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医生给姚振宇作过脑部CT扫描之后,并没有发现有玻璃渣子残留在脑皮层以内。
主治医生盘问了一些姚振宇的身体受伤情况,唐安妮大致地说了一遍,从司涵口中得知的姚振宇的受伤经过髹。
医生又仔细地测试了一遍姚振宇的视力、听力及记忆,暂时也没有发现异常蠹。
但是,为保险起见,还是建议再给他安排一次全身检查。
特别是他受伤后曾多次出现全身痉/挛的症状,有可能是他身体还发生了其他病变。
拿着医生开具的检查项目,唐安妮到一楼大厅缴了费,推着轮椅上的姚振宇来到胸透室门外时,正好遇见了接到医院通知匆匆赶来的姚时辉夫妇。
姚夫人一时没有认出轮椅上缠满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面目全非的男子,就是她生养26年的儿子,反而傲慢地抬高下巴,气势嚣张撞了一下唐安妮,继续朝着走廊深处,扬长而去。
身后,眼聪目明的姚时辉不觉汗颜,抬手,虚虚地拭了一下额角,“……”
唐安妮抬起一手,以纤长的手指轻轻扫过被姚夫人撞过的那只肩膀,转身,对着已经走远的姚夫人背影,冷笑招呼,“素闻姚夫人最喜落井下石、背信弃义,怎么,现在连你儿子也不要了吗?”
经过一场重大的事故,姚振宇整个人消沉了许多,连目光都是呆滞的。
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最亲的母亲竟然对他视而不见!
已经走到回廊尽头的姚夫人,却分明听见了唐安妮蓄意讥讽的话语。
暗淡的楼道里,姚夫人转身回头看过去,精心化过妆的脸孔却是忍不住狠抽了几下:
自从那天在她父亲的病房里,被她撞破姚氏意图接手唐氏的计划后,唐安妮这丫头就开始明里暗里地针对她。
不但让她筹谋许久的收购案被迫流/产,最后,竟然还勾/引了黎皓远替她撑腰,在她费尽心机召集的弹劾她的董事会,害她出尽了丑。
那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韩董事居然在收了她的钱后,还敢当着她的面阵前倒戈!
都是拜唐安妮这个坏丫头所赐!
凌厉的凤眸悻悻地瞪了不远处的唐安妮一眼,姚夫人才踩着高跟鞋,“笃笃笃……”地趾高气扬地折回来,一脸不屑地自鼻孔里冷哼出声,“你母亲没有教你吗?跟长辈要好好说话。说吧,振宇在哪里?”
她不提母亲还好,一想起她使诈从母亲手里骗走的唐氏股份,唐安妮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微微地眯起眼,眉眼柔柔地朝姚夫人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姚时辉似乎意识到什么,伸手,就要拉住自己的太太,“你别……”
姚夫人却不耐烦地摔开了他的手,鄙薄地翻了个白眼,“别怎样?我料她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唐安妮那个死丫头,竟然敢像串鞭炮一样地在耳边大声炸开,“不知道!!!”
唐安妮推着轮椅进入胸透室时,姚夫人耳膜还在一阵阵地嗡嗡作响。
愣了好半晌,才想起要找她算账,可是,深长的走廊里,哪里还有这臭丫头的身影?
只气得狠狠跺了好几下脚,抛下姚时辉,愤怒出走!
