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笑道:“肯定愿意的,他在本职岗位上干腻了,早就想换一个工作岗位了。”
李毅道:“教育科学研究院的副院长,这个余江文,应该挺有能力的,学识也应该够格,大家认为呢?”
能得到李毅的鼎力支持,陈铭完全是意外之喜,他还要替自己推荐之人说几句好话,便呵呵笑道:“余江文同志出过两本个人文集,担任副院长一职,也有三年多的时间,年纪只有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一定可以胜任新岗位的工作。”
其它人暂未表态,都看着蒋为民。
今天的蒋为民,心情大起大落,喜怒无常,众人都感觉到了,所以都想让这个一把手先发言。
出乎意外的是,蒋为民并没有一口否决,而是缓缓说道:“余江文同志,我也是知道的,他对中西学说都有涉猎,文章写得也很好,又有管理经验,熟悉内部事务。如果说他担任主任一职,资历尚浅的话,那担任副主任一职,那绝对是够了的。因此,我赞同由他出任汉语学院办公室副主任一职。”
李毅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想蒋为民的小算盘,果然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在打啊!
蒋为民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测。
李毅表态支持陈铭,肯定是想拉拢陈铭,向他示好。
而蒋为民为了制衡李毅,肯定也要示好陈铭,不然,他将彻底失去陈铭的支持。
于是,陈铭获利。
然而,蒋为民虽然也支持了陈铭,却远没有李毅的支持让陈铭心生感激。
因为李毅是第一个支持陈铭的。而蒋为民支持陈铭,在陈铭看来,那是理想应当的。
在这场小小的博弈中。李毅还是一个获利者。
接下来的表决,就没有任何疑义了。众人乐得送陈铭一个人情,最后的结果,就是由余江文同志出任汉语学院办公室副主任一职。
至此,部里的大事,基本议完,而时针也早就走过了下班时间点,来到了傍晚六点多钟。
一个会议,动不动就要开上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外人看来觉得不可思议,但当事人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度过的。因为一直都在讨论,不停的争斗,不断有新的利益出现,可兹抢夺,所以完全不知时间的流逝。
时序虽属孟秋,但天气仍然炎夏无比,因为筹备下午的会议,同志们都没有午睡,此刻都是睡意浓浓。精神疲惫。
蒋为民也是体力不支,打了个老长的哈欠,把眼泪花子都挤出来了。
“散会吧!”蒋为民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回去吃饭了!”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然后起身,第一个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站住脚,对李毅道:“李毅同志,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毅答应了一声,心里打鼓,蒋为民单独召我去。有什么指示?
蒋为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陈铭呵呵一笑。朝众人团团拱拱手,笑道:“多谢诸位同仁手下留情。”
何英笑问:“陈部长。那个余江文,不会是你家什么亲戚吧?瞧你这卖力劲。”
陈铭道:“实不相瞒,我和他是校友。但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关系了。不过,我是真的很佩服他的文才,他的两本书,我都拜读过,写得很有水平。”
何英道:“他要是喜欢写书,我倒觉得,还不如留在原单位合适,教育科学研究院,平时肯定很闲,有的是余暇发展兴趣爱好。汉语学院办公室,肯定要比那边忙多了。”
陈铭道:“写书只是他的业余爱好,这么多年,他也就写了两个薄薄的书。唉,其实,有些事情,我不说,大家也能明白。教育科学研究院那边,人际关系复杂着呢!那个院长,仗着有背景,老是打压手下人,嘿嘿,算了,不说这些了。”
李毅听了,不由得微微心动,心想陈铭的话,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用心一想就能明白。那个什么院长的背景,多半就是蒋为民!
这么一想,很多事情便豁然贯通了,蒋为民肯定也知道教育科学研究院那些争权斗权的事情,所以也同意让余江文同志调一个新职位吧?这样,就有利于维持他和陈铭之间的攻守同盟。
凡事总要多长几个心眼,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啊!
陈铭朝李毅点头微笑。
李毅也回以一笑,然后走出会议室,来到蒋为民办公室。
蒋为民躺在沙发上,请李毅坐下,递了一只烟给他,说道:“李毅同志,刚才在会议上,有些话,我不便当众说出来,但对你,我是十分信任的,所以喊你过来聊聊。”
李毅点着了烟,心里疑惑,不知道蒋为民有什么大事要谈?
