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馨愕然抬头,对上一双深邃幽暗的眸:
几步之遥的窗前,苏维延正在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
男人那张深刻冷峻的脸庞,沐浴在一片雪白如昼的明亮灯光下,却丝毫也没有一丝光明和朗的感觉。
反而透出一种截然相反的阴沉森冷的意味偿:
苏维延就像是一个永远与青天白日相悖离的黑暗使者,无论有多么耀眼的灯光照射着他,也永远脱不去他那一张由来已久、渐渐与他合二为一的深重暗黑的面具。
苏维延察觉到她瞳孔中的错愕与迷惘,深邃的眸又是倏地一沉!
挟着香烟的手指举至唇边,蹙眉,深吸了一口,“……”
灰白的烟雾缓缓地自他唇边溢出,弥漫在彼此相交的视线里。
朦胧了他冰冷黯沉的眉眼,也模糊了他唇边那一抹刺眼的鄙薄笑意。
男人立体分明的刚硬轮廓,镶嵌在窗外那一片缭乱迷醉人眼的旖旎灯海中,虚幻出一张沉痛哀伤的脸。
沈馨在一圈圈缭绕升起的烟雾,恍惚又看到了那一个被母亲狠狠掐住喉咙,却绝望得无法反抗的小男孩——
那个小小年纪却尝遍了人生苦难的小男孩,是否也曾伤心地哭泣过?
是否也会像别的正常长大的孩子一样,曾深深地渴望过从未有过的深沉父爱?
是否也曾炙热地渴望过,有一个强壮而高大的父亲从天而降,把那些欺负过他和母亲的坏人,全都狠狠地收拾掉?
……
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凄然的感觉。
沈馨率先移开了目光。
眼角瞥见男人又低头,猛吸了一口烟,她忽然低低地问了一句,“这么多年来,他找过你吗?”
从苏维延的叙述中,沈馨断定出,那位B先生,想必就是他的生父吧?
苏维延说,在苏景年被毁容之后,B先生虽然不再宠爱她,却依旧命令下人好生照顾彼时怀孕的苏景年。
或许,B先生也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或许,在失散的多年里,他也曾苦苦找寻过他们母子?
正在吸烟的男人却突然被狠狠呛了一下?
苏维延剧烈地咳嗽了好几声,再抬起头来,却是眸色异样腥红灼烈地瞪向沈馨,几乎是从冰冷的齿缝里硬生生地迸出一句,“你说呢?!”
沈馨被他赫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心也重重地颤了一下,她暗暗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却是再也没有说什么。
是她的失言。
苏维延不是说过了吗?
那位B先生出身香江鼎鼎有名的富贵之家,如若真的是想要找一两个人,这么多年过去,又怎么会一直没有消息?
苏维延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才会更憎恨自己的父亲B先生?
苏维延墨眸微沉,“……”
抬手,将挟在指间的香烟送进嘴里又吸了一口,挪开手指的时候,又以另一只手冷冷地攫起她瘦削的下颌,眸光恣肆地扫过她苍白的小脸,
“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我放你出去,你是不是还要跟他联手一起对付我?”
下颌上,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楚。
沈馨本能地抬手去扳开男人钳制住自己的大手,清冷的眸子却是异常的平静,“你母亲说的二爷,是他,对不对?”
男人神情一滞,“……”
随即,攫住她下颌的大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沈馨,你真的不该知道太多……”
呼吸,被阻滞。
沈馨“吱唔”不清地抗议着,艰涩地自喉中挤出破碎的音节,“你疯了吗,你以为黎亭候是什么人,他没弄死你,就算是你的造化了……”
苏维延冷峻的脸孔一阵剧烈的扭曲。捏着他的下巴,蓦地狠狠地一下摔开,“管好你的嘴巴!!”
偌大的惯力,让沈馨一个站立不稳,身体狼狈地跌向前去。
在空荡的室内踉跄了几下,她无助地摔倒在地。
她刚刚才洗干净的脚丫子,重又沾上了一层厚黑的灰尘,脏兮兮的。
苏维延却刻意选择了无视。
似是再也不愿意在房间里多停留一步,他高大的身躯冷漠地擦过她身边,绝决地甩门而出!
被独留在室内的沈馨,怔怔地看着那扇被男人摔得乒乓作响的门板,心头,隐隐作痛:“……”
初时,只不过是一个粗略的剪影,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的可怕而黑暗!
如果说,黎皓远是纵横商界无可匹敌的旷世奇才,那么,黎亭候,就是香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黎家的耻辱、污点!
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多年,沈馨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商界秘而不宣的黑色传闻。
比如说,这位名为创立了国际旅游公司的黎亭候黎二爷。
与其说,黎亭候在商界上大有作为,不如说,他开拓了黑/道上前所未有、鼎盛一时的康庄大道!!
