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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公子支棱起来了么 > 第3章 公子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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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逊把他的惨状欣赏够了,才问道:“舒坦么?”

何子鱼颓然往下沉,对方好心的把他提起来。

这厮糟蹋了人尤不自知,自己倒是松快,混不吝的又呵呵笑起来。何子鱼没力气跟他斗嘴,闭眼装死。

两只眼皮被人撑开,方逊卡着他眼皮说道:“回答呢?”

何子鱼疲惫的哆哆唇:“瘪、三!”

方逊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松手,他就势倒在地上,调整姿势好让自己躺舒坦些。

“前方就是驿站了,本想让你洗洗涮涮收拾一下,好歹也睡睡床。”方逊将他瞥了一眼,顿了顿,“现在我生气了,我要让你睡马棚。”

这条咸鱼一听到“床”,当即起死回生,猛抓住方逊裤腿:“舅舅——”

一声“舅舅”喊出口,他就想起自家亲舅聂昂。聂昂待他是没话说的,要风就是雨,常供他作威作福——他拿小毛当祖宗,聂昂拿他当祖宗。

所谓便宜没好货,方逊跟聂昂压根没得比,竟还占着个“舅舅”的名分。他鼻子一酸,想起这些天吃的苦。

自打跟这伙人上路,他就跟掉进贼窝似的,一路上吸风饮露那是常态,风餐露宿都是安排,真真是苦不堪言。

将军美其名曰“砥节砺行”,观其一毛不拔之嘴脸,恐怕砥节是假,抠门是真。

何子鱼哪经历过这种苦日子?

第一天他还觉得新鲜,第二天就招架不住了。

可恨这些人即使路过城镇,也只是匆匆添补干粮,上行下效,走哪抠哪——他路过城镇卑微的想吃一个包子,方逊都不给买。

少爷过惯了精雕细琢的生活,一下子尝到居无定所的滋味,那自然是百般不适应。

方逊看犯人似的把他拘着,他难逃其魔爪,就开始怨起来——怨爹娘不跟他商量随随便便就把他丢给别人,怨方逊这人面善心狠,怨这伙部下对方逊言听计从。

他发自内心的心疼自己,别人却发自内心的嫌他累赘,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此仇不报非君子”,何子鱼抱着方逊的大腿打小算盘。

他把这笔账记在心上,只等哪日逃出生天好给聂家父子告状,到时候定要让方子谦吃不了兜着走!

少爷口口声声喊方逊“舅舅”,心里一口一个“二狗”。

方二狗垂眼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喊得跟真的似的,指不定在心里咒我呢。”

何子鱼哪敢说是啊,他一口否决:“没有的事!”

方逊拿木棍屁股抵住他脑门往后一推。

“去帮季渊烧火,或可既往不咎。”

季渊就是给他牵马害他在山上跌破膝盖的混账玩意,何子鱼一看到他就想起荆棘擦过皮肤的痛楚。

他在地上窝了片刻,一咬牙,不情不愿的坐到石灶前。

那火焰照着他,照得他眉目如画,大家虽然嫌他麻烦,但少爷的确很养眼,连方逊都光明正大坐一边欣赏。

叫烧火,少爷哪干过这种活呀,放到以前,他甚至想象不到坐在泥巴地上是个什么新奇的场景。

何子鱼意意思思的拈起一根细柴,季渊往锅里倒米,头也没抬的吩咐道:“别让火熄了。”

他就连忙把柴往灶肚里塞,将一灶很旺的火伺候得门庭冷落。

季渊歪身看了眼,随后默不吭声地把火重新烧起来,拿起长勺把锅里的米囫囵一搅。

这务实又不多嘴的性格让何子鱼心生好感——季渊没就此事奚落他,他就投桃报李,没大在意那先仇旧怨了,和颜悦色了些。

少爷一屁股坐在灶口前,心里装着张床,就开始想起这些人的好来——他吃人嘴软,虽挑挑拣拣,但这些人都没说他半个不是,对他也不差。

晚上寒气透骨,他是唯一有被子盖的,尽管被子是方逊给的,被他嫌弃了一顿,心里却是记了一个人情。

假如这是在回家的路上,大家定会处得很愉快。

这样想着,突然“嘭”的一声,石灶塌了,季渊跳开:“见鬼!”

何子鱼顺风顺水十五年,哪想到这突发状况?当下呆了。

左腿猛不丁被开水波及,霎时间挨了针板似的,他脸色瞬间惨白,眼睛大大睁着,冷汗争先恐后的滚下脸颊。

四散的人群立马围上来,方逊飞速把他抱开,向人说道:“快去拿药,别围着,重新起灶。”

说着把这滚热的衣袍掀开,不怕烫似的将裤子撕了个洞,接过药,飞速涂到那通红的皮肤上。

何子鱼万万没想到这横祸会落到他头上,第一次经受这种钻心的疼,他是很委屈的。

又不能怪那石灶,气急之下就只好怨爹娘,最后怨上方逊。

少爷没好气的把这便宜舅舅一推。

方逊沉着脸将他按回去:“别动——”

这人不退反进,直直触到了何子鱼的刀口。

他哭着朝方逊身上乱打一通:“少来了,你指不定多开心呢!原本早些放我走大家都好,你偏偏跟鬼迷心窍似的,现在好了!我这都是因为你,本来就没烧过火,是你非要叫我过来,呜——我不要你,走开!”