蒋为民只说了这么一段话,便闷头吸烟,他看上去很疲劳,眼皮都是耷拉的。
吸完一支烟后,蒋为民这才说道:“李毅同志,关于校车招标一事,我想对你单独做个说明。”
李毅微微一讶,心想蒋为民这是什么意思?
“蒋部长,刚才在会议上,我们不是讨论完了吗?怎么了?”李毅问。
蒋为民道:“并不是我一意孤行,不想搞公开的招标。我只是一个国家公务员,家里人也都是老老实实的上班一族,亲朋好友里,也没有经商做生意的,更没有开客车公司的。”
李毅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大致猜到,蒋为民要和他说什么了。
蒋为民道:“所以,我不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因为我认识的人中,没有谁需要来求我在这方面去帮他的。就算有,我也不可能把这么大一件事情当儿戏耍。”
李毅缓缓点头:“我相信。”心里却是惊疑,蒋为民怎么忽然对自己这么推心置腹起来了?
蒋为民道:“你心里一定在怀疑,我下定决心要指定校车的制造商,一定是我怀了私心,不是想照顾自己人,就是我收了别人的好处,要照顾别人。”
李毅不否认,自己的确有过这种想法,刚才在会议上,他就一直在怀疑,蒋为民是不是收受了哪几个客车商的厚礼?所以才坚持要由政府指定。
难道不是吗?
“蒋部长,我又不是纪检委的工作人员,也不是检察院的人,你跟我谈这些,是不是找错对象了?”李毅微微一笑。
蒋为民摇摇头:“不,我想,只有你最能体会我的心情,也最能理解我。”
李毅道:“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之间,总是暗暗斗法的。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信任我。”
蒋为民道:“周瑜死后,诸葛亮哭他,半真半假吧!那一半真,是真的在惋惜人间一位知己的失去。诸葛亮死后,司马懿也在感叹,失去了一个好对手,也失去了一个心灵上的知己。”
李毅一震,这种言论,他不是头一次听说,但却是第一次听人对自己说起。
难道在蒋为民心里,自己既是他的敌手,也是他的朋友吗?
蒋为民道:“你管汉语学院工作时,也曾经接到过很多人的求情和打招呼吧?”
李毅道:“是的。”
蒋为民道:“我也接到过,比你的更多。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让我烦不胜烦。为此,我还躲到宾馆里去住了一阵。”
李毅道:“我知道。之前我在南方省调研,刚刚提出这个概念,马上就有人闻风而动,给我送礼求情来了。”
蒋为民道:“这些送礼的人,简直是无孔不入,我拒绝了他们,他们就把礼送到我家里去,有些人还化妆成买菜的老农,把一大把钱扔进我妈妈买菜的拖车里。”
李毅听了,不由得莞尔而笑:“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蒋为民道:“能拒绝的我全拒绝了,那些钱,我也全退了!本想着,我行得正,坐得端,就没有人可以为难我了吧?嘿嘿,后来才发现,我想得过于简单了。”
李毅心想,蒋为民这番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难道,他真的没有收过一分钱的贿赂吗?
不过,从蒋为民的神态上来看,似乎不像是在说假话。
李毅问:“还有什么更难的问题吗?”
蒋为民道:“难!难多了!你肯定也遇到过吧?”说着,竖起右手食指,朝上指了指。
李毅心知肚明,点了点头。
蒋为民道:“这些商人,走我的门路走不通,就拐着弯去找别的门路。我蒋为民官再大,也只是一个部长,扔在京城里,也只是一个不上不下的小角色啊!他们走通了领导的门路——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也许领导是另有想法吧?领导给我下了命令,给了指示,要我遵照办理,你说我能怎么办?”
李毅道:“这么讲来,你之所以坚持要指定几家客车制造商,全是因为领导有指示?”
蒋为民道:“不然,我还能怎么样?这是我的难处,但我又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只能找你来谈谈,希望你能谅解我。”
一个一把手,推心置腹的和你说起这些私密之事,足见他对你是一片赤诚了!
李毅应该怎么做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