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紧皱眉头,就算是当初签订渭水之盟都没有这般烦闷过。
他深知张明的恐怖能力,若他想扶持谁那肯定不是闹着玩,这大唐可经不起他这么折腾。
“...张明啊,朕可以设下祖训,你看能不能...换种方式...”
闻言,张明似是有些动摇,别过头认真打量着跟前这位才不过三十五岁就鬓角发白的男人。
“吐谷浑,高句丽,吐蕃,新罗,百济,还有那远在海外的小日州。这些周边国家应该用不了几年便会真正的成为大唐疆域。”
“...朕知道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不,就算没有我,以你李世民的能力要做到这些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李世民依旧皱眉,但心中顿感自得:“...做不做得到,朕心里还是有数的!!”
张明指向长安以北:“那北方游牧民族好像就剩个薛延陀了是吧?”
“...你什么意思?想扶持它?”
“你紧张什么?那薛延陀的国主之前好像来找过我,我没搭理,若你觉得不妥...我换一个?”
“...你...”李世民气急。
张明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神,但所行的哪件事不是非神力所为?现在随意一言就可决定一个国家强盛与否...但说到底他却实也有这个能力...
“藏州以西还有个大食,如果我没出现,两百年后这个国家会在大唐一场动乱后发兵攻打李唐。”
李世民狐疑:“...你怎么知道...?”
张明一脸正经回道:“我是从白玉京过来的呀!”
“......”
这便是我让你修路之缘由。”张明稍作停顿,沉稳言道:“大唐之府兵制,不出两百年,势必演变为藩镇割据之势...嗯...彼时,若道路不通,朝廷之粮饷政令等,难以传达及时,后世之皇帝为维系统治,必然有所妥协,镇守地方的将领军政一把抓...你说,他们岂会没有私心?”
“...朕这一朝...”
“别你这一朝你这一朝的吹嘘了,我说的是你的子孙!”
“......”
张明继续道:“打下多大的疆域就得修多少路,到时候大唐四通八达,哪个地方叛乱兵峰可轻易将其镇压,懂了?”
“...朕当然懂!不然怎会支持你修路...?!”
张明都快气笑了:“修路的人是异族奴隶,奴隶的口粮我张明一人承担,你支持了个啥?!”
“朕...朕...”支吾了半天,李世民愣是被搞得垂下头无言。
见此,张明不想对方太过尴尬,转而问道:“那些异族怕是有二十万之众吧?”
“嗯,朕已派李积去彻查那些被误抓的大唐百姓……”
李世民话未说完,张明皱眉道:“何为误抓?依我之见,那些抓良冒功的将领都该死!”
“……呃……”
“这江山是你的,也是天下人的,话我已说,如何做由你定。那些异族奴隶你也不必为难,等路修得差不多了,可让他们试着融入大唐。”
闻言,李世民面带错愕:“...你信佛了?”
张明都懒得搭理他,继续说道:“为大唐设立个敌对势力势在必行,那西边的大食你觉得如何?”
“...你这是在征求朕的同意?”
“毕竟你是皇帝,算是跟你商量吧。”
虽然一万个不支持张明这么做,但李世民心中莫名暖暖的:“...呃,张明啊,你看这样如何...”
“嗯?”
“你若真有心要设立什么敌对势力...大可就在国内,不用去那么远也省得麻烦是不...?”
张明抬手一摆, 淡淡说道:“不行,扶持个国外势力更有利于天下百姓的凝聚力。”
“凝...凝聚力?”
“就是民族气节,可懂?”
李世民皱眉,摇头叹息:“...唉...朕知道你小子一旦下定主意朕说再多也是无用...”
思忖片刻,李世民抬头,与张明视线对在了一起:“那敌对势力你打算扶持到何种地步?”
后者看向远方:“...没想好...”
“你...”淡淡三字入耳,李世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事你没想好下什么决定?!朕看你就是故意来膈应人的!!”
