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隆二十九年八月十八,北面苍国来犯,宋阵之子宋家盛遇刺身亡,龙兰大败,赤峰城陷。
同日,南唐水军乘船过江,夜袭龙兰,湖阳城危。
皇帝下召,宋家三子四子北上御苍国,五子六子南下抗南唐。
太子最大靠山,宋家军,兵力被拆分为三路,远离帝都龙兰。
八月十九,太子与众多官员在龙城第一酒楼饮酒作乐,被御史台弹劾;
八月廿十日,一张名单流入满朝文武手里,上面列举近年来,与太子来往甚密的官员多达数十人,御史大人再上奏,弹劾太子结党营私,意图篡位;
八月廿十一日,闵江大坝倒塌,宁王上书弹劾监督闵江大坝建设的太子,告其收受贿赂百万余两。
八月廿十三日,一条传闻震惊朝野——太子对皇帝下毒,欲弑君篡位。
面对如雪花般片片飞来针对自己的弹劾,太子由怒到惊再到慌,从打压到挽回再到辩解。
只是事态进展太快,太子连同他的幕僚始料未及,根本来不及补陋,尤其是弑君的传闻,太子百口莫辩,纵然许多人觉得太子不需要那么做,但是挡不住谣言凶猛。
谣言猛于虎,短短数日,太子从监国到地位不保。
山河动荡,人心摇摆。
昔日独善其身的不少文臣武将,纷纷投靠宁王。
太子府内,太子砸碎第五十六件瓷器。
太子妃担忧地站在旁边,“定是有人陷害太子。依臣妾之见,龙城内,唯宁王能与太子一搏,那些针对太子的谣言十有八九是宁王传出来的。宁王既要毁太子名声,亦想借此刺激太子做出冲动之举,太子切莫如了宁王的意。”
“如今宋家军被分化,前往三面边境,太子孤立无援,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望太子冷静三思,力挽狂澜。”
太子妃的一番话令太子如醍醐灌顶,脸上的怒气渐敛,目光狐疑地看向太子妃,“谁教你说的?”
太子妃轻叹:“果然瞒不住太子,这是臣妾父亲让臣妾告诉殿下的。”
“王御史?”太子沉下脸来,“他说的话你敢拿到本宫面前来讲?给我滚出去!”
他大袖一挥,袖风扫向太子妃,太子妃一连后退数步,直到撞到桌边才停住。
“太子,那件事不关臣妾父亲的事啊,是御史台其他官员上书弹劾的。”
“哼!身为御史大夫,他会不知?即便不是他上奏的,他必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御史台那些老东西施为。”太子面容阴郁,“滚出去,本宫不想看到你!”
太子妃眼中含泪,“太子不想看到臣妾,臣妾立刻离开,只望太子能冷静下来。”
说完,捂着脸跑了出去。
太子眼中阴霾浓郁,冷静?叫他怎么冷静?
父皇病危,连母后都不见;而满朝文武,都在议论近日有关自己失德不孝的谣言;他最大的倚仗宋家军又被分散调遣至边关。
每一条于他而言都是重大打击,要他如何冷静?
不行,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穷途末路,必须马上见到父皇,父皇一定理解他,父皇一定会相信他受奸人陷害,会还他清白的!
太子眼睛一亮,再也坐不住,大步向外走,备马入宫。
……
太子连番遭遇打击,朝野上下皆以为是宁王的手笔。
此刻,正在自己王府里的龙希宁仍然一头雾水。
他确实准备对太子下手,毕竟皇帝一病不起,众人心里明白,皇上这一次怕是不行了。
只是没想到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先是太子酒场欢饮,后是太子受贿案……
换在平时,这样的行为只会被斥责一番,然而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太子一言一行都关乎国体,一个无德无孝贪婪心恶的储君,如何堪当一国新君?
龙兰四面楚歌,敌国军队兵临城下,国家需要的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帝王,而非一个只知饮酒作乐,结党营私,弑君篡位的新君。
幕后之人,步步算计,当真令人惊叹。
可是,那个人并不是他龙希宁。
到底是谁策动了这一出戏?目的又是为何?
困惑之时,宫里传来消息,太子进宫到了皇帝寝宫求见皇上。
宁王思索片刻,决定进宫一趟。
刚准备好要出门,又有下人来报,说是外面有人求见。
最近求见他的官员不少,龙希宁以为又是哪个官员来投诚,并不怎么感兴趣,墙头草两边倒的人,最让人讨厌。
“谁?”
“小人不知。”下人恭敬回道,“那人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龙希宁挑眉。
“他说……他说……”下人想到那句话,额头渗出冷汗。
“到底说了什么?别支支吾吾的!”
“那人说,王爷如果不见他,一定会后悔!”说完,传话的下人把头埋在胸前,恨不得附近有个地洞好钻进去躲一躲。
下人以为即将面临宁王的愤怒风暴,宁王只是勾唇冷笑:“不见就会后悔?”
“让他进来,本王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如此大放厥词!”
龙希宁转身坐到主座。
不一会儿,下人领着一个人进来。
来人并不是龙希宁熟知的官员,也不像是个主事的人。一袭普通的白色长衫,相貌平平,丢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一种。
“你有何要事找本王?若是不重要,休怪本王翻脸无情。”龙希宁皱眉,这么普通,居然敢口出狂言。
白衣人朝龙希宁作揖,“这是我家主子让我交给宁王的。”
候在旁边的丫鬟上前接过白衣人手里的东西,龙希宁眼睛微眯,“你家主子是谁?”
