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纱的话让百里卿一愣,就连澹台潽的脸色也微微有了变化。
澹台驭会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连夜赶来。
更让百里卿想不到的是,他还带了人来。
“表姐回来了!”饭堂门前不知何时多出一道倩影,那女子的身姿嵌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可是就凭那娇柔的声音,百里卿便猜出来了。
那女子,是温月玫,当今丞相的千金。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温月玫和澹台驭已经订婚了。
一声“表姐”瞬间将她和百里卿的关系拉近,而且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百里卿抿唇,没有回话。温月玫那一双水目拂过院门前的几人,最终落在了轮椅上的澹台潽身上。她浅浅一笑,便轻移莲步向他们走去,在澹台潽面前微微欠身,见礼,“臣女温月玫,见过大皇子。”那谦恭的语气,温婉大方的姿态,叫君越自愧不如。
温月玫看上去端庄大方,她亦是京城四大美人之一,虽排在柳云翩之后,可是由于身份地位高于柳云翩,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倒是比柳云翩更受欢迎。
“不必多礼!”澹台潽淡淡的回了一句。话才刚落,一道身影便从饭堂里步了出来。
那是一个男子,一袭暗紫色长衫,高贵优雅而带着几分神秘。一双鹰眸扫了那院子里的几人一眼,两手负在背后,缓步走到了温月玫身边,目光却是落在了澹台潽身上,“大皇兄,别来无恙。”他浅笑勾唇,笑容未达眼底,有些冷意。
百里卿拧眉,这熟悉的男音她估计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
“民女柳云翩见过二殿下!”
“草民君越见过二殿下!”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将百里卿夹在中间,倒是将她凸显的尤其安静。
“二位免礼!”澹台驭扬眉,目光拂过柳云翩落在百里卿身上。那女子,他也忘不掉。纠缠了他这么多年,他怎能忘得掉。
“怎么?百里夫子,见了本殿也不行礼?”他的语气有些微妙,语调拔高,吐露出几分高傲。
百里卿却是不耻一笑,神色从容的垂帘,“臣女百里卿,见过二殿下。”她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面色太过平常,倒是让澹台驭有些狐疑。
虽说当初在太后的寿宴上,他的确做得很过分,甚至当面退了亲事。但是,在此之前,他还对百里卿说过更为过分的话,做过更为过分的事情。可是那丫头偏生不信邪,一直追着他,不肯放手。怎么这一次,学乖了?
“免礼吧!”澹台驭移开了目光,冲着澹台潽一笑,“大皇兄,咱们许久不见,一起进去喝杯薄酒,叙叙旧如何?”
对于他的要约,澹台潽只是清浅一笑,拒绝道,“喝酒就免了,我身子不好,不宜喝酒。若是皇弟有兴趣,可以到我房中喝杯温茶。”他话落,便抬目看向对面不远处的之音,沉声道,“过来,推我进屋去。”
之音急忙步近,朝澹台驭行了一礼,便推着澹台潽径直往屋里去了。
跟着,百里卿也道,“若是没什么事,我也回屋休息了!”
就在她迈开步子的一刹,却被刚刚从饭堂迈出来的薄院士叫住了。
“百里夫子请留步!我有件事情,想要与你商量一下。”薄院士一手拎着衣摆,慢慢步下台阶,朝百里卿走去。
百里卿扬眉,微微扬首,侧身面向那老者,道,“不知薄院士有何指教?”
