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慕原入宫的事儿,如今整个安平侯府上下都已经晓得了,都惴惴不安,却很少有人像是胭芳这般,只担心着许慕原的安危,大多的人都担心着若是安平侯府倒了,她们该何去何从?
要知道,若是真的被牵连,轻则流放,重则可是要被砍头的,这也就罢了,更糟糕的是若是被卖到那烟花之地,这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宋凉月也是这般为一干丫鬟婆子想的,当即想要扯出笑容来,却发现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索性也就不笑了,吩咐道:“将一禾和珠儿找来,还有那几位得力妈妈们,对了,还有秦嬷嬷,将她们一并都找来,我有话对她们说。”
这会儿子虽天色还早,但这安平侯府上下陪也没谁睡得着了,一听见说夫人找,一溜烟的都跑来了。
这该来的人,都已经到了!
宋凉月细细摩挲着光滑的太师椅扶手,微微颔首,方才她已经用冷帕子敷了眼睛,看起来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但脸上的神色却是严肃得很,“五皇子挟持七皇子和皇上的事儿,想必你们都知道了,虽说这并不干我们安平侯府的事儿,但侯爷素来和七皇子交好,所以只怕咱们安平侯府也逃不了干系,大家伙儿平日里伺候侯爷和我也是尽心尽力的,我都看在眼里,也不愿连累大家,你们趁着这会儿子能走都走吧,免得再过一会儿,只怕走不了呢!”
在场不少人都已经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就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们这会儿子被叫起来,一时间还不能揣摩出宋凉月话中的意思,其中一位胖管事嬷嬷更是率先问道:“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再过一会儿,咱们想走都走不了呢?”
宋凉月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酸涩给压了下去,微微扬声说道:“就是你们心中所想的这个意思,昨晚上侯爷与我说七皇子身边的不少人都已经失踪了,有的已经被五皇子给杀了,接下来只怕就轮到我们这儿呢!”
那胖管事嬷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问道:“夫人,咱们虽想到这件事不会轻易那般揭过的,可这大清早的,您可别和我们开玩笑啊!谁都知道,这皇子们争夺皇位那是常事,是皇家的事儿,这干侯爷和咱们什么事儿啊?奴婢相信侯爷是清清白白的,咱们也都是清清白白的,平日里连句不敬的话都没有说,怎么,怎么好端端的要抓我们?”
另一个高颧骨的管事嬷嬷也急了,附和着那胖嬷嬷的话,“是啊,夫人,虽说七皇子和侯爷关系好得很,可五皇子也和侯爷关系好得很,不管是谁继承了皇位,只怕都殃及不到安平侯府罢?”
虽只是个管事嬷嬷,但她在安平侯府呆乐也是有些年头了,说起来,这油水也捞了不少,哪里舍得说走就走?
宋凉月的目光在她们每个人脸上扫过,顿了顿,这才说道:“但凡涉及到夺嫡,牵扯到其中的人,只怕活不了多少,这件事有多严重,想必你们都是知道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几分惧意的管事妈妈们,长长叹了口气,道:“侯爷与我说了,妈妈们在安平侯府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好在你们只是下人,若是这个时候走了,我将那卖身契一烧,谁知道你们是谁?到时候就算是五皇子真的追究下来,只要我和侯爷不说,就不会有人找到你们身上去的,走吧,趁着这会儿子还来得及,若是待会儿官兵来了,你们真的是想走都走不了了,他们一通乱抓人,谁管你们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果然,听了这话,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已经变了,特别是那高颧骨的嬷嬷,低声冲着那胖嬷嬷道:“咱们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就算是她想走,可这个时候自己冒冒然一个人走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那胖嬷嬷犹豫了片刻,当即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这银子虽是好东西,但也要有命花才是,当即只上前一步说道:“奴婢们对侯爷,对安平侯府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原本在这个时候也不该离开安平侯府的,只是奴婢们上有老下有小,就算是能舍去了自己的性命,也还得想着家里人才是,若是有机会,下辈子再给侯爷与夫人做牛做马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禾就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要走就走,何必这么多废话?哼,如今说出这番话来,没得还以为你真的是衷心耿耿了,若是再说几句,当心夫人将你留下来!”