“希望宁王看了这份东西后能救我家主子一命,她乃云族圣女,如今被风国舅与锦绣郡主囚禁。”
这段时间龙希宁很小心,凡是陌生人送来的东西,都要先检验一下是否有毒,在下人确定无毒后,他正伸手去接,便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风国舅?锦绣郡主?”
“正是,望宁王看了手中的资料后,能够救圣女一命。”
龙希宁没有回答,打开册子第一页。
只看一眼,龙希宁便霍然睁大眼睛,眼里闪起耀眼精光,如同朝阳破晓而出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唯独他,亮得惊人。
他抿紧唇匆匆浏览册子上的文字,一连番了十来页,随后他将册子一合,眼神锐利地射向站在正厅中央的白衣男子:“除了这个,你用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纵然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在这个自称云族圣女下属的白衣人面前,他表面不露半分异色。
“这是云族的圣物之一,冰蝉。”白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双手递到面前。
婢女接过盒子,呈给龙希宁。
龙希宁打开一看,是一只晒干了的冰蝉,两片薄如纱的冰蝉翼躺在红色的绒布里,越发晶莹剔透。
“冰蝉只有我云族禁地才有,宁王可信了?”
“你看过这里面的内容吗?”龙希宁不答反问。
白衣人摇头:“这是圣女交给在下的,在下岂敢偷偷翻阅。”
“我又如何相信这里面的内容是真的?”龙希宁晃了晃那份册子。
白衣人淡声回道:“圣女说过,信与不信,在宁王一念之间。”
“若是宁王信了,便请救圣女一命,圣女必然还有谢礼报答。”
说完,朝龙希宁作揖拜别。
龙希宁表情神秘莫测,垂眸看向手中的册子,眼中波澜起伏,如风卷云潮。
风飞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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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子携同皇后,以及太子党跪于亁承殿前,求见陛下。
跪了一炷香左右,安公公双手捧着圣旨出来。
见状,跪于寝殿外的太子等人,脸色齐变。
“安公公,父皇他……”
“皇上身体欠安,不宜出来。太子听旨吧。”
听说是圣旨,所有人都屏息静气,恭敬地跪在殿前。
“奉天成运,皇帝召曰:太子希然引奸回以为腹心,聚台录而同游宴;社稷安危,未存心中,只知贪功好利,亲佞远贤……为夺龙位,下毒弑君,不孝不仁!桀跖不足比其恶行,竹帛不能载其罪名。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今废希然为庶人!”
“什么?废了本宫?不,父皇不会废了本宫!父皇不会!一定是你们这些奸宦搞的鬼!我要见父皇!你们是不是把父皇软禁起来了?”
太子猛的站起身来,大声呼喊着往殿里冲。
亁承殿的侍卫眼疾手快地拦住他:“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放肆!本宫是任何人吗?本宫是龙兰的太子!你们全都闪开!”
侍卫面无表情地道:“陛下口谕,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太子。”
皇后亦站起身,抢过安福海手里的圣旨,打开一看,目露震惊之色。
与皇帝夫妻二十八载,皇后自然识得皇帝的字迹,诏书竟是真的!
旋即她拉下脸来,抓着圣旨质问:“安公公,皇上既然还能够写下圣旨,为何不肯见人?别以为找个人模仿陛下的笔迹就能废掉太子!”
身后跟随而来的大臣们连连称是,要求面见参拜皇帝。
安公公沉着脸道:“陛下龙体欠安,尔等在殿前喧哗,欲意何为?”
一句话让群臣噤了声。
然而太子哪里还会顾虑这些,他被废黜,被贬为庶人,这样的打击太过巨大,他怀着一丝希冀,希望这一切非圣意,而是近宦为所。
他推开阻拦在前的几个侍卫,往里面冲。
安公公扯着尖嗓子喊道:“快拦住他!别让他冲撞了陛下。”
殿内的宫女和内侍跑出来拦截太子。
“父皇,您告诉儿臣,您是被逼的!废太子不是真的!”
内侍和宫女根本不是此刻抓狂的太子的对手,被他连推带踹,散落四处,太子横冲直撞,竟是闯过重重包围,进了内殿。
“父皇!”太子终于看到皇帝,正巧皇帝抬起头看向他。
太子刚展露半分喜悦的脸瞬间僵住,目露惊骇之色。
区区数日,皇帝形同枯槁,早已不复之前的帝王龙威,而似一个久病缠身,垂垂老矣的普通人。
就在他惊愣住的时候,皇帝手指颤微微地指着他。
只听噗的一声,皇帝口喷鲜血,伸在空中的手重重掉了下去。
华妃坐在龙床边,手中端着一碗药。
忽然碗从手中滑落,摔于地,碗碎药洒,华妃尖叫一声:“皇上!”
那一呼端的悲痛欲绝,尖锐刺耳,似哨声拔耳,震颤心魂。
站在殿外的皇后和大臣们大惊之色,难道皇上……
“快来人,快把这刁民拿下,他刚气死陛下!”又是一道振聋发聩的女声,这一次,声音里含着怒意与威严。
“胡言乱语!你们敢!快放开本宫!华贵妃,你这个贱人,明明是你给父皇下了毒!”
听到寝殿里的动静,皇后等人再也呆不住。
趁着安公公转身入殿,皇后立刻跟上,大子近臣随后跟上。
皇后进到内殿,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忍不住倒退两步:“王……王御史,还有魏国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