“是这样的,这两日就让温小姐在你房中借宿如何?”薄院士说着看了温月玫一眼,在百里卿他们回来之前,温月玫便与他说过了。她与自家表姐想别甚久,格外想念,希望薄院士能为她安排一下。
那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薄熙来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薄院士,我房中已有柳姑娘借宿了,只怕住不下别人了。”百里卿蹙眉,适时地将柳云翩拉来做挡箭牌。
可是薄熙来却早就想到了对策,“无妨,柳姑娘我将她排在别处就是。你与温小姐乃是表姊妹,住在一起,也方便些。”话说完,便转身安排柳云翩的去处,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百里卿。
这是,硬要将温月玫塞到她的房里。
“薄院士,我想我房中也许住得下了。”百里卿扬眉,浅浅勾唇,“柳姑娘便不劳院士费心了,如果院士没有别的事,我就回房休息了。”她说着微微垂首,尔后移步继续往屋里去。
柳云翩轻笑,一字不语跟上了百里卿的脚步,君越也上楼去了。
薄院士卑躬屈膝的讨好澹台驭,而澹台驭的目光却是落在温月玫身上。
“月玫,这书院里房间不少,你怎么偏要和那个瞎子一起住!”他是心疼她,从小养尊处优的温月玫,随他到这山上来,活脱脱的受罪。
温月玫温婉一笑,一手挽上那男子的手臂,“殿下有所不知,我与表姐分别多日,甚为想念。想与她说些体己话。”
“她当初害你中剑,险些要命,你怎的对她还这般宽容。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澹台驭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捏了捏,语气颇为宠溺。
温月玫很享受被他宠溺的感觉,也不顾薄院士还在眼前,便偎在他怀中羞红了脸浅笑。那双水眸却是扫向百里卿她们离开的背影,她和澹台驭的对话想必已经悉数传到了百里卿的耳里。
“好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我与表姐叙旧去了。”温月玫从他怀中脱出,依依不舍的往百里卿房间步去。而澹台驭则是笑着点头,他的房间就在百里卿与澹台潽中间,心里思忖着要是百里卿敢欺负温月玫,他也能及时赶到。
刚迈进房门,一股药香袭来。温月玫抬目看去,只见百里卿与柳云翩正坐在桌前。
“假以时日,你的眼睛就能好起来了。记住疗程不能断,再坚持几日,便能重见光明了。”柳云翩一面说着,一面为她滴着特制的眼液,桌上还有一碗热乎乎的药。
“原来柳姑娘是大夫?”温月玫提着裙摆进屋,也在桌边坐下。
百里卿的脸色一沉,未语。倒是柳云翩,她站起身去,将手里的眼液递给温月玫,“温小姐来得正好,劳烦你为她上药,我去厨房看看,药浴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说着,便往外走。
温月玫浅笑盈盈,只目送那女子出门,尔后才慢慢敛笑,转目看向眼前的百里卿。
百里卿的神情微冷,她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怎么?难道大表姐不待见我?”温月玫的语气变了,变得有些趾高气扬。
手里握着那小巧的白瓷罐,唇角的笑意渐深,“你这双眼睛,真的能治好吗?”她问道,掀起眼帘扫了百里卿一眼,那女子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样的百里卿让她感到不爽,“大表姐真是越来越无趣了呢!以前还算是一只会叫的犬,现在连叫唤一声都不敢了?”