胖嬷嬷面色一红,偷偷瞟了宋凉月。
可这一次,向来好说话的宋凉月并没有为她解围,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人既然要走,就怨不得旁人说出这番难听的话来。
那高颧骨的嬷嬷是狠狠瞪了一禾一眼,轻轻捏了捏胖嬷嬷的手,小声说道:“与她们说这么多干什么?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收拾东西罢!”
高颧骨的嬷嬷轻轻点了点头,冲着宋凉月又福了福身子,算是做足了最后一场戏,“既然这般,那夫人,奴婢们就走了,您和侯爷多保重身子吧!”
秋娘也不理会她,转而看向剩下的几个嬷嬷,轻声问道:“那你们呢?到底是走还是留?”
能衷心为安平侯府的却是没几人,特别是在那高颧骨嬷嬷和胖嬷嬷走了之后,在场的人交头接耳一番,一时间竟走了一大半。
这一个个步子迈的飞快,一副生怕官兵来了似的。
宋凉月等了等,却再没有人开口说话了,她只觉得有些欣慰和感激,看向站在一旁的人,轻声问道:“你们都不愿意走吗?”
一禾却是倏地跪在地下,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恳切说道:“夫人,奴婢不走,夫人对奴婢这样好,即便是在黄泉路上也要陪着夫人,不叫夫人孤孤单单一个人,还能够在下头伺候夫人呢!”
她的话音刚落下,珠儿也是果敢跪在她身边,坚决说道:“夫人,奴婢也不走,当初夫人在扬州的时候,奴婢就已经说了,这辈子夫人在哪儿,奴婢就跟着去哪儿,除非夫人不要奴婢呢!”
至于胭芳,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宋凉月身边,她素来话不多,这个时候虽没有说什么,但这个时候脸上的坚毅已经说明了一切了。
一直强忍着眼中泪水的宋凉月终于忍不住了,泪水落了下来,点了点头,道:“好!好!”
转而,她又将目光落在秦嬷嬷身上,轻声问道:“秦嬷嬷呢?走不走?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您可要想清楚!虽说您是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但这个时候可是到了您自己拿主意的时候!”
秦嬷嬷只是笑了笑,说道:“原本还以为夫人找奴婢来是为了什么事儿了,原来是这件事,既然夫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奴婢就该回宁静院伺候长公主了。”算算时间,这长公主的佛经也算是抄写的差不多了。
如今这瑞华长公主的性子是真的变了,整日就是在宁静院中的小佛堂中抄写佛经,想必是心里太苦了,也就能抄抄佛经的时候,心里会平静些。
倒是宋凉月忍不住对秦嬷嬷刮目相看,她一直觉得秦嬷嬷是个很聪明的人,可这世上聪明人有很多,聪明且又重情重义的聪明人却是少得很。
秦嬷嬷见着她没说话,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这人都已经走了,原本挤的满满当当的屋子顿时只空落落的一片,宋凉月环顾了周遭一圈,苦笑说道:“当真是患难见人心啊,我来了安平侯府这么些日子,每日都是坐在这儿见各个管事妈妈嬷嬷的,哪一日这屋子里不是人挤人的?如今竟这般了,不过走了也好,走了清静啊!”
就连向来欢欢喜喜的一禾见了,都不由得有些伤感起来,但更多的却是气愤,“夫人,他们都是些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您与她们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亏得之前您对她们那么好,如今她们倒好,一个个见着安平侯府有难,跑的比兔子还快,哼,只怕这次危机过去了,一个个又得腆着脸回来了,看奴婢到时候不狠狠啐她们一口……”
只是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外头就传来了慌乱的声音,女人的叫嚷声,啼哭声,慌乱的脚步声,顿时都传了过来。
宋凉月见状,却是明白了,怕是五皇子的人来了!只是这五皇子的人,来的比她想象中快多了!
就连一禾脸色都跟着一白,竖着耳朵听了听,有些害怕道:“夫人,外头是不是来人呢?要不要奴婢出去瞧一瞧?”就算是她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罢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