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天,闻朝青从外面返家,由着金氏笑盈盈的瞧着他,而两个女儿贴心的为他取了外衣,又拿来干帕子为他擦拭起来。他坐定下来,手里捧一杯闻秀节颤颤抖抖奉上的热茶,很是舒心的一笑说:“回到家里,从里到外都暖和。”
金氏自是听明白他话里意思,闻秀节这时已经使劲爬上闻朝青的腿,安稳的坐下来。他比兄姐瞧着就是一脸憨实的相,再配上那憨憨的笑容,让人不由自主的宠爱他。闻雪意和闻春意从内室转了出来,两人自在的坐在暖热的榻位上,拿过针线箩重新拾起做了一半的事。闻雪意打听着外面消息:“爹,天气这么冷,街上人多吗?”闻朝青放下茶杯,笑着说:“多。越是这样的大雪天气,闷了许多天的人,反而耐不住最后的几日风雪,满街都是行人。”
闻雪意眉眼弯弯,笑着说:“那我们家菜馆生意可好?”前不久,四房又派去一个厨娘去菜馆帮忙。四房的妇人,如今都喜欢进厨房练习厨事,人人皆知在菜馆做厨娘,虽然辛苦一些累一些,可是拿回家的银钱不少。四房里,金氏乐意瞧见天天有新鲜菜尝味,闻雪意对厨事同样非常的上心,她特别喜欢研究古书上记载的菜肴,也勇于叫厨房尝试着煮出来。闻春意则是隔一阵子,胡乱报一些菜名出来,然后叫厨娘按着她的想法煮出来。
闻雪意和闻春意两人的创新想法,往往到最后成全了菜馆生意。闻朝青笑逐颜开的点头说:“下这样大的雪,都没有影响到店铺的生意。大家都盼着菜馆里推出新的菜品出来,你和雪朵有没有新的想法?”闻雪意微微皱眉起来,说:“还要细细翻书。才能寻到一些绝了根的菜肴,再慢慢的一次又一次试做,今年大约是出不了新的菜品。”闻春意历来不是那种诚恳为他人勤做衣裳的人,她头都不抬起来说:“天气冷,我没心情。”
闻朝青有些遗憾的望着她们两人说:“你大伯和大哥说这般的情形,可以再开一间菜馆,府里公中可以多进一些帐。”闻春意抬眼望了望闻朝青。又望了望闻雪意,想了想人微言轻,她终是没有开口说话。闻雪意皱眉说:“爹,菜馆里听着菜品不少,可是却没有让人记住的菜名。这样时间久了,会不会影响生意?”闻春意觉得闻雪意是难得的管理人才,只听只言片语,就能瞧出当中的致命陷坑。
闻朝青眉头紧锁起来,菜馆的生意。关系到四房的进支。闻朝鸿不是小气的人,今年年底那份红利,绝对少了四房。闻朝青瞧一眼房内的孩子,想了想对闻雪意说:“你带着弟妹去隔壁房间写一会字。”闻雪意瞧了瞧他神情,扯了扯闻春意,姐妹两人站起来。闻雪意抱过闻秀节,姐弟三人打开房门出去了。闻春意在房门口停了停,后来想了想。也跟着闻雪意进了隔壁房间。
闻秀节认为闻雪意姐妹两人专门带着他一块玩耍,那小模样欢喜的合不了嘴巴。哪怕闻雪意招呼他坐下来写字,他也有模有样的握着自已的小笔,抬头问:“姐姐,我写了字后,你们陪我玩耍?”闻雪意笑眯眯的点头,瞧着闻秀节沉下心思来写字,她的眼里笑意更加隐匿不了的表露出来。闻雪意随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闻春意端坐下来写字。闺学放假早,可也不会由着她们荒了功课。
闻朝青听着隔壁合上房门的声音。他瞧着金氏望过来的眼神,赶紧开口安抚说:“我让他们避开去,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话。”金氏羞恼的瞧着他说:“四爷。我不是那经不事小心眼的人,你有话直接跟我说。”她说完这话,心却不由自主的沉了沉,望着闻朝青问:“可是母亲派送人过来服侍你?”前些日子,闻老夫人在闻三夫人给她请安时,突然提出来赠与两个长相娇美的小丫头给闻朝磊。
她这一出手,惊得一府的人,眼珠子都快要掉下去。闻三夫人后来是连着几日都不曾出三房的院子门,而那两个长相娇美的小丫头,在三房打了一个转身后,被知情的闻老太爷要去服侍。金氏一直等着闻老夫人派送丫头过来,这一回,四房是无法推拒闻老夫人的慈母情意。闻朝青望一眼金氏低落神情,他笑着轻摇头说:“母亲如果要赠予丫头过来,我们收下就是。我们厨房一向少人手,正好拿去与大哥交换两个得力妇人过来管事。”