百里卿扬眉,下颌微抬。她知道,这才是温月玫的本性,那种温婉的皮面下,就是如此一张讨打的嘴脸。
“许久不见,表妹倒是长进了,这吠声若是再大些,只怕隔壁房的人也能听见了。”她浅笑,话落便摸索着往桌面摸去,打算喝药。
温月玫显然看穿了她的意图,素手一挥,快她一步端起药,幽幽的凑到自己眼前,一阵细瞧。
对于百里卿那话,她只微恼,片刻便平静了,“大表姐既然想喝药就早说嘛!方才那位柳姑娘出门之前也说了,要我帮帮你。我这就帮你好了!”她眸中闪过一抹阴鸷,端着药碗的手举起,举过百里卿的头顶。
“这药也不知道是内服还是外用的,要是妹妹我弄错了,大表姐可莫怪。”她笑出声来,手一侧,药汤滴落。
百里卿却是先一步,后退起身,一碗药汤悉数倒在了地上,溅在她的绣鞋上。
“哎呀,真可惜了,怎么全都撒在地上了!”温月玫是真觉得可惜,随手将碗放在桌上,她也跟着站起身去。
百里卿蹙眉,有些恼怒,“温月玫,我可不是以前的百里卿。你若是再三触碰我的底线,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大表姐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触碰你的底线呢?我这是你啊!”她扬唇,微微移步,向百里卿靠近。
百里卿也不后退,只屏息听着周围的动静,在那女子逼近的一刹,她猛的扬手,抵在了她的胸前,“别靠近我,我怕你污染了我周围的空气。”她扬眉说着,语气云淡风轻。
温月玫被她这么一嫌弃,不由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想要扒开百里卿的手,可却丝毫动弹不得。
“别挣扎,若是误伤了你,我可不会负责的。”
“误伤?上次在太后寿宴上,你害我中剑,留下了印记。你伤我伤得还不够?”温月玫的语气逐渐平静,倒是真实了不少。
“你让我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疤,我也要让你一辈子陷在黑暗里,一辈子也别想看见光明。”
“你这是心理变态啊!”百里卿不屑的一笑,“有病就治,要是找不到好的心里大夫,我也可以屈就一下,为你看看。”她说着,垂下手,往后退了两步。
“你的人生注定败在我的手里,无论是男人,还是名誉,亦或者地位。百里卿,你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自觉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你这次来书院,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名誉?你的地位?还有你的男人?”百里卿取了木杖,侧身一笑,笑里满满都是轻蔑的味道。
温月玫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小学生,一个生长在温室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婊砸。亦或者说,就是太闲了,闲的蛋疼。
“五岁以前,你抢走了我所有东西,五岁以后,你所有的东西被我抢走。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就在百里卿临出门之际,那女子再次笑了。声音很沉,仿佛在说一个源远流长的故事。
百里卿的脚步顿住。
五岁?
关于百里卿,五岁以前的记忆乃是一片空白。她一直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也没有太过在意一个小孩子的记忆。可是此番被温月玫提起,她不免有些好奇了。
微微侧身,她面向那桌边的女子,冷道,“五岁以前,难道我做了什么值得你一辈子记恨的事情?”
她的话叫温月玫一惊,那双水目里闪过一抹狐疑,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假装失忆,以逃避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什么事情?”五岁的百里卿对温月玫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丫头还记着。
“好!既然你喜欢装傻!那我就奉陪到底。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一切奉还给你。”温月玫狠狠的道,语气低沉,似是萦绕的雾霾。
百里卿拧眉,没再多问。屋里顿时安静了,门外的女子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翌日傍晚,夜幕尚未完全降临,但是整个皇月书院却掌上了灯。
云泥山半山腰灯火阑珊,书院里也热闹不已。夜色很美,百里卿坐在后台,倚着窗户,却什么也看不见。
澹台涅换好衣服出来,却见那女子还坐在窗前,不由得移步过去。
“夫子!”他低声唤道。
百里卿回神,微微侧首,面向他,“怎么了?”
