发麻,被她看得极其不自在,不禁问道,“百里夫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百里卿扬唇,笑意微冷。她退下了床榻,朝他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
金岳一阵狐疑,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只听百里卿道,“你看看那床单上的血迹,是哪儿来的。”
金岳了然,急忙上去查看。这不看则已,一看他整个人都惊了。血是从臀缝间渗出来的,而床单上的血则是因为死者的生殖器被割掉了。
而被割掉的生殖器,此刻就安静的立在死者的臀缝间。
金岳看得脸都白了,这可比前面七种死法渗人多了。他下意识的身后,捂住自己的屁股,慢吞吞的退下竹榻,转身面红耳赤的看着百里卿。
百里卿则是眼也不眨的盯着他,一阵细瞧后,她什么也没问,便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先出去吧!你跟我说说前面七名死者的状况。”
她说完,便转身往门外去了。其余人还愣在原地,就连澹台潽都感到疑惑。
“怎么回事?”温沉的男音问道,澹台潽此刻正盯着金岳。
金岳咽了口唾沫,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将方才他看见的情况告诉澹台潽。那男子听了以后,脸色刹那和他一样惨白。
百里卿在院子里驻足,眉头浅皱,微微仰头望着天空。
澹台潽他们出来的时候她正在沉思,后来金岳告诉她,第一名死者是死在大街上,亦是肛门出血,不过致死的原因确实窒息而亡。第二名和第三名死者是在自己家中的床上发现的,也是全身赤。裸,肛门出血,致死原因还是窒息而亡。相继的第四名、五名死法一样,但是不同的是死者四肢被人用布条绑在床柱上。第七名死者则换成了绳索,这一次不仅肛门出血还割掉了生殖器、、、
“连环杀人案,亦或者说,连环强。奸案。”百里卿听完他的叙述,沉默了半晌,便道了这么一句。
金岳点头,而又有些疑惑。说是杀人案,他还能够理解,但是强。奸案…
“死者都是男性,怎么能说是强。奸案呢?”
“那好吧!姑且称它为‘采菊’案好了。”百里卿扬唇,轻巧一笑,耸了耸肩,便往院子外去。
之音推着澹台潽跟上,阎笃也随之跟上,金岳则是愣了半晌,才追了上去。
沿着长街往客栈赶,路上,澹台潽忍不住问道,“这案子,有什么头绪吗?”
百里卿扭头看他,笑笑,摇头,“凶手属于成长型,很聪明,也很残忍。初步分析凶手是一名女子,一名对你们男人深恶痛绝的女子。”
“女子?你说这次的凶手是女子?”金岳有些不敢相信。
百里卿停下步子,斜眼瞧他,“怎么?你不信?不信我?还是不信一名女子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在这泱泱古代,女子都是柔弱的象征,所以在金岳他们看来,女子犯案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金岳和之音互看了一眼,阎笃则是抱剑站在一旁,澹台潽若有所思。百里卿则是一笑,转身提步,继续往前。她没打算多说什么。之所以判定为女子,是因为死者的头发被梳理得十分整齐,而整个房间里一丝不苟,看起来很和谐,根本不像是凶案现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而且绳结也打得很漂亮,那死者浑身赤。裸,衣服整齐的叠放在床头,可见凶手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细腻的人多半为女子,当然也不排除个别男子也很细腻。但是在那床头的衣服上,百里卿嗅到了一点点熏衣服用的熏香香味,还有死者的头发,发间透着淡淡的花香。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凶手是先用迷香将死者迷晕,然后对其进行惨无人道的侵犯,最后掐死了死者。在死者死后,凶手为他宽衣沐浴,最后才将他放在床上,似是陈设一件艺术品。
以上,足矣让她判断出,杀死死者的是一名女子。之所以说是一名厌恶男人的女子,这就更是显而易见了。
若非厌恶男子,怎么会以爆菊的方式来折磨死者。更甚者割下了死者的生殖器,插进死者的菊花里!
百里卿想到这里,不由哆嗦了一下。
澹台潽一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子,尔后意味深长的看向澹台潽的某个部位,幽幽问道,“你知道爆菊是什么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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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捂脸):其实本期的章节名好想写“爆菊专业户”滴!哦嚯嚯
澹台(扶额):奴哥,你又变态了!三日不变态,你就皮痒是不!
阿奴:哦嚯嚯,哥如此纯真,如此善良,你怎么能这么诋毁哥呢!不孝顺!
之音(举手):我想问问,既然凶手是女子,怎么爆菊的?
阿奴、百里(相视一笑):黄瓜萝卜,任君挑选!
之音、澹台(菊花一紧):……
阿奴:说一下,最近写案子,太烧脑,所以字数少一点!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