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百越风云录 > 第128章 宰相抄家抄出胡椒六十四吨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128章 宰相抄家抄出胡椒六十四吨

岳阳楼怀古之后,申式南一行走水路至武昌府。申式南一行在码头附近酒铺歇息时,听到坊间在谈一桩奇案。

说是奇案,奇就奇在受害人是大江下河帮归州帮的少帮主,受害人自己不急,反倒是一些本地抬米、背货的人为他鸣不平,自发请讼师要替少帮主打官司。

申式南隐约听到谈论中提到河清船运,便吩咐仔细打听案件情况。

武昌府有芷兰香粉的作坊,也有河清船运的分号,而江夏县是武昌府附郭,很快,各方信息汇总过来,申式南将案子梳理出了一个脉络。

受害人名叫陈朝彻,申式南一听,就知道这个名取自《庄子·大宗师》:“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

六七年前,十七岁的陈朝彻只身来到武昌府求学。可他毕竟是归州帮少帮主,没多久,他爹就派了几个人,划了六条商船给他。

重庆府到武昌府这一带跑船的大江商帮,被当地人统称下河帮,大江就是长江。重庆府上游各个支系的商帮,则叫上河帮。

归州帮是下河帮的一个大帮,有商船上百艘。武昌府不是归州帮的地盘,外来商船不允许跑商,陈朝彻一个读书人,也不喜欢经商,便将三条船租给武昌府的本家族叔。

另外三条商船实在没办法,陈朝彻找到江夏船帮老大,谈了将船交给江夏帮代管,他每个月收点例钱。

正统十二年,河清船运到处连人带船收购,也找上了陈朝彻。可陈朝彻他爹给他穿的时候,就不许他卖船,除此之外,他爱怎么着都行。

河清船运也灵活,说不卖也行,弄个长期租赁,你仍然是船东。

陈朝彻觉得这个法子好,自己省心,例钱又多,就想将六条船收回。江夏帮那边好说,主要是已经占了他很多便宜,而且河清船运与江夏帮也有合作。

问题就出在他本家亲戚上。他那个族叔耍赖,说三条船本就是他自家的,没有要还给陈朝彻的意思。

陈朝彻回去找租契时,发现自己夹在书本里的租契不见了。再一回想,自己房间只有族叔的儿子进来过,说不定是被他偷走了租契。

可一切都没证据,陈朝彻只好作罢。但那些码头上靠扛米、扛木、背货的人不乐意了。为何?陈朝彻是船东的时候,一个月会去码头两次,给这些帮忙运货的人送些米面,冷天还会给些鞋袜。

那些人心里感激他,更主要的是觉得得到了尊重,陈朝彻是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却丝毫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干粗活的人,经常听他们讲故事。

自从三条船被人讹走之后,陈朝彻再也没有去过码头。那些人就拖着陈朝彻状告族叔霸占他家三条船。可只有人证,没有物证,官司打输了。

今年年初,听说江夏县换了个知县。那些人心思又活络起来,决定再次告状,要替陈朝彻讨回公道。陈朝彻本无意再打官司,可架不住众人的热情,也就任由他们闹去。

打听消息的人还说,陈朝彻为人仗义,曾经写信给他爹,帮着芷兰香粉走货到川渝之地。

“式南哥……”酸花拉了拉申式南的衣角,欲言又止。

申式南暗暗好笑,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问:“怎么,你们希望帮陈朝彻打赢官司?”