这样一个如同豺狼虎豹一样可怕的男人,苏维延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难逃被撕成粉身碎骨的下场,他又要拿什么来跟黎亭候斗?!
……
百佳大厦,黎皓远的公寓。
凌晨的时候,夜里喝过两杯红酒的黎皓远有些口干舌躁。
睁开朦胧的双眼,他打算起身去倒点水喝。
灰白昏沉的光线中,却惊觉一双雪白的藕臂,紧紧地缠在了他精壮的腰身上!
而他宽厚的背部竟然紧贴着一付柔软温热的娇/躯?!
愕然回眸,差点就撞上两片樱软的诱/人红唇!!
这个被拥抱的姿势实在太容易让人满足,也太容易勾起他的阳刚血气!
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名正言顺地可以占有的小妻子。
黎皓远突然就不淡定了,口渴的感觉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心中一阵热血激荡,男人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腥红的墨眸倏地一沉,双手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反手,握住小妻子雪白的柔荑,一个翻身,压了上去……
呼吸里带着一丝灼烫的男人气息,唐安妮困倦得睁不开眼睛。
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在被人不停地抖动、抖动、抖动……
她终于恼了,在睡梦中扒拉着双手,往自己腰上的大手摸去,气愤地想要扳开……
却反被一双遒劲的大手紧紧攥住,禁锢着她的身体,不许动弹,乖乖地顺从他的意志。
可是,这种扰人清梦的行为,实在是太可恶!
昏暗的房间里,唐安妮模糊不清地哼着,被强迫钳制住的身体,也开始不安份地扭动起来!
男人健硕的身体瞬即可怕地僵硬起来!
胸腔中,有一股剧烈翻滚的热血,急欲喷涌而出!
……
唐安妮做了一个簸坡崎岖的梦。
一路上被抖动了无数遍,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之后,这段崎岖的梦境也走到了头……
她微微地睁开疲累的双眼,四周灰蒙蒙的。
额——
天还没亮呢!
她眼皮一沉,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一切都结束了之后,黎皓远下床洗了个澡。
等到再回到房间时,又是一脸正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家的小女人似乎并没有惊醒过来,反倒还睡得香沉的样子。
大概是昨晚醉得不轻,她此刻睡得毫无形象,抱着枕头,嘴角居然还流出了一种晶亮的液体。
他的心顿时软软的,也不忍心吵醒她的美梦了。
伸手,拽了一张面巾纸,帮她擦了一把嘴角,便转身,走出了卧室……
经过墙角的小妻子的梳妆台前,从明亮的镜子里面,看到自己嘴边那一抹掩拭不去的荡漾的笑意,他明显怔了一下:“……”
是身体和精神终于满足,还是他心中那个爱的缺口已经慢慢地弥合?
从来不知道,原来,真正地爱上一个人,竟然会让自己变得如此的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地在乎,不可思议地霸道,不可思议的贪心。
不止贪婪地想要霸占她的身体,也贪婪地想要独占她的心。
昏淡的视线中,黎皓远沉默着敛下湛黑的眉。
墨眸在触及船上那个侧身半绻缩着的纤细身影时,冷峻的唇边微微地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昨晚,小妻子醉态可掬地圈着他的脖颈,喃喃地对他倾诉:
“不,我没醉!黎皓远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错,也不知道我喜欢你,不,我爱你……”
“……”
呵呵,唐安妮,所谓的“酒后吐真言”,我终于信了!
……
翌日清早,二楼主卧室。
试衣镜前,黎皓远已经换上了一套意大利纯手工定制的限量版新款阿玛尼。
剪裁合身的设计衬衫得他修长的身姿越发地挺拔而迷人,无处不透着成熟男人的成功与自信,眉目间的坚毅与霸道也一览无疑。
只是,此刻,他俊朗的面容上,却异样地染上了几许隐约的深沉。
这偌大如两三百个平米的大房子,也突然让他觉得空荡荡的。
凌晨的那一场欢爱之后,他便去了隔壁的书房里处理公事。
本来打算等小妻子醒来,再与她一起出门去公司。
没想到,等他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却已是空无一人。
芬姐告诉他说,太太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拨打妻子的电话,却被告知,“你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直到他驾车离开公寓,才收到一条备注名为“太太”的发过来的短信息。
他眉间微蹙,按下“查看”——
里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却字字透出清晰的疏离生份:“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
冷冷地丢开手机,男人凉薄的唇角却分明掠过了一丝愠意:
对不起,她喝多了,所以,昨晚她说过的话,她做过的事,就可以一笔勾消吗?
