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二刻。
乾安宫水亭内,老皇龙体欠安,照旧简单出了场,便留下皇子们自己玩乐。
齐寻意拍拍手掌,杂耍班子上殿来,当先的女子腰肢如蛇,微露雪白紧致的小腹,着金色的飘逸长裤,深红镶明珠的裹胸,双峰如雪,饱满偾起,一抹雪色和那精致腰肢相互呼应,艳丽中带着原始诱惑的野性。
皇子们见惯中规中矩的名媛贵妇,对这样的野味儿都觉得新鲜,纷纷丢下酒杯,太子也含笑看过来。
杂耍班的人都一身的好轻巧功夫,节目到了一半,是一个空中抛人的把戏,数十人一个叠一个,一个比一个向外倾斜,叠成人形高塔,皇子们仰头看着,对艺人们身体的柔韧十分惊叹,没有注意到那人塔叠得一直向殿心迫近,步步靠向上座,只差一人多的距离,便可以靠着皇太子。
皇太子也没注意,因为齐寻意突然掏出了一件东西请他赏玩,皇太子一看就眼睛发亮了,那是一幅璇玑图,横三十六字竖三十六字,正读、反读、起头读、逐步退一字读、倒数逐步退一字读、横读、斜读都可以成句,内容却并不是诗词,而是兵法概略。
“这是不是传说中无极国太子十三岁时给他的未婚妻的聘礼?据说内含奇妙阵法兵法三十二策,一直珍藏在深宫之内,你从哪得来的?”
“这自然是拓本,”齐寻意微笑,“小弟知道太子殿下喜爱兵法,苦心寻来孝敬您的。”
“哎,真是宝物!”皇太子接过,爱不释手的痴迷研读。
齐寻意抬首,目光一闪。
那娇媚女子,立即一个翻身,乳燕投林穿水掠波般轻盈而起,脚尖连点,金光闪烁环佩琳琅旋舞出绚丽的风,瞬间旋上了人塔之巅。
高高人塔,伸手便可触及穹顶,舞姬到了顶端,人塔突然一倒!
“啊!”
满殿惊呼声里,人塔却霍然停住。
这杂耍班确实好功夫,并没有因为这剧烈的高难度大幅动作而散落,倒至与地面倾斜成角险险停住,处于人塔之尖的舞姬,身躯倒仰,正倒在皇太子身前,黑发如瀑垂落,挡住了殿中位置靠后的侍卫的视线,眉目如春的娇靥和鲜艳如火的红唇都近在皇太子眼下,那媚色盈盈的笑意,似乎随时都在等待着皇太子伸手采撷。
而她妖娆舞动的纤纤玉指,也是轻轻一伸,便能递上皇太子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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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二刻过半!
信宫外正乱成一锅粥,三千侍卫挤在一起,拼命对信宫里涌,又拼命意图救火。
方明河的大军在城门处遇见阻碍,本来已将开门,不知道从哪冒出一队人来,当先一人白衣如雪唇色如樱,说方明河矫诏乱命,城门不可开,对方不和大军接触,却一连杀了好几个方明河安排开门的内应,将五万大军,暂时堵在了城门外。
二刻,过半。
齐寻意倾过身子,殷勤的和太子讨论璇玑图的读法,他的身子遮住了太子,眼风向舞姬一扫!
舞姬的双手,突然抬起!
“报!”
一声高叫惊破这一刻有意对无心的杀机!
“信宫走水!”
皇太子霍然抬头,舞姬双手一缩。
这一抬头,众人才发现,从居高临下俯瞰全宫城的乾安宫水亭看去,宫城内突然绽开了无数火红的小点,跳跃狂舞,渐渐连成火红的一片,还在继续蔓延,而最远处的信宫,更是整个宫阙都包裹在腾跃的红光里,像一团巨大的彩霞,照亮了整个西北角的天空!
火光照亮周围,隐约看见信宫外人头济济,如黑蚂蚁般一团团向里挤,众皇子们看着,脸色都已经变了。
信宫冷僻,夜半火起,御林军哪有可能那么快赶到救火?除非——他们原本就在那里!
夜半集军,这意味着什么?诸皇子出身皇家,自幼学的便是帝王心术,玩的便是权谋手段,立刻便想到了一个惊悚的可能。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对皇太子看去,皇太子目光沉冷,面色平静,只是有人细心的发现,他攥着璇玑图的手指,指节发白。
他身侧,齐寻意脸色铁青,目光闪烁,然而不待他说什么,皇太子忽然搁下璇玑图,衣袖一甩。
荡在半空的舞姬立时被他狠狠甩出去,跌落地面,一滑数尺,喷出一口鲜血。
“宫中走水,这女人还在这里晃得心烦!”皇太子拂袖而起,大步跨出,“来人,随本宫去看看!”
“太子!”站起的是齐寻意,“陛下圣寿,按我太渊规例,为人子当日应侍奉在侧,您是太子,不当由您破这个例,还是我去吧。”
“三弟,”太子看着他,温和一笑,“事急从权,父皇那里不会怪我,不过你倒提醒了我,我既然离开,这里你最年长,诸家弟弟侄子,便拜托你代为照应了。”
他说完不待脸色铁青的齐寻意回答,匆匆下阶,在东宫侍卫簇拥下一阵风的去了。
齐寻意呆立水亭之中,咬牙不语,半晌对着亭外打了个眼色,立即有人转身去通知燕烈方明河。
齐寻意站在那里左思右想烦乱不已,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自己如此布网下,宫中竟然还能火起,惊动太子,令其醒觉危机脱身而去。
正烦躁间,忽见一个亲信上前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目光一亮,齐寻意回身勉强笑道,“我去更衣,各位弟弟自便。”匆匆向后便走。
他走的方向,依然还在乾安宫范围内,却是乾安宫最后面一个偏堂,四周重兵把守,不许人出入。
齐寻意快步入堂,身后大门立即合起,院子里极其幽静,没有任何人进入这隐秘的属于他的地盘。
他在一间静室前停住,故意咳了一声。
室内,正负手观赏墙上字画男子微笑回身,脸上虽戴了面具,却不掩目色流动光华,如玉泉倒映明月,波光潋滟,却又感觉得到那般幽邃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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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时辰,酉时二刻许。
齐寻意刚才进入的偏堂,左边偏厦内一座屏风突然缓缓移开一半,随即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探出地面,灵动得像是满地乱滚的水银。
黑水银转了几转,突然被人一顶顶出地面,窜出猥琐的某人,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眼神如夜的清冷少年。
“这是什么地方?”孟扶摇黑水银般的眼珠乱滚,好奇的打量四周。
云痕皱眉看了看四周,他也不认识,太渊皇宫密道很多都是单向的,能进不能出,两人在信宫密道里选择出去的道路,哪里都觉得不合适,唯独这里,没有任何标注,孟扶摇便决定了这条路,如今看这里的布置,倒像是走到了皇宫中心。
他静静站着,忽然对孟扶摇打了个手势。
“有人在附近说话。”
长窗半掩,云痕从缝隙中看向主屋,那里忽然起了灯火,映出两个对谈的人影,其中一个宽袍大袖,俯仰之间姿态风流。
第一个金冠长袍,应该是齐寻意,后一个……他嘴角露出一丝含着杀机的冷笑,他想必就是隐在齐寻意背后,助他实施这次逼宫杀兄计划的那位吧?
他招招手,示意孟扶摇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