“宴会要开始了,你赶紧去换衣服吧!”澹台涅显得有些急促。
百里卿了然,然后站起身去,朝他浅浅一笑,便移步往更衣室去了。作为领舞,她的衣服是与众不同的。一袭白色的长裙,裙摆绣有一片片孔雀的羽毛,苍绿苍绿的,展开以后就像是孔雀屏。
可是百里卿摸到那件衣服的时候,发现领口有些口子。尔后随之进来的柳云翩也看见了,面色一沉便又退出了更衣室。
百里卿只听她大声的问了一句,“谁动了百里夫子的衣服?”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大家左右环顾,眼里满满都是疑惑。
百里卿却没有慌张,只是让柳云翩找把剪刀,再拿针线过来。
宴会即将开始,没有时间去更换衣服,百里卿只能稍微做一下应急处理。
大红的帷幕拉开,周边灯盏齐明,其中两盏是以夜明珠为灯芯,看上去格外的耀眼。
一抹人影背对着众人的面半伏在地,那摇曳的烛光扑洒在她的身上,如东升的旭日。澹台潽两手叠在膝盖上,目光闪也不闪的看着那台上的女子。入目便是那如孔雀一般纤柔的手臂,随着铮铮琴音,冉冉而升。
等那女子完全起身,澹台潽才发现,她的衣服没有袖子亦没有领口。雪白的双肩。裸。露在外,精致的锁骨随着那女子一折一转间若有若现,在柔和暧昧的烛光中,散发着极致的魅惑。
长而卷翘的眼睫低压,一面薄纱覆面,只露出那一双翦水秋瞳,与两蹙秀眉。风髻露鬓,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如此这般的百里卿,别说澹台潽,就连澹台驭亦是看得呆愣不已。只是那轻掩面纱的女子,他不知是谁。
素白的长裙,裙角齐脚踝,那女子赤脚微扬,一手捻裙旋身半俯,一起一落如一只孔雀在林中起舞。展开的裙裾如孔雀之屏,随着她的动作起起伏伏,跌跌荡荡。举手投足,灵动入魂。
她时而迎风挺立,时而跳跃旋转,时而展翅飞翔,给人一种自由自在的即视感。
在温婉的音乐中,她长裙洁白如雪,高贵而优雅。
身后的伴舞,刹那成为陪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白纱半遮面的曼妙女子身上。随着音乐的收尾,她的动作渐渐地,慢了,缓了,顿了,停了。那抹娇小纤柔的身子随着曲调渐渐缩成一团,曲末一刹展开,宽大的裙摆扬起,正式孔雀开屏的完美姿态。
一曲谢幕,书院周年晚宴正式开始。
百里卿最后退场,回到了后台。她不知道自己跳的好不好,耳边没有一点掌声,她心里到底有些失落。
而就在那女子退场以后,台下众人才回过神来。连一直站在舞台旁边观望的柳云翩都忍不住扬唇,赞许的点头。
她不得不佩服百里卿的悟性与天分,还有她对衣服做的修改。用百里卿的话来说,那叫抹胸长裙。在这古代,还没有哪个女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暴露自己的胳膊。也正因为顾虑到这一点,百里卿才申请戴上面纱,遮去容颜。
“薄院士,那领舞的是何人?”澹台驭许久才回神,目光微转,看向薄熙来。
薄熙来捋了捋虬须,笑道,“是黄字班的百里夫子,百里卿。”
“百里卿?”澹台驭的语气略惊,一旁的温月玫启唇,一只素手搭上他的肩膀。
柔柔的女音道,“殿下,我家大表姐的舞很美吧!”
澹台驭收起了眼中的惊艳之色,随意应付了一句,再次看向舞台,心里却念着方才那抹灵动的倩影。
——
“不得不说,百里夫子跳的可真好。”
百里卿刚步到后台,便听见一名男学子低低的感慨。那薄唇微扬,她心里喜滋滋的,这就是被人认可的感觉。
她回到了更衣室,将衣服换下。步出更衣室的时候,周遭一片寂静,没有人声。
直觉告诉百里卿,不太对劲。未等她迈出一步,左面便传来了一道不疾不徐的男音。
“夫子今日的表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少年从阴影中步出,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端在小腹,一双阴沉的眼盯着百里卿。
那种打从心眼里渗出的恨意让百里卿一滞,她侧身面向那少年,眉头微动,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在这里,他们当然是出去了。”
“澹台玢!”百里卿暗恼,柳眉竖起,“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是来探班的。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干什么?因为你,我父皇要我二皇兄将我带回京城。因为你,我得离开这个书院,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来人正是澹台玢,他的出现的确不是偶然。今天中午,澹台驭找过他,传达了皇帝的口谕。要么,澹台玢安分守己的呆在黄字班,要么就让他离开书院,回到皇宫。
而他,死也不愿意呆在百里卿的班里。
“噢?是吗?这么说来皇上终于意识到了,你根本就不适合放养式教育。”她气定神闲的道,站在原地,那抹愠怒也消散了。
“你说什么?”澹台玢恼了,随手抓起一旁橱柜上的花瓶便砸在地上。
嘭得一声响,花瓶碎片划过百里卿的衣袂,她却站在原地,颤也未颤。
她微微扬首,轻启薄唇,“我的意思是,你贵为三皇子,一般的夫子怎么配做你的夫子。还是回去宫里,请太傅为你专门授课最好。”虽说这些话并非一个身为夫子的人应该说的,但是百里卿这些日子却是忍耐他许久了。
澹台玢是四季豆,油盐不进,根本无法交流。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百里卿摸到了木杖,提步正欲离开。
却听那少年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就这么离开书院?”
