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宫，百香殿。
明珠夫人一人待在殿中，正在调制着自己的新品香薰。
少许，随着一阵阴风掠过，窗户旁的帘幕轻轻晃动起来。
如此标准的出场动画，除了白亦非还能是谁。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明珠夫人没有抬头，注视着手中的红色陶瓶，一根细长的调匙在瓶中小心的搅拌。
“今天朝会上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自然”
“我是来提醒你，天泽和韩非达成了交易”
白亦非的声音万年不变的平淡，却自带阴冷，道：“韩非已经知道了蛊母的事情，你这里注意些，别让他拿住把柄。”
明珠夫人调香的原料都是由蛊母而来，韩非过于机敏，不得不小心。
“呦，原来如此啊”
明珠夫人停住手上的动作，道：“我说红莲公主这几天怎么总是想方设法的想溜进百香殿来，原来是你们那边出了岔子。”
白亦非登时面露毒色。
担心什么来什么，显然韩非已经怀疑到明珠夫人这里了。
潮女妖是夜幕得以屹立多年的王牌，决不能出任何问题，何况她还是白亦非的血亲。
明珠夫人本人却没太当回事，道：“放心，韩非身为公子，后宫轻易是来不了的。”
“至于红莲宫主，呵呵···一个小丫头片子，我还不放在眼里”
“也对”，白亦非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随后目光落到明珠夫人手中的红色陶瓶，接着道：“稳妥起见，这种陶瓶以后不要再用了。”
反正制作陶瓶的百越匠人就在雪衣堡，换个样式打造就是了。
明珠夫人没什么好拒绝的，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事，道：“对了，夜一究竟跟姬无夜谈了一笔什么生意，查清楚了吗？”
这下白亦非没说话，整个人好似又阴沉了几分。
“怎么，仍旧查不出来？还是说结果太过惊骇？”
白亦非眼中光芒不停闪烁，缓缓开口：“还记得韩王为了充盈国库，许给夜一的三成铜铁私铸权吗？”
明珠夫人当即就明白了，但她既不喜也不忧，只是露出凝重之色。
“姬无夜身为大将军，却要染指私铸权这种东西，他难道不清楚后果吗？”
“一旦被发现，整个夜幕都将万劫不复！”
非是明珠夫人危言耸听，兵权和铜铁私铸权这两件东西，本身就很敏感，更别说混在一起了，能联想到什么？
私铸军械，意图谋反！
立刻就能给你定罪，都不需要证据的那种，也难怪明珠夫人会如此恼火。
然而白亦非却替姬无夜解释道：“不是他昏了头，换了你看见这么大笔钱，也会心动的。”
“嗤，能有多少钱？”
“万金”，白亦非一顿，声音加重：“每年！”
“怎么可能！？”
明珠夫人愕然：“就算姬无夜把三成私铸权全拿下来，私铸，又不是官铸，一年能有多少产出？”
“更别说还有矿和销路的问题，哪来的矿？又找谁来吃下这么大笔私铸的铜铁？”
“呵呵···”
白亦非连连低笑，道：“你能想到的，夜一早就替你想到了。”
紧接着白亦非把交易的详细内容说给了明珠夫人，包括宁腾的加入，解决了矿藏问题，以及吕不韦负责吃掉所有私铸产出。
当然，姬无夜那一套谁七谁三的说法也不会遗漏。（注1）
明珠夫人是越听越奇，对夜一的生财之法又达到了一种新的认知。
除此之外明珠夫人还领悟到一件事：“如此详尽的细节，恐怕只有姬无夜、翡翠虎和夜一三个人知道。”
“看样子，你是撬开了那只贪财虎的嘴”
白亦非不置可否，但表情上承认了。
“我们和姬无夜的关系很微妙，如果被他知道了，会很麻烦”，明珠夫人提醒道。
对此白亦非也是事出无奈。
上一次见面时他说过不能对盟友用特殊手段，可实际情况却是，不用特殊手段就得不到最核心的信息。
通过姬无夜那些白手套，蓑衣客能查到私铸权，查到南阳矿产，但宁腾不是那么好查的，吕不韦他更没胆子去查。
至于明细的产值、分成等，就更不用说了。
