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白子画点头起身。
花千骨松一口气,刚把被子掀开一点,前面的人忽然转身,她忙压紧被子。
“怎,怎么?”不是出去吗,怎么又不走了?
白衣仙人几步走近,弯腰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随后瞬间消失。
下一秒花千骨脸蛋爆红,整个人瞬间埋进被子里。
房门外,白子画嘴角缓缓勾起,眼中的寒凉褪去,散发出春日暖阳般温暖的气息,顷刻融化了一身冰雪。
半炷香后,房门自动打开,花千骨端着手中的药碗闻了闻,而后蹙着眉头喝下,下一刻赶忙从边上的盘子里拿了颗蜜饯。
白子画进来的时候恰好见她一脸嫌弃丢开药碗,于是忍不住笑了。
“不是不怕喝药了吗?”之前医治灵魂上的伤,喝起汤药来眼都不眨,现在却嫌苦了。
花千骨嚼完蜜饯,又转身端起水杯喝了口,嘴里舒服些后蹙眉抱怨:
“你煎的药跟我自己煎的药能一样吗?”一个会加糖,一个不加糖,区别不要太大。
“加了糖药力会打折扣。”她现在这种状况,怎么也不能喝带糖的药。
就知道会这么说。
花千骨坐到桌边,看了看桌上还温着的饭菜,疑惑问他:“这是谁送来的?”
话说,她从醒来后就不知道现在在哪,更不知道距离自己上次昏迷过去多久了,这个房间很陌生,地方更陌生。
到底谁救的她?
白子画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吃东西了,心中有些庆幸,本想拿起托盘里的木筷,但最终还是自个儿拿了套玉碗玉箸。
“灵山派一个叫桃心儿的女孩送来的。”
花千骨端碗的手一顿,“灵山派?”
她怎么没听过?
哪个不知名小派吗?
可是她明明早就看过妖神大战后有关各方势力的书,没看到灵山派的介绍啊。
白子画边给她夹菜边道:
“是以前的嵩山派,四百多年前灭门了,重建后成为了现在的灵山派,仅三百年历史,你没听过很正常。”
喔,她明白了。
时间恰好对上,灭门啥的肯定是疯狂的杀姐姐搞的,不过她倒没多少愧疚,当年听竹染说过,反抗他们的众仙派中嵩山派是出了名的活跃,掌门整天喊着除妖神扶正道,巴不得一觉醒来她没了。
记仇嘛,她也会。
花千骨无所谓的撇撇嘴,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入嘴中,而后眉头瞬间皱起。
白子画夹菜的动作一顿,不解看她,“怎么了?”
不想吃土豆丝?
可他明明记得她很喜欢。
花千骨没吭声,皱眉咽下土豆丝后咬了咬筷子,而后自个儿夹了根山药如临大敌地放入嘴中,越嚼越心塞,越嚼越无奈,越嚼越没胃口。
“唉。”花小骨丧了。
她如今拖着个病体,一觉醒来喝药不说,连顿好饭都没得吃,到底造了哪门子的孽?
白子画看出情况不对,当下拿过花千骨手里的筷子夹了根山药来吃,而后忍不住皱眉。
菜的味道过于清淡,一半生一半熟,实在难以下咽。
花千骨还想抢救一下。
她将桌上所有的菜都看一遍,抱着最后的希望舀了勺盅里淡青色看不出制作原料的汤,而后直接脸黑。
筷子一放猛灌一杯水,好半晌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转头看眼窗外的天色,最起码已到了戌时,这个点膳堂是指望不上了,她和白子画又是暂住在此的客人,要求太多也不好,看来晚饭注定没得吃了。
人生在世,既然享受不了美食带来的快乐,那就响应夜晚的号召去睡觉吧!
昨晚折腾了一夜,天亮时才勉强睡着,虽然后面又睡了一个白天,但对于已经把睡觉当作习惯的她来说啥都不算。
枕头一抱,被子一盖,眼睛一闭,分分钟梦周公!