“膈应你就不会给你送钱又送粮了,那高句丽你抓点紧,别把麻烦留给下一代。”说罢,张明再不搭理他,转身朝立政殿内走去。
李世民紧随在后追问:“对了,你开始说你去景室山有要事,是何事?!...呃...能否与朕说说?”
张明只是摆了摆手淡淡回道:“放心,我不会灭道的。”
后者呢喃:“...不会灭道...是啊...你小子平日里对道家是还算不错...”
也不怪李世民不担心,现在长孙冲估计已经到了下一个城池,估计再过不久,天下将再无一僧侣敢当众敲钟。
立政殿内。
除了杨惜霜略感拘谨外,其他众女均是嬉笑连连,善花虽然没有同意过来,但在崔宛几女的接纳下,金胜曼也是敞开了不少心扉。
一张大大的方桌上糕点琳琅满目。
自打张明到来,立政殿有不少家具都被换了一遍,李世民对此更是羡慕不已。
长孙无垢之前还说让他搬一些去甘露殿,但后者哪里会拉下脸面...
“宛儿!!”一声呵斥,崔宛拿着桂花糕刚想咬上一口的玉手顿住。
众女齐齐转头,原来出声喝止之人正是张明。
“你如今怀有身孕,怎能如此贪嘴?!”张明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崔宛撅起小嘴,有些不满地嘀咕道:“人家就吃一块嘛……”
一旁的杨惜霜难得笑着打圆场道:“张先生莫要责怪姐姐,这女子有了身孕胃口多变也是常有的事。”
张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抚着崔宛的秀发,柔声道:“听话!”
“......”见张明都这样说了,崔宛嘟了嘟嘴不情愿的将糕点放回盘子内。
“你们也是,还有姨母,以后你们的吃食都要注意些!”
长孙无垢面上明显有些难堪:“...你若是对姨母不放心大可直说。”
张明连忙走到其身后揉起肩膀,笑嘻嘻道:“姨母这是说的哪里话,上次不是出了阴妃那一档子事吗,我这也是交浅言深!!”
见此一幕,李世民朝身后的王德招了招手,后者躬身上前。
“...陛下!!”
李世民指着张明方向笑道:“你看看那小子,是否有些许你的风采?!”
王德闻言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挡在李世民与张明之间低声道:“...陛下小声些...被那煞星听了去...这不是...不是给自个添堵么...”
“...你闭嘴!!”
“...诺...!”
直至张明看到贝贝领着李治吃得满嘴糊,张明对自己刚才的出言更是愧疚了几分:“姨母,你知道我的,我没那个意思!!当日刺杀我的人如今还未找到...”
没等张明说完,长孙无垢莞尔,玉手拍了拍搭在自己肩上的张明嗔笑道:“姨母晓得了!~~”
只是这一幕让在一旁伺候的夏禾心里顿感不是滋味,南阳找上她以来,她内心立场其实都是摇摆不定的。
家仇放在对自己十多年如亲女般的长孙无垢面前,夏禾甚至每夜都会为此彻夜难眠。
但张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在他面前耍小脾气上次就差点吃大亏,这些委屈感也只能自己无言咽下。
对此,一旁嬉笑的张明他们自然是不知晓。
张明笑着对夏禾招了招手,夏禾失神,直到张明唤了声这才收回思绪微微欠身。
“夏禾姑娘,方才的话我不是针对你啊,别往心里去!”
“...婢子知晓...”
“王德那老货不知道在跟皇帝嘀咕什么,你去准备些笔墨!”
“...诺...”
张明的几个女人中,数崔宛最是温柔。昨日一夜,兴许是因为自己之前言语太冲,崔宛与惜霜说了好些话予以安慰,现在二女关系像极了后世那些便宜闺蜜。
惜霜略感兴致,拉了拉崔宛衣角低声道:“早就听闻他诗情斐然,昨夜算是见识到了...有那般诗才,他是要留下墨宝么...?”
