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后代是个混血,也总比快要灭绝来的好。这好啊,打着拿鳞片的目的,离川虚与委蛇,向族长提议自己要好好挑选思考一下,通俗来说也就是选妃。
于是离川每见到一个鲛人,便会索要一片鳞片,嘴里甜甜地说着“向来缘浅,奈何情深,不如留一片鳞片于我做个纪念,以后想起你时也会葬花垂泪,悲物涕零。”
甜言蜜语哄骗的那些没听过情话的小鲛人们心花怒放,一个个恨不得多给几片。
离川回过神,深深叹气。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每每想起,果然是悲物涕零,只怪自己当时忙着赶路,不曾驻足欣赏美人风骨,实在是遗憾。
帝笙落仔细地收起鲛海幻纱裙,看了一眼飞舟外面。
不同于冥灵之地的暗沉黑云,眼下他们四周漂浮着的是血红般的雾气,一股股,一缕缕,如烟似雾。
“已经到忘川河了,我先去聚集弟子,你就去和大师兄们看看周围是否安全。”
“行。”
飞舟缓缓停在空地上,众人齐齐下了飞舟,踩在如血嫣红的草地上。
“这便是传闻中的忘川之地吗?传说中能渡尽世间流浪的魂,还有送往轮回的奈何桥,埋葬着恶魂的忘川河。”
悟怀大师不禁感叹,这是瀚海修士想都不敢想的轮回路。
一轮血月悬挂在黑色的料峭山顶,不曾移动过半分,就连天空中飘着的浮云,都被月色印上了浅红。
一条十分宽阔看起来风平浪静的黑色的河不知是从何处来又流往了何处,只见两岸彼岸花肆意盛放,妖娆魅惑,一片绝美的红。
河上一条木质的拱桥,灰扑扑的没有色泽,却诡异至极。
岸的对面是黑压压的模糊山林,不能够看清那边的景色。
“若是瀚海有忘川,就如同那些人一样,有了轮回。”
沧玄盯着那拱桥,有感而发。
瀚海没有轮回,唯有参禅宗,可用佛法超度亡魂。这也是为何瀚海所有修士,都无比敬重参禅宗的缘故,能否往生轮回,就在参禅宗修士的一念之间。
宁月白顺着沧玄的视线望过去,微微疑惑:“什么人?”
沧玄用手指向拱桥的方向:“那里啊,摇摇晃晃集满了要过桥的人。还有那河里,全是涌动的黑色人影。”
只是只能看见露出水面的千千万万双的黑影般的手,在汹涌的河水里仿佛溺水的人在扑腾求救。
佑安拉紧一旁李愿的衣袖,声音颤抖:“少,少主啊,你可别吓我,哪有什么黑影和人?”
“你们看不见吗?帝姑娘?”
帝笙落微微摇头,她只看见了一条黑色的河和一座木头拱桥,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影。
离川也摇头,他也啥都看不见,于是低头在自己的储物袋翻翻找找起来。
悟怀大师闻言走过来,怀里还兜着小憩的柒寒,也不知为何,柒寒一直待在悟怀大师的袈裟里,赶都赶不出来。悟怀大师还倒挺喜欢这漂亮的神鸟,也就任由柒寒去了。
他仔细望着沧玄异色眼睛,对斗笠上透黑色的纱帘视若无物,沧玄仿佛看见了一道金光。
“沧少主能看见魂,可能是因为御魂术功法的缘故,万物有魂,都可一御。沧少主不必多虑。”
“谢谢大师了。”沧玄恭敬地颔首。
“唐方,你是阴阳眼,能看见吗?”
离川拿出牛眼泪往自己眼睛上挤,末了还顺手递给站在自己身边的宁月白。
宁月白思虑良久,终于开始往自己眼皮上抹,动作比起离川实在极尽风雅。
唐方理所应当道:“那是自然。我还以为你们都能看得见。”
他生来就是阴阳眼,小时候被同村的朋友喊作怪物,一段时间他也以为自己真的是一只怪物,毕竟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对于那些打骂欺辱,他从未还过手。
直到他的父母再也不能忍受村民的哀怨咒骂,把年仅七岁的他扔到了符阵宗的山脚下。直到檽骞带着离川下山除邪的路上捡到了他,并发现他是阴阳眼。
“听闻符阵宗的夔牛眼泪可以视世间鬼物邪魄,果然神奇。”
潇湘看向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奈何桥,上边鬼影幢幢,河流波涛汹涌。
凤兮摇摇头,委婉拒绝了送过来的夔牛眼泪,离川暗自收回手,倒是忘了这一茬:反正看不见,滴不滴都一样。
所有看不见鬼影的人都滴了符阵宗随身携带的夔牛眼泪,除了佑安。
佑安说什么也不肯滴,“我看不见就不会害怕!”