……
唐氏大厦。
大气磅礴、书香浓墨的董事长办公室。
东、西两面墙上嵌的,均是一套精心打造的整体高级原木书架,每一个格子上,都堆满了书藉。
南面的窗户上,挂的是一幅书香浓墨的《兰亭序》卷帘;
暗朱色的桃木桌上,还摆放了一付数百万元巨资才拍卖到手的名贵清瓷笔砚。
赫然是来自于一向沉迷于古董瓷嚣的唐董事长唐君豪的大手笔。
也许是父亲身上的铜臭味实在是太薄弱了,也不够深谙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才会不精明地着了别人的道,
而且,还是一个他最熟悉的故人的险恶诡道。
唐安妮合上手中的资料。
那是几个月前,唐氏与姚氏一同研发的“至尊一号”的所有相关文件。
自从那天苏维延突然提起要重启这个项目后,这几天,她几乎把公司里所有记载新配方药的文件,都仔细地研读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精确的配方用量。
可,苏维延又到底是怎么弄来的数据?
想了又想,却一直没有头绪。
渐渐地,她有些心烦意躁。
更让她心烦意躁的,是今早醒来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昨晚酒醉后的那些情迷意乱的模糊片断!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那样无知又花痴的追问他,
“告诉我,怎样才能不喜欢你……不,是怎么样才能不……不爱上你……”
甚至,在黎皓远嘲笑她“喝醉了”的时候,她竟然还很是委屈地勾着黎皓远的脖子,醉眼迷离地控诉他:
“不,我没醉!黎皓远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错,也不知道我喜欢你,不,我爱你……”
“……”
ORG!黎皓远心里一定在狠狠地笑话她吗?
是她提出的婚前协议第三条,约定绝不干涉他的私/生活,也承诺绝不给他造成感情困扰的。
可是,现在,她到底在干什么?
婚前,黎皓远只说,“需要一个妻子”,来应付家中长辈。
婚后,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要爱她,她也明知他心里一直深爱着席玥,昨晚怎么就突然……
骤然打乱的相处模式,让她一时束手无策。
心中也越发地焦躁不安。
办公室里,一片偌大的沉寂之中,唐安妮随手将合同丢至一片紊乱的办公桌,
又推开身后的黑色皮椅,站起,转身,背向办公室的房门,在一整面的落地窗前临窗而立:
夕阳的余辉将她纤长而单薄的身影,拖曳得愈加地楚楚动人。
窗外,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因为没有起风,海面上波平如镜。
窗前,她却秀眉紧锁,脑中的思绪纷繁杂乱。
桌上的座机电话铃声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唐安妮转身,伸手按下一个键,
总经办李秘书的声音在免提音箱上响起:“唐小姐,黎总在2号线上,请问要不要接进来?”
……
与董事长办公室仅一墙之隔的总经办秘书室内,一向冷静处事的李秘书,此时的声音却有些异样的紧张:
今天到底是吹的什么风,自己居然接到了鼎鼎大名的黎大总裁的亲自致电,而且,对方还一扫平日里冷峻寡淡又高高在上的形象,语气相当温和地请她帮忙转接唐小姐的办公室。
只是,有些人的气场却是天生地霸道震慑,李秘书仍是忍不住颤巍巍地,手心里直冒虚汗——
虽然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很明显地,唐小姐好像在躲着黎先生?
因为他很客气地说,“你们唐小姐的手机打不通,麻烦你给我转到她的私人专线。”
他说得轻巧,李秘书却是心悬一线:万一唐小姐不肯接电话,夹在中间的她又该如何处理?
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她一个小小的秘书怎么掺和得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家务事”?
果然,唐小姐的声音有些迟疑,嗓音冷淡地问了一句,“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想起早上她故意摁断黎皓远的来电,只回了他一行短短的,“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
而黎皓远再也没有回过她一个字,她紧锁的秀眉蹙得更深了……
……
——“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听到唐安妮的话,李秘书不禁又擦了一把冷汗:黎总还在另一台电话的线上候着呢!
唐小姐的话,他八成也听见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她就听见,黎皓远在另一端线上唤她,她赶紧提起了另一支话筒,对方依旧温和有礼的,
“麻烦你转告唐小姐,就说,我想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李秘书于是扭头对着另一支电话问,“唐小姐,黎总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唐安妮:“不知道,很忙。”
李秘书如实转达……
黎皓远:“可是,我今天没有车子用,我想请唐小姐顺路载我一程。”
李秘书再次转达……
唐安妮:“你问他,黎氏财团名下那么多车子,他怎么会没有车子用?”
李秘书再二次转达……
黎皓远:“你告诉她,很不巧,车子都坏了……”
李秘书再三次转次……
唐安妮:“……”
黎总,你还能编出像样点的谎话吗?
黎氏财团名下至少二十辆车子,全都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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