身穿粉色广袖长裙的少女起身展了展臂,而后一派慵懒往床榻走去,白子画垂眸想了片刻,而后走上去将人拉住、
他看着目露疑惑的花千骨,温声道:
“既然送来的饭菜不能吃,不如我们自己做吧。”
花千骨更不解了,幽紫的眼睛眨啊眨,呆萌的看他,“没有食材没有厨房,怎么做?”
难不成大半夜潜入灵山派的厨房?
可那样显然不太好,被人看见会当小偷抓的。
他堂堂尊上会干这种有辱身份的事?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白子画看着她,眼中柔光闪动,神秘一笑后一把环上花千骨的腰肢,两人刹那没了影。
浓重的夜色中,一抹白色流光从灵山派射出,瞬间消失在天际。
万丈高空上,一白一粉两个拥有绝世风姿的人依偎着站立在光剑上,花千骨被白子画紧抱在怀中,雪白衣袖和无形的真气挡住了强烈侵袭而来的冷风。
花千骨闻着鼻间好闻的冷香味满足一笑,把玩着他胸前的发丝仰头问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
以她家师父的能力,若要去的地方在十里以内早该到了,如今飞了半盏茶时间还没落地,只能说明要去的地方起码在数百里之外,什么吃的做起来要跑那么远?
白子画低头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发顶,柔声答道:“点仓河谷。”
啥?
她没听错吧?!
花千骨一双大眼睛瞪了瞪,拿着手上的头发戳他下巴,满满不可思议。
“你不会是说点苍派管辖的那个河谷吧?盛产磷光雪鱼那个?”
白子画点头。
看来这些年小徒弟当真没少读书,知识储备很丰富,知道的很多。
天!
花千骨脑袋后仰将他从头看到脚,半晌不可置信地一叹:
“师父,你可是尊上!是上仙!!”
半夜带着徒弟偷跑入别人家,还理直气壮打人家宝贝鱼的主意,这是清冷出尘,身为一派掌门的长留上仙会做的事?!
六界那帮人若知道了,不得惊掉眼睛,摔掉大牙,转头瞧瞧卯日星君是不是打西边盖窝了?
不要形象了吗?
就知道小徒弟会是这种表情,但点仓河谷他得去,磷光雪鱼也得抓。
一条鱼而已,左右是用来吃的。
白子画抱紧她,下巴放在她的肩窝上,垂首在她耳畔柔声道:
“小骨,我是尊上,也是上仙,但更是白子画......”
曾经的长留上仙早便死了,往后余生他只是白子画,只是为她而活,为她而生的白子画。
有些事尊上和上仙不能做,但身为她的爱人的他可以做。
心爱之人所愿,自当达成,磷光雪鱼能被选中成为神的食物,兴许该感到荣幸。
花千骨有些脸红。
怎么感觉师父大人越来越会讲情话了?
明明一个爱字没提,但就是能让人感到满满的心意。
不是尊上,不是上仙,只是白子画……他是在说,他如今只是她爱的人,是她的男人吗?