金氏神色舒展开去,她已经习惯这种平静的日子,实在不想过那种震荡日子。金氏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爷,你真要如何做,我也拦阻不了你。”闻朝青听着她这口是心非的话,笑着轻摇头说:“我回来时,去看了姨娘,我瞧着她神色比前几日要好转许多,她还跟我说,派了人去请父亲来见她一面,可惜父亲一直未曾有空过来。她想等两日,风雪不大,让丫头们扶着去见父亲一面。”
下大雪那天,老姨娘贪看雪景,第二日生病,之后一直病着,人一直就打不起精神。人在生病里,总想着有人能来看她一眼,偏偏闻老太爷问过一次她的病情,后来便如同府里未有老姨娘这么一个人一样,不曾再对她的病情多问一句。金氏的眼里闪过同情的神情,老姨娘待两个儿子淡漠,可待闻老太爷那是用尽所有的心思。而闻老太爷待老姨娘,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待她。
闻老太爷的心里从来不曾有过老姨娘,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闻老夫人第一次生病后,就把老姨娘禁足,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提过老姨娘,后来哪怕闻朝青暗示过好几次,闻老太爷都如未曾听见一样。金氏低声说:“我早上带雪意去瞧了姨娘,我瞧着她的精神比前几日要好,对我们说了许多话。要不,你把姨娘想见父亲的事,再跟父亲提上一次?”闻朝青涩然的摇头说:“母亲病后,父亲一直未去见过她,他如何会去见姨娘。”
闻老太爷这一次这般冷若冰霜待闻老夫人,闻朝青虽说知道是因为徐家的事情,两人再也无法面对面说话。可是闻老夫人一再提出来,要他去见一次面,他能忍下来不见面,这般的硬心肠,闻朝青自知是狠不下这个心肠。闻朝青想起老姨娘那种殷切的目光,他的眼神黯然失色起来。金氏瞧着闻朝青的神色,想起老姨娘冲着她说出来那些话,她的眉眼闪了闪,终是开口说:“姨娘还是不喜欢雪朵,她觉得是雪朵害她在父亲面前失了宠。”
闻朝青抬眼瞧了瞧金氏,略有些嘲讽的笑起来说:“她一直是这般的没有担当,做姨娘的人,色衰爱弛是正常的事。她一再跟我说,她为父亲生下两子,应该是有功之人。说父亲待她一向情重,只不过是因为母亲生病,为了她的安全,才把她禁足在院子里。可是她不敢往深处想一想,母亲是父亲元配嫡妻,为他生下三个嫡子,父亲待母亲,也不过是这般的情形,待她又能有几分的好。
她生病那天,就跟我说,想要六弟一家人回来看她,我当日已经写信给六弟,那边一直未曾有信回来。她今天又问我六弟一家人到哪里了,我一会再叫人送信给六弟,不管行不行,我尽了告知的理。六弟要是有心,纵使大雪的天气,也不过三天的路程。她心里那口闷气出不了,雪朵又何错之有?不过是受她的牵累,在一府长辈们面前不得待见。幸好这孩子生性开朗,才没有变成那种阴沉沉性子的人。日后,姨娘那里,跟从前一样,不必带雪朵过去。”
金氏轻舒一口气,有闻朝青这么一句话,闻春意日后去不去见老姨娘,都能说得过去。夫妻两人提及老姨娘,心里都有些不来劲的感觉,偏偏又避不过老姨娘的事情。闻朝青站起来说:“我想了想,还是去父亲那里说说姨娘的事情,至于父亲如何决定,就不关我的事。”闻朝青走后,金氏独坐房里,心里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烦闷情绪。她在房里走了两圈,终是走到隔壁去瞧三个儿女。
闻朝青去了闻老太爷的书房,经小厮通报之后,他见到闻老太爷,见他一脸不耐烦的神情问:“你有事要见我,说事吧。”闻朝青失意的垂下眉眼,把老姨娘的近况说给闻老太爷听,他一直未等到闻老太爷回答,便抬眼去瞧闻老太爷的神情,却见他已专注手中的书。闻朝青静候一会后,闻老太爷抬眼望着他说:“天冷,你早些归家吧。”闻朝青只有走了出来,却在院子门口,遇见老姨娘院子里的管事妇人。
“四爷,姨娘去了。”闻朝青一脸不相信的神情瞧着妇人,他回来时才见过的人,就短短的一个半时辰,这人就去了,他如何相信这个消息。管事妇人瞧一眼失神的闻朝青,她冲着迎过来的小厮说:“老姨娘刚刚去了,已请大夫瞧过,我来跟老太爷报备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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