季渊正小心翼翼地从泥巴里捡米,闻言抬头看了这两人一眼,漠不关心的继续拾米粒。

方逊没理会他,拿绑带把伤腿缠住。

将军脾气好不跟这小毛孩一般见识,但底下的扈从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接过话茬。

“公子,你这话差了。”

“不仅是你,皇子来了都得烧火。”

“咱们知道你从没做过这些活,将军也很照顾你了,这些天什么都没让你做,甚至还要花精力看着你,提防你乱跑被野兽吃了。”

“你难过我们有目共睹,要是气不过咱替你把那石灶大卸八块,你别跟将军闹。”

何子鱼瞋目听着,耳朵里嗡嗡的,一口恶气猛然堵上心头。

本来也只是一时火大,想到自己好好的在京都安安分分过日子,偏被这人带着东跑西奔,又突然叫他烧火,思来想去也不能招惹别人,便只好拿方逊出气。

骂也骂过了,本来等他咬牙挨过这阵痛楚也就安静了,这些人偏要七嘴八舌,往他火头上撞。

何子鱼自认不是吃素的,他会顺着爹娘,可不会顺着外人,当下厉目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空气陡然一滞,冷风应景的刮起来,刮得人一阵恶寒。

众人望着小公子这幅讨打的姿态,一时间有点好笑,又有点脸疼,心想他真是歹毒,专往人伤疤上戳。

大吴王朝是个两极分化病入膏肓没救的国家,高门的公子哥天生就有优待,就算不学无术也能混得风生水起,一顿饭花费十金那都算简朴的,财大气粗了就容易拿鼻子看人。

而寒族既没物质上的宽越,也打不破阶级的藩篱,一辈子沉郁寥落,混迹街头巷尾。

正所谓“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士族把持朝政拉踩寒士,偶尔也会大发善心提拔寒族,但大家心里的秤比什么都量得清楚。

毕竟家大业大了,养几只看门狗也是好的,狗罢了,所以不是东西,不能指手画脚。

几天处下来,他们发现这小公子虽总嚷嚷要回去,随时随地不厌其烦的逃跑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但晚上卧地而眠时没听他叫唤,白天粗茶淡饭他也只是皱皱眉头。

他晚上偷偷哭完了会钻到将军身边取暖,白天会因为爬不上马而脸红,被人放在马背上会低声哼唧,不知道是道谢还是骂人。

有时他良心发现,会悄悄跑到将军旁边把被子匀一半过去,白天被抓了气得吃不下饭,晚上就会掏将军的行李,躲在被子里悄悄啃饼。

于是大家渐渐觉得,这把跑路当饭吃的小孔雀也蛮可爱的,一路上都忙着往回溜,胆肥时也在将军身上挠过几爪子,却从没跟他们做下属的过意不去。

本以为眼前这位跟那些用鼻孔看他们的人不一样,原来小公子只是没被逼急。

他说完后都没看大家的反应,寒着脸抢过方逊手里的药,撕开绑带往腿上乱涂一气。

“我这样很好看?”他又讨起嫌来,“你们不是见不惯别人娇生惯养么?现在满意了吧?”

那不多的好感一败涂地,双方两看相厌。

一直没吭声的方逊忽然说道:“撒够气就闭嘴,别逼我收拾你。”

何子鱼见他面无表情的,清醒了,才想起这不是他家,没人惯着他,这些人也不是聂昂,不会顺着他滚。

他想到这,心头狠狠一颤——假如这些人要给他使绊子,没人心疼他,也没人护着他,到时候能指望的怕只有方逊了。

接下来又是十来天的跋涉。

腿伤久久不愈,何子鱼怀疑有人在药里动手脚。

方逊半点要给他请大夫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都没在路过的小镇修整,季渊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马比以前颠簸了。

二十来天的功夫,就把个花容月貌的小少爷摧残得一片凋零。

伤口恶化了,何子鱼疼得没法,攥住方逊袖子。

“你……”他看到对方毫无波澜的表情,眼眶一酸,低下头去:“我知道错了,给我找个大夫吧。”

方逊:“哦,你怎么了?”

何子鱼愣了一下,豆大的泪珠颤巍巍悬在下眼皮,他指指触目惊心的伤口。

方逊扫了一眼,又“哦”了一声,笑了:“看到了,怎么哭了?”

何子鱼闭上眼颤声道:“伤…伤口很疼。”

扈从不咸不淡道:“公子,忍着吧。这十里八乡都是寒族,寒族又算不上什么东西,他们的医师可治不好你。”

何子鱼咬着唇,眼巴巴的看着方逊。

“公子你要是受不住,大可自行离去,反正这路上的苦你吃够了,想必也能交差了。”

他自然想回家,但要是能像这话说得那么轻松就好了!

何子鱼小半生都在京都,十五岁以前,除了去琅中和穆陵拜访亲友,他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都东郊那座紫霄山,他们坐着牛车去,到半山腰才自力更生的往上爬。

那时候嫌路太长,如今走过的路比几千个紫霄山加起来还远。前十天他都没能记住回家的路,后十天疼得他天昏地暗,那些零星的路线就彻底遗忘了。

别人放心让他回去,他可不敢保证能全须全尾的到家。

且排除天灾人祸,公子身无分文,要独自撑着一腿伤千里跋涉,还不如做梦来得轻便。

这晚上月黑风高,何子鱼怜惜的摸着伤腿,设想自己就这样死了,爹娘舅舅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他开了这个头,满脑子想法就刹不住了,压着声音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