百里卿顿住脚,眉头再次蹙起,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即便我要离开,我也一定先解决了你。”最后一句话,他是一字一言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在百里卿听来,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恨意。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怎么就这么招人恨呢!
未等她多想,那少年已然将负在身后的那手抽出,随之,一道长剑隐现,在月色下泛起冷光。
他今晚过来,正是来报仇的。那晚的那一巴掌,还有之前的那些耻辱,他就算是离开,也要在离开以前一雪前耻。
澹台玢的话刚说完,长剑扬起滑落,剑风直逼百里卿。
那女子眼睫一颤,手里的木杖顺势扬起,挡下那一剑。剑刃劈断木杖,划过百里卿的左肩,一道血口子隐现,片刻才觉疼痛。
手里只剩下半截木杖,她疾步后退,面色刹那惨白。这可是真剑,澹台玢这外散的杀气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你以为你躲得了吗?”澹台玢狞笑,握着长剑的手一折,横刺过去。
剑风扫来,百里卿扬手后仰,一手撑在地上,那柔韧的身体如一道拱桥。
长剑刺了空,转势斜劈而下。百里卿撑着地面的手一松,顺势躺地,合身一滚,险险躲过。
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压抑的笑声从角落里传出。打断了澹台玢,也惊住了百里卿。
这偌大的屋子里,一直有人站在一旁看戏。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就连习武的澹台玢也没有发现。
“谁在那里?”澹台玢冷声问道。
长剑斜指地面,目光却循着那声源处看去。
只见那临窗的角落里,慢慢步出一道黑影。窗外透进的月华柔柔的洒落在他的身上,那张俊脸落下一片阴影,半晌澹台玢才瞧清楚。
“二皇兄!”他有些惊讶,手里的长剑下意识的往背后藏去。
那男子缓步步出,唇角含笑,面色从容,的确是澹台驭没错。他方才得知领舞的女子是百里卿后,便想来后台一睹究竟,却不料看见如此精彩的一幕。
“三弟,百里夫子好歹也是你的夫子,你如此对她,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可有得你受了。”澹台驭轻笑出声,语气里满满都是揶揄。
百里卿已经站起身来,摘下了那张面纱,换下了那件舞衣,她还是和往常一样。除了那副皮囊,没有一处让澹台驭觉得顺眼。
“别怪二皇兄没有教导你,做事就得做的干净一些。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叫她说了出去,只怕你的日子会很不好过呢!”
