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被摔得个四仰八叉狼狈地趴倒在地上,鼻梁上的眼镜也被摔飞了出去。
面如土色地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地摸索了一通,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眼镜——
重新戴上眼镜,恢复正常的视线,战战兢兢地看见,满屋子的人都在沉沉地盯着他!
再看到跪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傅莹,吓得一个哆嗦,立即也跪了下去偿,
“我招!你们别打我,我招!我全都招……”
医生说,他是迫于生活压力,才不得已昧着良心去替傅莹办事,答应给她弄一台检验胎盘血的仪器。
“仪器是真的,不过,傅小姐说,那只是用来作作样子的。”
“她不要真正的检验结果,只是需要我在仪器上操作而已。”
“那张检查报告也是她伪造出来的。为了让我保密,她才给了我十万块……”
“……”
医生还没有说完,黎皓远已是俊脸煞黑地高声呼唤,
“林立,马上联系律师,让他起草一份起诉书,控告傅莹涉嫌绑架、诬蔑、蓄意谋杀等多项罪名……”
“另外,从今天起,我不再会客,我的手机也交由你保管……”
“……”
梁嘉声闻言,白皙清秀的脸孔瞬即黯沉下来:
黎皓远这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他是要断绝一切替傅莹求情的途径!
连他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情义,也没得情面讲!
傅莹听见黎皓远竟然要控告她这么多项罪名,不禁悲恸大哭,
“阿远,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你不知道吗,我爱你……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爱,从来也不会比玥儿少一分……”
“更是比唐安妮还要更爱你一千一万倍!可你,为什么宁可要这么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女人……”
“……”
绝望,从内心深处汹涌而上的深深的绝望,排山倒海般地将她整个人压倒!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黎皓远的裤腿!
死死地抱紧。
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被狂涛巨浪可怕地冲走,再也回不来!
然而,那个被她视作救生浮木的今生至爱的男人,却用冷漠得碜人心悸的嗓音命令道,
“把她拉开!”
他甚至吝于叫一声她的名字,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分给她一点!
黎皓远命人强行将她拖离开身边之后,竟然就那样目不斜视地大步越过,伸手搂过唐安妮,毫不留恋地迳自而去!
看着门外那一双翩然而去的俪影,
傅莹无法克制地腥红了双眸,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冲黎皓远大声嘶吼道,
“为什么?!”
“黎皓远,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就算是要判处我的死刑,也要给我一个理由!”
“否则,我决不甘心!”
“……”
男人修长挺括的身影顿住,“……”
侧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妻子,才缓缓回头,嗓音低低地道,
“因为,你不是她……”
磁性喑哑的声线,却异样地悠远流长。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青葱美好的时光:
桅子花开的淡淡清香中,那迷人心醉的嫣然一笑,依旧如此勾魂噬魄。
没有人知道,从此,他的心底便深深地埋下了一个美丽的名字。
流年之初,他早已将自己的心痴迷地交了出去,又如何还能再给得了别人?
一门之隔。
傅莹细细地回味着黎皓远那一句低沉迷离的,“因为,你不是她……”
心底,渐渐地涌上一股沉重而凄怆的无力感:
是啊,多么简单、又是多么无情的理由!
她不是唐安妮,仅仅因为,她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唐安妮!
所以,她注定永远只能被拒在他的心门之外!
可是,席玥呢?
因为唐安妮,与他青梅竹马、又对他一直情深意重的席玥,
也要永远地成为过去了吗?
……
警方以伤人罪及参加非法社团事务等罪名,依法拘捕了黎亭湘,及她带来的一票追随黎亭候多年的手下。
法庭方面传出信息,这次被拘捕的人员,将会与黎亭候的案子合并,延后一起开审。
黎老爷子听闻消息,便命警卫员备车,匆匆赶往拘留所……
按照规定,办好了探视手续,他在一个昏暗阴晦的会客室里,见到了一身稿素的黎亭湘——
年近五旬的女人,被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憔悴不堪:
平素修饰得还算清雅的面容一片灰败,眼窝也深深地陷了下去。
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看得老爷子一阵阵地心酸。
隔着一张腊黄而暗沉的会客桌,老爷子微微地眨了眨眼,隐去眸中些微的湿雾,
又探出长臂,想要握住黎亭湘被手拷拷住的双手,
“湘湘……”
没想到,黎亭湘却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竟是满脸憎恨地躲了开去!
老爷子怔了怔,“……”
随即又是自责地苦笑出声,“是我对不起四哥,没有把你和亭候照顾好……”
黎亭湘并不领情。
反而鄙薄地连声嗤笑,
“六叔这么说,才真是折煞我和亭候了!”
“谁不知道,我和亭候都是六叔一手养大的,不管六叔怎么对我们,都是理所应当的!”
“别说是坐牢了,就是被枪毙死了,我也是不会怨恨六叔半句的!”
“到时候,我和亭候就可以去阴曹地府见我爸、我妈,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
她的话,轻蔑而又讥诮。
每一句,都深深地扎进了老爷子愧疚不已的心脏!
想起他曾经在四哥死前郑重地承诺过,一定要替他好好对待湘湘和亭震这两个孩子的!
如今,叔侄却沦落到只能在铁窗内外相见!
老爷子的心,更是像被烈火焚烤一般地,焦灼疼痛!
军绿色的身姿嚯然而起,他利落地抓起军帽戴到头上,便坚定地对黎亭湘保证道,
“湘湘,六叔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看着他依旧笔挺的身躯,迈着沉健不减当年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会客室——
黎亭湘又冷冷地笑了笑,
“六叔,别忙活了!没用的,皓远他不会让我和亭候出去……”
老爷子即将迈进走道的身躯顿住,回头,蹙眉道,
“湘湘,你这是什么话?皓远是你的侄儿,他还能害你不成?”
黎亭湘唇边的笑意更鄙薄,
“可惜不是亲的。”
深知老爷子听不懂她的话,她又冷冷地道,
“我出不出得去不要紧,我只想求六叔一件事——”
“一定要保住安妮肚子里面的孩子!”
“孩子是我们亭候的,黎皓远是想杀人灭口,才让晋东明抓了我们姐弟的!”
“……”
老爷子大怒!
家里出了这种让人唾弃的天大丑闻,他气得一回家,就立即命人强行绑了黎皓远过来。
当着黎家祖宅数十口人的面,二话不说,就将手中凌厉的军鞭,狠狠地挥到黎皓远的身上!
“你个小畜牲!简直无法无天了!”
“连你二叔的女人也敢抢,你是不是疯了?!”
黎皓远已经听闻老爷子去探望过黎亭湘,想必是她说了那个雨夜的事,老爷子才会以为安妮是黎亭候先看上的。
在第二记军鞭挥过来时,他敏捷地躲了开去,又让唐安妮去开他的保险箱,取一个黑匣子和一个DV机过来。
“爷爷,我能证明,安妮是我的女人——由始至终,连一根头发丝,也从来都只属于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