众人齐齐点头。钱樟落道:“任由小人欺负良善之辈,可不是你的风格。”

“得。夫人都这么说了,我岂能推脱!”申式南道:“不过,事情过去多年,常规法子奈何不了小人。想要赢这场官司,得出其不意,需要你们的配合。”

傍晚,徐椒椒夫妻俩持申式南拜帖约见江夏知县,知县得知从三品大员申式南在轻粉楼武昌分号约见自己,一边命人备礼,一边急忙更衣。赵加印和酸花二人则约见那些码头背货人。

第二天一早,江夏县全城缉捕潜逃至武昌府的反贼,由十二名背货人扮演的反贼很快被捉拿归案。知县当众审讯,反贼招认乘坐自家船只逃至武昌府。

随后,衙役押送反贼来到码头正在装货的三条船上指认现场。那三条船正是陈朝彻族叔讹走的。

缉拿反贼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陈朝彻族叔自然也听说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反贼同伙,说这三条船从自己侄儿手中租赁下来的,并让人回家拿出了当初的租契。

有了租契和供词,以及其他证词,陈朝彻轻松拿回了三条船。那些扮作反贼的扛米、背货人撕下伪装,齐声欢呼。百姓纷纷传言,新任知县断案如神。

而此时,申式南一行已经乘船沿江而下,打算在九江府弃船登岸,去往南昌府滕王阁。新帝给的三个月探亲假,申式南不可能长时间呆在永嘉县和杭州府,游山玩水正好把时间消磨掉。

陪外公外婆过完中秋后,一行人又到钱塘县看望了钱樟落的亲戚。九月底,申式南和钱樟落一行自杭州出发,北上进京。

去年十月,在于谦的统领下,京师保卫战取得胜利,瓦剌退出塞外。

今年中秋节当天,太上皇朱祁镇被迎回京师,与文武百官见了一面之后,便被软禁于南宫。

回到京师的申式南,每天勤勤恳恳到翰林院点卯。

对于这位挂从三品文武散官衔的特殊人物,翰林院多数人是鄙夷的。只因翰林院之人都没去过云南,均认为云南诸司和交趾,根本就连小动干戈也不值得。

他们与侍讲刘球一样,坚定遵从太祖朱元璋训示的“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

因此,申式南在翰林院很不讨喜,更时不时嘲笑申式南自不量力、异想天开,居然想要在云南诸司修筑“二十四尺道”。

“平原直道才修二十四尺,山道只修六尺。”每当这个时候,申式南轻轻笑着,不咸不淡地重复这句话。

他没有多做解释,这些人没去过缅甸司,不知道缅甸司也有辽阔的平原。同僚的嘲笑无可厚非,因为秦始皇在云南修的也不过只是五尺道。

没几个人知道,申式南敢夸下这个海口,是因为他已经从叶知秋那里总结了经验,又搜罗了一些有花炮手艺的人到山河书院,秘密研制了可开山裂石的火药。

因此,申式南打算先蛰伏一段时间,再想办法继续回到云南诸司任职。他相信,只要在云南诸司修成驰道,将来就可以在云南全境,以及湖广、川渝、贵州和两广等地,修筑驰道。

为了防止上坡时,牛马拉重车乏力失控,申式南每隔一段路就设置码头湾,类似于船只停泊码头一样,重车可以在码头湾的平地处歇息,等气力恢复了再继续爬坡。

同时,上坡路段两边都有卡槽,并备有粗木和防止车子滑坡的石块。

翰林院这些人和朝中其他官员一样,修路修河堤等等,习惯了千百年来征发徭役,所有的补贴被克扣贪墨,服徭役的人只能自己带干粮。

付徭役吃不好睡不好,可能还带病,不停地有人死去,哪有力气和信心干活?

申式南在云南诸司只是放出风声,就有不少百姓争着抢着要修路。

谁都知道,申大人修路,那是为了家里的山货能卖出去,让大明中州各地汉人的好东西能源源不断地运过来。

最主要的是,给申大人干活,不但有工钱拿,还管饭,能吃饱,时不时还能吃上肉,睡的地方干净,蚊虫少,还有汤药和郎中随时备着,死不了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很多时候,不是老百姓不能明辨是非,而是上上下下当官的有意蒙蔽——不蒙蔽百姓,又怎能从百姓嘴里抠出钱粮,以保证自己一家活得像个人样。

说白了,都是穷给闹的。大多数人当官,不就是为了活得有个人样吗?