崔宛尴尬,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起。
旁边的李贞英大大咧咧的凑了过来:“他那字恐怕也就我认得!”
惜霜蹙眉不解:“...妹妹这话何意...”
拍了拍手上糕点渣子,李贞英像是来了兴致,但张明又怎么会让她说下去?
一个箭步让李贞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微张的小嘴便被张明捂了个严实。
除惜霜外,众女无不掩面轻笑。
“笑...笑个屁啊?!...你们...你们硬笔字有我写得...”
崔宛意有所指的瞪了张明一眼,后者见此立马收声。
他上回就拿了一支钢笔给崔宛试过了,崔宛只是随便写了十分钟竟然就行云流水的书写起来。
这正应寸了后世一句话,毛笔字写得好,钢笔算个屌...
长孙无垢知道张明这人最是好面,旋即嗔怪开口:“姨母看也就是这小子把你们宠坏了,什么时候有你们夫君三分文采再来揶揄吧!~~”
张明立马竖起大拇指:“当世懂我者,姨母也!”
继而走向嬉闹着的李治与贝贝,张明一手一个抱起,看向贝贝笑道:“今天出门前我问过你先生,你的功课只差垫底了,怎么,还想带着稚奴一起?”
贝贝嘟着嘴委屈道:“张叔...贝贝不喜欢读书...”
李素茹面上不悦,娇声呵斥:“贝贝!!”
“...母亲...贝贝就是不喜欢读书嘛...”
也便在此时,夏禾领着几名内侍将一个案几搬了过来,上面文房四宝整齐摆放。
张明扭头看向正与王德低声嘀咕的李世民。
后者察觉,习惯性的感觉不妙:“...你...你盯着朕看作甚?!...朕可没笑过你写的字...!!”
张明笑道:“紧张什么,你的飞白不是写的好么?诺,给你个表现机会!”
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致,大喜道:“你...你要吟诗?!”
王德连忙搬上坐垫,李世民当即跪坐下去。
张明一手一个丝毫感觉不到疲惫,朗声道:“往昔少年时,家中长者常劝诫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然懵懂之辈实践浅薄...”
一滴浓墨点下,李世民失神,这...这小子是要写赋?!
张明皱眉:“愣着做什么,写啊!”
“哦...好好好...”收了思绪,桌案宣纸上迅笔如飞。
张明意味深长的看了怀中两个雉童,继续道:“然懵懂之辈实践浅薄,常怀不识之念,胸无点墨又不耐寒窗苦读。见手不释卷胸有锦绣者,常羡而慕之,乃效仿却难得其中三昧,于是叹曰非吾之过,此天赋使然也...”
惜霜听着,嘴中讷讷道:“张先生这是...在劝学?”
崔宛微微颔首:“嗯,想来夫君少时便是以此勉励自己,这才有了如今诗才...”
长孙无垢心中感动莫名,这篇赋通俗易懂,对于现在的稚奴来说可谓是滔天大礼一份。
“此天赋使然也,遂沉湎于虚无缥缈之梦,蹉跎岁月,虚度年华。今时今日每念及此,常追悔莫名,人皆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年少有为,唯余之长叹‘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是以今日之苦难乃昨日怠惰所致,今日之困苦,亦为昨日之荒废所赐。方今观之,若是当初常报铁杵磨针水滴石穿之念,今日断不至于此,困又于清贫方才醒悟...”
李世民皱眉不解:“张明啊...朕的儿子...不至于清贫吧...?”
后者轻笑:“享受天下百姓的奉养,若是连个书都读不好,清贫算什么?到时候张家军会对皇家子嗣加以督促,若到及冠之年还是个草包...”
李世民顿感不妙,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那还有何脸面享受百姓奉养?贬为庶民了此残生不是更好?是不是呀,稚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