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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不上与他硬来。”

把虢公子丢在客堂不管,是尾济出的主意。

“他那般娇生惯养的人一时意气用事,学戏台上英雄好汉。真吃到英雄好汉的苦头,早缴械投降了。”

靳月夔依言,昨天虢公子咬牙切齿一个字不说后再没管他。

伊萨请厨房做菜的时候,尾济又出主意叫大厨煮些牛骨高汤。

“加这个,加这个。”

他亲自去厨房指导半天,果然厨房香飘十里。

不仅蒙脸青年落败在这品汤上,虢公子也英雄难过美食关。

“无关紧要的事昨天问过了。你不作答,我当你一一默认。”

靳月夔把家丁端来的馄饨放在虢公子面前。

“你只需回答一个问题:太傅伙同你盗取秀水丹炉,制造蛹人,为的是什么?”

“蛹人”两个字跳进虢公子耳朵,他的饥饿顿时去了一半。

这是他所造怪物的真正叫法。

是沉舟告诉靳月夔这个名字。

“东莱仙宗有些典籍,记录了各地奇异的风土人情,作为炼制丹丸的参考。”

仙门由纪氏所创,少不了有跟纪氏一样的习惯。

“蛹人最早出自天武南方。是一种古早的巫药,来源已不可考。”

当地人笃信以人为药,可以治百病。

“你们知道蜜人吗?”

沉舟问周围人。

伊萨不知道他说什么,靳月夔点了点头。

那是一种专治跌打损伤的古方。

让人不食五谷,只吃蜂蜜,直至其死后尸身泡进蜜水,放进石棺,封存百年,即成神药。

据说有接骨再生的奇效。

“我没吃过,只是听说。”

看见伊萨投来惊异的目光,靳月夔慌忙解释。

“蛹人与它相似,只不过不治凡间病……那味药与其说治人,不如说是酷刑。”

记载“蛹人”药方的典籍语句含糊,没有记下药物的配方,只说了炼药的过程。

“据说将特质的药物灌入活人五窍,再封闭其五窍。七日后,此人魂魄化于药液,脱体成形。这一过程犹如破茧成蝶,故称‘蛹人’。”

肉体凡胎看不见魂魄。

涂氏与纪氏只能凭气流的细微变化辨别魂魄所在。

假如魂魄分离,真魂脱离玉魄,成为至清至纯之物,哪怕涂氏跟纪氏也察觉不了。

“那种事真能做到吗?”

靳月夔无法想象如何将无形之气变作有形。

简直与传说中女神的作用相似。

“看来能做到。”

在浮游岛上,沉舟亲眼目睹了人的魂魄如何成为一只肉眼能看到的光球。

他没有去追夺走光魂的兰十七,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余下的问题是,太傅为何不惜伤天害理,尝试制作这种鬼东西。

“哼。”

虢公子不屑地瞥了靳月夔两眼,转脸望向其他地方,又受不了馄饨的香气,偷瞧桌上的小碗。

靳月夔一勺子捅进碗里,舀了一只馄饨进嘴。

“靳小将军,厨房说集市上河虾没有了,最多包这几只。”

家丁不失时机塞上一句让虢公子心寒的话。

“太傅怎能告知我所有事?”

眼见靳月夔勺起第二只,虢公子忙出声。

“他只说……他只说……”

靳月夔慢慢把勺子放回碗里,虢公子松了口气。

“他说什么?”

靳月夔再度舀起馄饨。

“他说是为治女儿的病。”

虢公子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吐出秘密。

*

琥珂城南白天也开集市,不及夜晚热闹,多以各色小吃为主。

说是小吃,其实就是些烧饼、汤面、包子之类的主食。

附近工作的匠人白天无处觅食,喜欢来这条街吃饭,匆匆扒上两口得回去,卖不了多精致的大菜。

沉舟也是第一次白天来客栈前这条街。

一踏入街口,他瞅见街中央围了一圈人。

人头济济,把路挤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间传出吵架声,远远看不清怎么回事。

沉舟往前走了几步,一转眼看到了熟人。

蒙脸青年——兰十七站在人堆里。

他仍然蒙着脸,拉高领子,好让遮脸的蓝布不显眼。

沉舟看到他时,他也看到了沉舟,下意识离开。

走远几步后,发现沉舟没有追来,兰十七又停下脚步,走回人群外侧。

沉舟没有追他,在距他几步开外的地方,扯了扯人群里一位大叔,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哟,这事儿啊。”

大叔捂住嘴,笑得脸通红。

“有人买了这家包子铺的包子,回来退钱呢。”

“包子不好么?”

沉舟不懂一点小事怎么引来这么多人围观。

“才不是。”

大叔“咯咯”笑了两声。

“这家包子铺老板娘,不是玉碗山人,是薄州那边过来的。这里外地人多,大家没在意。买完包子的客人,遇到老板娘老家的人,知晓了她的过去,这才闹起来。”

“啊?”

沉舟听得糊涂。

站在几步远的兰十七,装作若无其事,往他们这儿走近了些。

“哎呦,你不知道。这老板娘可风流了。”

大叔笑得花枝乱颤。

“她在薄州嫁过人,成天好吃懒做,不侍奉公婆,也不做家务,趁相公出门时倚门卖笑。成亲没多久,勾搭三五个当地的轻浮少年,夫家怒而休妻。”

沉舟吸了口气,不做评价。

“当地人人知道她的大名,她在老家待不下去,于是跑来琥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琥珂又姘上个戏子。”

琥珂城没有梨园,沉舟不知道这里有人搭台唱戏。

“不是来这里卖艺的。”

大叔摇了摇兰花指。

“哎呦,你真是外行。”

见沉舟不懂他的意思,他点了点沉舟的肩膀。

“不夜坊只有姑娘,可有的爷啊,不喜欢姑娘。邑宰不喜小倌,所以这些人到了这里叫戏子。”

沉舟握拳轻咳,由拳头上方瞄了眼兰十七。

他认真伸长耳朵偷听大叔说话,没看他们方向。

“那名戏子来来往往伺候的人可多了,有男有女,外加私下借债不还,名声极臭。这包子铺老板娘不光把他养在家里,帮他骂退堵门讨债的人,甚至想方设法给他在戏班买个身份,证明他是真唱戏的,好让他在街坊四邻面前抬得起头。”

“包子铺那么有钱?”

兰十七忍不住插了一句,瞧见两人瞅自己,又飞快假装不在意。

“一好吃懒做的女人哪儿来的钱?”

大叔一点面子不给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