*
胸透室外间的走廊里。
姚夫人离开没多久,唐安妮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因为医生嘱咐过,检查过程中,病人家属须在外面等候。
门口的一排绿色环保座椅上,姚时辉双手交握在胸前,安静地等待着。
唐安妮拉开门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好也松开双臂,扬起一手,招呼她坐到旁边座位来。
唐安妮微微低头对他示意问好。
与姚振宇交往的这几年里,她与姚时辉私底下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只知道他在人前,总是一付温文有礼的好好先生模样。
却不太清楚,他这个人的真实面孔到底是什么。
看在几年来他至少在明面上从未为难过自己的份上,唐安妮还是顺从地坐了过去,把姚振宇受伤的经过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只略去了司涵告诉她的,姚振宇用头撞破车窗时,腥红着双眸低吼出的那一句,“我心痛,是因为我清楚地从她的眼晴里看见,她的心里还爱着我……”
因为她知道,无论曾经她和姚振宇爱得有多轰轰烈烈,恨得又有撕心裂肺,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有资格守在他身边的,只有他户口本上备注“妻子”的那个女人。
姚时辉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振远这孩子,心里太苦了……”
唐安妮没有接他的话,见姚时辉尚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变故,便要起身告别。
姚时辉庞大的身躯也从座椅上起身,犹豫片刻,又斟酌着低沉开口,“安妮,伯父说这种话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你也不要怪我们想多了,可是,你不能否认,振宇变成这个样子,跟你是脱不了关系的。”
唐安妮伫立在座椅前的纤长娇/躯蓦地僵直,原本清丽的眸子也渐渐地凝结成冰,“姚董事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恕安妮愚钝,无法领悟。”
姚时辉又沉吟着低头,静静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一会儿,才又蹙眉,缓声道,“安妮,虽然振宇没有福份与你结为夫妻,但是,你能够嫁进黎家,成为全城艳羡的黎家少奶奶,伯父还是很替你高兴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脚跟,沉着有力地慢慢踱步至唐安妮面前,一向温和有礼的双眸却异样锐利地盯注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黎氏家大业大,你嫁进去,只要照顾好你的丈夫,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何必撑得那么辛苦,死守着唐氏那么点微薄可怜的家产呢?”
他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可算是终于说到重点了。
唐安妮心底冷笑一声,娇美的小脸却依旧是荣辱不惊的淡漠浅笑,“姚董事长这话说得……唐氏是要留给我弟弟司涵的,他可不是黎家人,怎么能向黎家伸手?再说,就算我死守着唐氏的那点儿家业,也碍不着谁吧?”
姚时辉见一计不成,又生出第二计。
“安妮,你有所不知,你父亲手中还有一个和我们姚氏一起研发的新配方药,但是,因为他突然倒下,这个项目也被迫搁滞了。”
简直是用心险恶,倒打一耙!
唐安妮紧紧地攥住了双拳,任由尖利的指甲嵌入手心里,痛意钻心。
“姚董既然提起了我父亲,我也想请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到底是谁把我父亲害成这样的?!”
她的脸色不太好,直视着他的一对清澈的眸子里,已氤氲出一层泱红的血丝。
姚时辉被她盯得一时也讪讪的,“这……不管怎么说,我们潜心做制药业的,总是希望新药物能够早日问世造福世人,如果让我接管唐氏,这新药的研发就能够再次提上日程了……”
“不可能!你们联合沈氏一起恶意诬蔑我父亲在先,阴谋篡夺我唐氏资产在后,还妄想骗取我们辛苦研制的新配方药……”
唐安妮永远也忘不了父亲出事的那一天!
当时的她还在英国过着快乐无忧的留学生涯,一通“唐氏的药被查出涉嫌包含违/禁成份,父亲昏迷不醒”的电话,却将她匆忙急召回国。
后来她才知道,唐氏之所以一/夜之间被查封、父亲被传讯当场就一病不起,是因为有传闻说:
一个顾客在沈氏药房买了唐氏新上市的一款保健药,服用后竟然疯疯颠颠、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冲上天台,失足摔下20层高楼,不治而亡。
法医出具的最后死因说明是:死者生前曾服用大量违/禁的超标兴奋/剂,造成精神失常,出现强烈幻觉,以致发生无意识性/民事行为。
若不是父亲急怒攻心犯了病被保外就医,若不是研发新配方的药剂师突然失踪,只怕也早已被他们丧心病狂地合计着送进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