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尚书方家灯火通明。
府上下人神色慌张,催促着,“快点快点,快给大小姐送去。”
生怕慢了,又惹得大小姐不悦。
回想起方婉欣素来蛮横无理的性子,就忍不住身子打颤。
忙不迭再次催促将东西送去。
“碰!”
下人将东西送到时,方婉欣刚好醒着。
方婉欣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的那匹马一向乖顺,又怎么会突然间暴走!
都怪那个臭乞丐!
因摔落马背,且不说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甚至还摔断了腿。
这对从小就被娇惯长大,从未受过苦楚的方婉欣来说,如何能接受。
接连不断的痛意传来,更是令她对那日见到的乞丐更是恨得牙痒。
她惨白着脸,脸上布满大小不一的红痕,有些甚至都溢出血迹。
独余下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来人,眼神阴狠。
在不算明亮的房间内,煞是骇人。
她方才命下人取来的,正是陛下曾御赐的美肤膏。
若非大夫再三保证,有陛下御赐的美肤膏在,定然遭遇不会毁容。
否则,方婉欣早就为了她的脸闹翻了天。
偏生她如此着急之物,下人取个东西,还磨磨唧唧折腾这么久才送到。
若是因此而害得她的脸……
一想到此,方婉欣沙哑的嗓音也掩不住她的怒意,“废物,本小姐让你取个东西还敢这么慢。”
“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下人脸一白,扑通一声被吓到腿软跪地求饶。
“欣儿。”方大人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制止了自家女儿无礼的行径。
她挥挥手,示意下人先下去。
连着要被方婉欣喊着‘乱棍打死’的下人也被一并带了下去。
方婉欣看到她来,顿时就像是找回了主心骨,没等方大人出言询问,她气红了眼,哭哭啼啼道。
“母亲!都怪那个乞丐!”
“若非是他突然出现惊了女儿的马,女儿何故会受这般苦楚!”
方婉欣想哭又不敢哭,毕竟她脸上有伤。
药才刚擦上,她怕哭了会影响药效,别真落了个毁容。
“母亲,你快命人将那乞丐抓来,他害我至此,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方大人孩子是不少,偏生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疼的紧。
如今见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好不容易才醒来,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当即便应道,“好好好,待明早天一亮,为娘就命人将那乞丐给你抓回来,供你出气可好?”
“我要划花他的脸,打断他的手脚……”
“等将他折磨够了,再留他一口气,将他丢回乞丐窝,终日只能狼狈等死!”
她要让那乞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
有人撑腰的方婉欣心情好了不少,被她忽略的痛意再次袭来。
她抽搭着,还不敢真哭出来。
“母亲,我疼……”
方大人连声安慰,却都无济于事。
当晚,偌大的方家都因方婉欣,而搅和着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下人不敢懈怠,天一亮就照着方婉欣所说的位置寻了个过去。
找了一圈却扑了个空。
“什么?没找到!”
方婉欣一听,急了,却又因动作太大,带动着伤口。
疼的她面目狰狞,越发骇人,“怎么会找不到!”
“连个乞丐都找不到,要你们还有何用!”
下人脸色惨白,身子也哆嗦起来,一开口连声音都打颤。
“大小姐,奴才照您给的位置,找了个遍。”
“就连郊外乞丐常去的坡面,奴才也去找了,人……真没见着……”
“废物!”
“真是一群废物!”
方婉欣大怒,她想抄起手边的东西砸出去,奈何胳膊一抬,就痛的不行。
更别提是扔东西了。
方婉欣只觉得憋屈的不行,才骂了两句又扯到脸上的伤口。
阵阵痛意传来,这下好了,方婉欣连骂都不骂了。
只余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们,恨不得命人将她们通通拖下去乱棍打死。
缓了片刻,按捺住心底滔天的怒意,咬牙切齿道。
“找!”
“继续找!”
“本小姐就不信了,他一个乞丐,还真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下人连连应‘是’。
“全都给本小姐滚出去!”
一众人捡回了条命,忙不迭连滚带爬离开。
末了还不忘贴心将她房门关上。
偌大的房间内只余下方婉欣一人,她才躺床上没一会儿,莫名有了感觉。
她,她想出恭……
方婉欣脸色变了又变,浑身上下疼的不行,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呼喊下人。
然而院内的下人,方才都被她赶了出去。
方婉欣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人来。
若不是下朝之后的方大人担心女儿,来她院中转了一圈。
怕是明日外界就会传出方家大小姐年芳十八,竟还遗溺之事。
—
长公主府。
钟离棠把玩着手中的香囊,本欲命人将其送回。
又念着是钟离嫣的一番心意,她思忖半晌,终是决定收下。
趁着阿姐近日免了她上朝,倒是方便钟离棠得了空隙,将前些日子堆积的公务得以处理。
绿筠进来时,她头也不抬问了句,“小乞丐今日的膳食,命人送去了吗?”
绿筠:“……”她脚步一顿,放下手中的茶盏。
“都送去了,特意嘱咐过膳房,往后的膳食依照陆公子喜好而准备。”
钟离棠颔首,对绿筠的安排颇为满意。
书房内沉默片刻后,钟离棠放下笔,晾干笔迹后,装进信封。
“派人快马加鞭送予公叔将军。”
绿筠接过,离开书房着人送信去了。
再次走进书房,绿筠注意到钟离棠手边放置的香囊,也打趣了句。
“看来殿下对六皇女送来的香囊,格外喜爱。”
“哦?”钟离棠闻声抬头,饶有兴味问,“何以见得?”
绿筠:“殿下向来不喜这种颜色明艳的料子,六皇女送来的香囊颜色还偏偏选用的粉色。”
“若换做以往,殿下早就命绿筠将其丢回。”
“如今殿下还愿将其留下,自是喜爱。”
钟离棠眉眼染笑,她撑着下巴,语气略显无奈道,“嫣儿性子软,难得她有心,一个香囊而已,留下便是。”
绿筠见她高兴,犹豫了瞬,还是大着胆子问,“殿下,绿筠有一事不解,殿下先前为何不直接告知陛下……”
“那日刺杀之人,正是宫内的三殿下和五殿下。”
如今回想起殿下失联那日,仍让绿筠感到心慌。
钟离棠轻笑一声,对此不甚在意。
眸光轻移,落在桌案旁不起眼的兵符上。
她勾着手指,像是玩弄着不起眼的物件,似笑非笑道。
“说来说去,钟离雅和钟离安,她们想要的,不过是我手中兵符罢了。”
“好歹也是阿姐的女儿,既然我身为长辈,陪她们二人玩玩,倒也无妨。”
至于怎么玩……
自然就归她全权做主了。
毕竟,刀剑无眼,生死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