“二皇兄的意思是?”澹台玢也不傻,目光一沉,背在身后的剑悄悄露出,再次看向百里卿。要想一个人闭嘴,有两个办法。最直接的就是杀人灭口,委婉一点,割掉舌头就行了。
反正百里卿也是个瞎子,再让她成为一个哑巴,也没什么大碍。
澹台玢笑了,笑意变得越发恶劣。
提着长剑,他再次向那女子逼近。而百里卿只一昧的后退,殊不知自己正向死角里退去。
剑锋冷厉,剑光映在百里卿的面上,她却丝毫没有感觉。
澹台玢笑了,笑容有些变态。
长剑扬起,落下,如一阵风。
噹——
房门洞开,门外飞来一颗石子,打在长剑上。轨道偏移,剑身一震,震得澹台玢的手一抖,有些发麻。握着长剑的手也松开了,铿锵一声,长剑落地。
一阵冷风从门外灌进,肃杀之气逼来。澹台玢微愣,侧目看去,脚步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月光落在那白衣铅华的男子身上,他此刻端坐在轮椅上,如一尊石像,格外深沉。
“身为一朝皇子,欺负一名盲女。你们倒也不知羞。”男子温沉的嗓音泛着冷意,那妖娆的面容埋在阴影中,五官看不真切。
可是那嗓音,百里卿一听便知道,是澹台潽。
“百里卿,过来。”他转动车轮,慢慢的进屋,朝那角落里的女子行去。
澹台玢已然退到了一边,澹台驭则是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地上的女子浅皱眉头,却还是慢慢的爬起身,两手微抬,四下摸索。她的手有些颤抖,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见此,澹台潽的眉头不由皱起,从澹台驭身边经过,连余光都没有扫他一眼。
一手转动轮椅,一手微伸,旋即握住了百里卿那仓皇无助的手,将她轻轻往自己身边一拽。他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温暖的手掌给了她安心的感觉,百里卿突地鼻尖一酸,一种找到依靠的感觉,油然而生。
“你们。”澹台潽侧目,温沉而深邃的眸看向澹台玢,“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前,滚。”
澹台驭冷笑一声,目光打趣的在澹台潽与百里卿身上扫视一圈,抿了抿唇,转而提步离开,一句话也没说。
随之,澹台玢也跟着离开了。偌大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下百里卿和澹台潽两人。
她的双腿一软,踉跄坐在地上。好在澹台潽还抓着她的手,这才没让她摔倒。
心跳骤然加快,那种绝处逢生后的喜悦被后怕掩埋。她一手搭上了澹台潽的腿,就势趴在他腿上,沉默了。
从小到大因为这双眼睛,她受了不少的嘲笑,可她从来没有悲伤过。受了那么多欺负,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过。
温热的泪浸湿澹台潽的衣袂,可是那男子却丝毫没有感觉,因为他的那双腿早就死了。
大手落在百里卿的肩上,他垂眸看着她,轻轻抚着她的青发,“没事了,我来了。”
百里卿不语,肩膀微微颤抖,她咬着唇,没有抽泣。
“澹台潽,你怎么来了。”她闷声问道,语气极力平静。
那男子笑笑,诚恳的口吻道,“我可能爱上你了,所以无时无刻都想看见你。”
“哦!”她小脸在他腿上乱蹭,抹干了眼泪,才缓缓抬起头。
澹台潽垂眸,只见自己膝盖上一片湿漉漉的痕迹,心蓦地一抽,微微生疼。
“你哭了?”
“嗯,哭了。”
“以后不许哭了。”
“好。”
“应该说,以后我不会让你哭了。”他压下眼帘,俯身。温热的额头抵在百里卿那冰凉的额头上,蹭了蹭,大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格外温柔。
百里卿笑了,那种温馨的感觉,驱散她心里的恐惧。
“澹台潽——”
“嗯?”
“其实我、、、”
“百里夫子!”一道朗润的男音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满满都是担忧与焦急。
------题外话------
澹台(怒):奴哥!为什么每次都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打断我们!
百里(点头):奴哥,你是不是看上我家男人了?
阿奴(高举双手):冤枉!打断你们的不素我,素他(指向小涅涅)
澹台涅:素哒!就素我哒!你们两个发展得这么快,还给不给我追求的机会了!
澹台(斜眼):小屁孩儿,敢和大哥争女人!灭了你!
澹台涅(昂首):你来呀!你倒是来呀!小心我回家告父皇听!
阿奴:…
百里(抱臂):太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