说着牢牢藏在一脸尴尬的李愿后边,连头也没有探出来。
“你洛水师妹都滴了,男子汉大丈夫,你这个师兄莫叫师弟师妹们看了笑话。”
说话的是宁月白,佑安平常最爱听的就是宁月白的话。而对于小师叔,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带点敬意于害怕。
也受到了师兄师姐们经常提及小师叔一剑单挑五峰而不败事迹的一些影响,再加上她未来掌门的身份,平常话不多言的疏离表情,所以对于新生弟子来说,不同于一直带着他们的二师兄,这位小师叔和从未见过的冰冷大师兄总会带着一些距离感,但敬仰之情和钦佩之心一点也不比二师兄来的少。
“笑就笑吧,我就是怕鬼怎么了!”
“忘川危险不明,若是可以看见那些鬼影,也方便是不是?还有凤兮师妹行路不太方便,你若是能看清周围情况,也好保护她是不是?”
宁月白温声善诱,像极了温水煮青蛙。更何况烧锅的人还搬出来了对付青蛙的杀手锏。
凤兮。
听见这句话,佑安迟疑了,确实是如二师兄所说,万一有危险,别的人都在对抗,而小师姐又没有人保护,确实是很危险。
“那行吧。”佑安服从了,咬着牙道:“滴就滴吧,不就是鬼吗,它要敢来我极光宗小天才就打的它灰飞烟灭!”
宁月白浅浅笑了一下,他知道,凤兮师妹一直是佑安的软肋,只要涉及凤兮的事情,佑安就会无比认真。
和潇湘站在一起的帝笙落看着宁月白和弟子们其乐融融的景象有些自我怀疑,于是悄悄低声询问潇湘:“大师兄可觉得我这个小师叔可怕严肃极了?”
不然为什么那些新生弟子看见她都是恭敬居多,从未像面对着宁月白那样笑意满满,而面对着宁月白时,他们仿佛是知无不言的朋友。
而她,只是小师叔,难道是她不及宁月白温柔?
潇湘摸了摸帝笙落的头顶,很意外这次眼前人并没有躲开,那双星眸里此刻充满了疑问。
帝笙落真的很疑惑,这一路上她已经表现的很友好了,若是放在之前,像佑安这种不安分不听话还不能棍棒教育的弟子,她就会宣发挑战令,在极光宗的训练场迎接全宗弟子的挑战,哪会好好给他讲道理。
“在我眼中,在那些老弟子眼中,阿落自是极好的。你看那边的几个师弟师妹,都是之前进宗的,现在不也是与我们站在一起?只是新生弟子选拔完的时候,恰好是他在主持这一届的招生大会,也恰好是他亲力亲为关心这批新弟子。“
“阿落不必怀疑自己,不管是哪一面,做你自己就好,你最不缺的,就是喜欢你的人。”
潇湘说的真心诚意,帝笙落恍然觉得潇湘这一番话颇有些宁月白的味道。
毕竟宁月白最懂怎么灌心灵鸡汤,连她也没曾落下。
“大师兄说的极是,我堂堂极光宗的小师叔,未来的极光宗掌门,怎么会没人喜欢。”
潇湘轻笑,阿落当真是可爱极了。
“阿落觉得,若是我发话,极光宗弟子会如何?”
潇湘拿着灼华,眼神从容自信,有几分从前自比天高的少年心性。
帝笙落弯起嘴角,“我也想看看,昔日的大师兄发话,他们会如何?”
置若恍闻还是一如从前。
“极光宗弟子听令!”
潇湘的声音一出来,首先是那批老弟子瞬间挺直身体规矩站好,面色肃穆,齐刷刷的整齐动作令众人纷纷侧目。
围绕在宁月白周围的新生弟子也逐渐向队列走去,好像听潇湘的话是他们的本能。
“剑道阵弟子结防御阵法,其他弟子,全都有令,护送所有人过河!”
“是!”
声音震撼,浩浩荡荡,不曾犹豫。
尤其是剑道阵的老弟子们,即使潇湘没有说哪个防御阵法,他们也熟悉无间地结出防御阵法,仿佛已经演练了一千遍。
细细看去,他们其实眼里含泪,他们从入宗起就一直被大师兄带着修炼,无论是秘境还是历练,他们早已熟悉无比。可是这十年,他们再也没有此刻的这样激动过。
大师兄依然是那个大师兄,依然是高高悬挂在五域榜上的五域传奇。
宁月白也微微震撼,或许,他已明白了为何掌门要他带上剑道阵的弟子们了。
极光宗所有人,都在等曾经那个肆意张扬的潇湘回家,为了能让潇湘回家,音玦甚至打上了感情牌,无论是帝笙落,还是剑道阵弟子。
音玦知道,纵然潇湘不想回到这个伤心地,可此地更是他割舍不了的家,有他割舍不了的人。
帝笙落看着眼前没有犹疑的弟子们其实有些羡慕,她这个小师叔,向来独来独往,小时候不出剑道阵,长大后不出掌门殿。就是去秘境或者历练,她都是独自一个人。
好似这样的情形,所有人都义无反顾支持你的情形,在她身上却不曾发生过。
或许,她也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在极光宗所有人心中,帝笙落一直是那个给了他们不断往前动力的主心骨。无论是拿得神剑,还是将五域榜上潇湘的名字一个一个地方替代,还是实施挑战令督促弟子修行。其实她已经靠自己完全融进极光宗人的心里了,好似只要有帝笙落在身边,他们就不会害怕,不会退缩。
极光宗,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