自己要活得有人样,百姓就只能做牛做马。如此周而复始,所有人都被拖入这个循环,大家一起穷,一起苦,穷苦面貌千百年未变。

缅甸司和八百大甸司能改变穷苦面貌,就是因为有了申式南这个变数在。而申式南能成为变数,首功归于他自己有钱,不需要贪墨克扣,有时候还能为官府垫付银钱。

可是,仅仅是因为申式南有钱吗?历史上,有钱的人,有钱的官员少过吗?

赵高、石崇(当过太守、刺史、大司农和征虏将军)、梁冀(东汉外戚,当过河南尹、大将军,私家林苑制同王家,方圆近千里,奴婢数千)、蔡京、陈自强(北宋右丞相)、元载(任宰相十五年,抄家时光胡椒就抄出六十四吨),这些人,哪个不比申式南官大钱多?

由于是散官,申式南无需上朝。明面上,申式南老老实实点卯,时不时将翰林院文史馆当浴盆一泡就是一整天。

通过翻阅送到翰林院文史馆的起居注,申式南发现了很多问题。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翰林院这帮人简直不是人,很多重大事件和朝廷决策,要么干脆没记录,要么按喜好和私欲肆无忌惮删改。

以土木之变明军将士数量为例,公开的主流说法有两种,一种是太上皇朱祁镇当时带兵二十余万,另一个说法是五十万。说三十万、四十万的人也有。

关于阵亡,一个说法是五十万人全军覆没,另一个说法是五十万阵亡过半,还有一个说法是阵亡七万人,又还有一个说法是伤亡三十万人。

各种说法与申式南的明察暗访大相径庭。扈从之一的吏部郎中李贤死里逃生,他的说法是“二十余万人中伤居半,死者三之一。”

(注:李贤后来官至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追赠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成为朱祁镇复辟后的托孤重臣,着有《天顺日录》等。)

瓦剌那边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是,也先之外另一个首领伯颜帖木儿自述己方战功时,说的是数万人。

李贤和曾出使瓦剌的杨善等多人证实,朱祁镇是仓促间出发的,当时京营的很多兵马根本来不及调动随驾。京营各卫兵马总数二十多万,京师保卫战时有十万将士守城,说明朱祁镇可能带走了十多万兵马。

而李贤说的二十余万人,其中近半的人是沿途征发运粮的徭役,以及皇帝出行的大量随侍人员。

那王振是怎么死的?逃回来的那些人说,王振死于乱军之中。但杨善和朱祁镇都说王振是自刎而死。

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申式南已经查访得知,宣德之后,大明各卫所的兵卒基本上变成了主将军垦屯田的免费劳动力,由于抄起受压榨,兵卒大量逃离。

一个卫所在册五千多人,实际上可能不到三千人,有的甚至只有两千来人。拱卫京畿的京营略好一些,但基本也都是吃着二到三成的空饷。

这么一算下来,朱祁镇带在身边能作战的兵马,根本就是不到十万人。而这些都是面上的,不带兵的人是不知兵马有多少的。

但申式南有办法查问,有的是申式南乔装打扮后,用锦衣卫腰牌私下撞见问出来的,有的干脆是花裴二人直接绑来,暗中询问出来的。

从领兵知情者的信息综合起来判断,朱祁镇当时就带了五军营、神机营和三千营选出的五万骑兵。

那翰林院这些人为何不敢如实记录呢?因为他们也从吃空饷、走私武备、倒卖军粮、侵占良田上得了好处。不趁机多说点阵亡人数,如何能平账?