迟迟没有进展后，白亦非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翡翠虎出手了。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道：“不碍事，谅他也不敢跟姬无夜坦白。”
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要是姬无夜发现翡翠虎把这么重要的消息泄露出去，下场肯定很惨。
“至于夜一”
随即，白亦非把翡翠虎这个边角料丢到一边，拉回重点，问道：“你不是说交给你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
“巧了，也是因为夜一”
明珠夫人含笑解释：“他抄了刘意的家，牵连到胡夫人，胡美人为了姐姐找大王求情、却不准，为此闹起了脾气。”
“这个狐媚子抓大王的恩宠可是很有一套，难得两人之间出现嫌隙，我自然要趁势追击”
“为此耽误了几天”
此言一出，也就证实了夜一之前的猜测。
凭胡美人往日的受宠程度，血厚的很，即使耍性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打落谷底。
果然是明珠夫人从中作梗。
而白亦非闻言也是面露异色，他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宫里面发生了这么刺激的事情。
不由问道：“结果如何？”
“多亏了新调的熏香”，明珠夫人举起手中陶瓶，道：“大王现在对胡美人只剩下厌烦。”
“可惜的是”
语气转而有些遗憾：“本来她都要被打入冷宫了，偏偏夜一纳了胡夫人，成了胡美人的便宜姐夫。”
“大王看在夜一的面子上，虽然不再宠信胡美人，却保留了她的待遇和尊荣，还允许她出宫看戏”
“当真是成也由他，败也由他！”
白亦非饶有兴致的听着宫闱趣事，像抹了腻子一样的脸上破天荒浮现出一丝血色。
因为明珠夫人的处境越好，他和夜幕的处境也会跟着越好。
于是白亦非建议道：“如今你圣心独眷，俨然已是后宫之主，没必要赶尽杀绝，给大王留个心狠手辣的印象。”
“需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放心，我没这么蠢”
明珠夫人嘴角轻拉，露出一个狠毒的笑意：“往日那狐媚子何其受宠，看她不过的人，后宫可多了去了。”
“你自己看着办”
白亦非对此不想多说，转口问道：“夜一呢？你准备好了吗？”
明珠夫人没有说话。
在那一抹醉人的风情下，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
··· ···
大戏园。
作为大戏园的忠实观众，胡美人自然不会缺席它停修后的第一天开业。
只是今天的胡美人没了以往的如花娇艳，美丽的容颜上带上了许多憔悴。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是大戏园这种王室勋贵云集的地方。
自己失宠的消息早就在这里传开了，停修之前戏园对自己的态度就越来越敷衍，如今换了掌柜，还不知道是副什么嘴脸。
可不来戏园就只能待在宫里，对一个失宠的妃子来说，宫里远比戏园可怕的多。
“诶··”
想到这些，胡美人哀声一叹，带着两个贴身的侍从向舞台正厅走去。
没走几步，她也遇到了离舞。
不同于韩非，胡美人是个爱看戏的，停休这几天打听过戏园的情况，知道离舞就是戏园的新掌柜。
正要上去打个招呼，离舞却率先迎了过来：“胡美人，您终于来了。”
胡美人怔了一下：“你在等我？”
“正是”
看着离舞脸上笑意，胡美人自嘲道：“不曾想，除了身边的侍从之外，我看到的第一个笑脸竟是来自素未谋面的离舞姑娘。”
见状，离舞向前几步、靠近胡美人，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声音道：“贵妃不必哀伤。”
“东家有令，在这大戏园中，您永远是最尊贵的客人”
胡美人愣了，呆呆的看着离舞，脸上流露出原初的清澈。
注1：这部分内容可以回看110-111章，这里不水字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