据此,申式南终于确信,并梳理出脉络。

正统十四年五月,朱祁镇基本查清浙江、福建矿场叛乱真相,所有涉案御史和地方官员,全是内阁文臣派出去的。

六月初八,南京皇宫谨身殿起火。随后,湖广、贵州再再次爆发苗乱。麓川班师兵马平叛,四川和广西兵马驰援。

六月廿一,朱祁镇发罪己诏,诏书同时警告文武百官,再有犯错将严惩不贷。

同时,调驸马都尉、西宁侯宋瑛总督大同,广宁伯刘安掌管中军都督府,建平伯高远掌前军都督府。

平乡伯陈怀、驸马都尉井源领兵三万,名义是协防大同;都督王贵和吴克勤领兵一万五,同样,名义是协防宣府。

明眼人已经看出,昔日那个小皇帝要亲政了,开始安插亲信,整顿军备。

七月初二,朱祁镇派监察御史、太监等人去宣府、大同等地慰问发钱,一个边军士卒发一两银子。

明眼人再次看出,朱祁镇明着是慰问发钱,实则是清点边军人数。

七月十一日,大同、宣府和辽东及甘肃等地,齐齐传来瓦剌寇边急报。

朱祁镇除了锦衣卫,还掌管东厂,自有消息来源,知道瓦剌寇边消息是假讯。

七月十五日,边关急报,大同总督西宁侯和武进伯阵亡。

亲信被杀,朱祁镇再也坐不住。七月十六日,朱祁镇亲率五万骑兵匆匆出发巡边,连粮草输送的十几万人都没来得及带上。

七月二十三日,朱祁镇大军刚过居庸关,众臣一再央求驻跸。

这时,朱祁镇已经明白,大明朝中百官与边将已是沆瀣一气。请求驻跸,目的正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前方有时间准备,好应付皇上的亲自查察。

七月二十四日,兵部尚书邝埜和户部尚书王佐先行出发,被罚跪地一夜。

这个信息表明,申式南之前的推测有误,邝埜和王佐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除沐家镇守的云南之外,全国卫所兵不足半,四至六成的军饷被贪墨,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要说半点不知情,鬼都不信。

八月初一,朱祁镇终抵宣府,从镇守大同的监军、四朝元老太监郭敬处得知,自己派来的大同总督西宁侯和武进伯,正是被镇朔将军、宣府总兵官杨洪所杀。

宣府兵变已经是掌上钉钉之事。但为大局着想,朱祁镇忍了。没有处罚,只是命他随驾西行。

为了安抚杨洪,朱祁镇返回宣府时,先是命他在殿前领兵,后来更改敕命,还是让杨洪镇守宣府。

申式南猜测,朱祁镇让杨洪殿前领兵,已有杀他之意。可能是考虑到杨洪镇守宣府多年,瓦剌军甚是惧怕他的名头,多事之秋,急需用人,这才放他一马。

正统十四年十一月,瓦剌退兵后,杨洪因功进封为昌平侯。

土木之变后,成国公朱勇,忠顺侯吴克忠和都督吴克勤被杨洪用王命旗牌骗去杀了,三人部下作鸟兽散。朱勇是朱棣麾下大将朱能之子,吴氏两兄弟是前朝蒙元降臣吴允诚之子,都是朱祁镇的亲信。

可翰林院记载的却是,成国公朱勇和吴氏兄弟死于阵前。

据锦衣卫旗官聂忠猜测,杨洪之子、都指挥佥事杨俊,曾用兵部调令调动独石口等地骑兵,夜袭圣上军营,致使朱祁镇仅剩的一万兵马溃散四逃。

聂忠的原话是:“起营之时,忽南坡,有明盔明甲,人马来迎。疑是勇士,哨马不为设备,遂至败军陷驾。”

聂忠说的是,南坡有敌军突袭。可问题是,土木堡在北,而南边是京师方向。据此,聂忠所言,可信度极高。

土木之变后,辽东都指挥佥事范广陆续擢升都督佥事、左副总兵、总兵官、都督同知等。

(注:“夺门之变”后,范广因谋立外藩被处死。而杨洪则急流勇退,景泰二年便请求致仕,九月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