所以才会毫无负担地跑去别人的地盘抓鱼,满足她吃东西的欲望。
这样的师父,有点让人接不住呢……
脸蛋又羞红几分,花千骨低低“嗯”上一声,嘴角上扬,小手默默环上面前人的腰身,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不说话了。
白子画也抱紧她,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点仓河谷位于点仓山与崇明山的中间,风景秀美,云雾浓重,每到冬季白雪一片,冰封千里,霜雪景色如诗如画,由距离最近的点苍派管辖。
河谷中生物多样,最负盛名的就是河流深处的磷光雪鱼,浑身雪一样白,个头大而长,少刺,肉质肥美,游动时仿若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在水面上,浑身水波粼粼,光芒细碎,故而得名:磷光雪鱼。
如今正是冬天,河谷里完全是一副白雪茫茫,冰冻三尺的模样,无数细小的冰柱垂在崖壁上和植物的枝叶上,在月光下闪着冰寒璀璨的光芒。
白子画带着花千骨降落在一个山崖的上方,两道垂直山壁的中间就是已被冰封的河谷。
月光洒过,地上现出两道隐隐约约,彼此依偎的阴影。
花千骨正处于不能妄动仙力的状态,白子画拿了件雪白狐裘给她披上,毛茸茸的大帽子一戴,花千骨本就不大的脸更小了,帽沿密密麻麻的白毛毛中间只看得见大大的眼睛、挺翘的鼻子和小小却红艳艳的嘴巴,白毛毛随风拂过脸颊,带来软软柔柔的感觉。
花千骨吹了一口毛毛,哭笑不得地对还在给她系狐裘带子的白子画道:
“我只是不能随便用法术,仙身还在的。”
从头到脚都包在大狐裘里,要不要这么严防死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人形狐狸呢。
带子系好,白子画隔着帽子搓了搓那张白净的脸蛋,不容置疑道:
“那也还是病人。”防风防冻一个不能少。
“……”
行吧,您是师父,您最大。
抬头看眼天上的弯月,白子画有些担忧,伸手摸摸眼前人额间的银色印记,低声问道:
“小骨,你今晚可还会”
花千骨不等他说完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嘴唇复杂地抿了抿,而后伸手摘掉帽子。
月光下,她脸颊两侧的发丝已经成了雪白,其余部分也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过渡到霜白,她捏了捏白子画的手指,温声安慰:
“模样肯定还得变,但近几日应该不会再心痛了,你可以稍稍安心。”
出了昨晚的事,以他的敏锐定然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事已经不能瞒也瞒不住了,等今晚回去后她就全部告诉他,也好过让他暗自猜测和担心。
女娲石的秘密,他们一起守护。
看着眼前的人青丝变白发,眼睛一点一点染上冰冷的霜银,白子画感觉自己有些窒息,到了最后,千言万语只凝结在低低一声“好”中。
他会想办法救她的,一定会。
白子画随手变个凳子出来让花千骨在上面等他,结界落下,他自己则脚步一动下了河谷。
花千骨拿出了小木偶来玩,一会儿让它翻跟头,一会儿让它蹦蹦跳跳,褐色小东西在雪白的地上显得尤其突兀,呆头呆脑的样子更是萌动人的心。
看着它,花千骨就忍不住想到做它的人,眼前浮现一张惊人天人却温柔笑看她的脸,那是她前生的师父,今生的爱人。
想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亮,嘴角越提越高,渐渐露出编贝样的牙齿,就连头发丝都洋溢着柔情与温暖。
前生所受一切,总算没白挨......
目光瞥到结界外纷飞的白雪,她忽然心思一动伸出手去。
骨节分明细如葱白的手指在半空中连弹三下,飘雪静止,在淡淡的金光中聚拢成团,落到花千骨手中时已成了两颗水晶一样的透明圆珠子。
珠子只有中指指蛋蛋那么大,花千骨手抵眉心逼出两颗血珠,赤红血液滴落珠身的瞬间便浸入其中,金光大绽,珠子逐渐变成血红,内聚金色流光。
等到光芒消失时,珠身里已像是装了一片海,金银两色流光在赤红的海水中蜿蜒流转,璀璨又神秘。
花千骨拔下两根头发,闭目默念咒语,雪白发丝瞬间变作银光熠熠的细链,它们从花千骨指尖飘起,盘旋几圈后瞬间飞向血珠子,红光一闪,两条一模一样的血珠银线项链就做成了。
一番操作下来,花千骨的脸色苍白不少,心脏也有一瞬传来了钝痛。
她捂着心口坐了会儿,开心地摸着手里的项链。
之前在七杀殿的时候让杀姐姐弄了好多魔界的书来看,其中一本高级炼器书中提到,相爱的两人若心意足够深厚,其中一人便可用自己的心头血借天地月华打造一种名为“苍月血珠”的珠子。
当创造它的人将它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爱的人时,两颗珠子便会自动生成联系,日夜放于身上有固魂生香的效果,且还是彼此固魂,互生魂香。
这种魂香究竟是怎样的她也不清楚,但依据书中所写,乃是一种仅持珠双方才可闻到的香味,无形无色,可加深彼此之间的感情。
花小骨忽然在想,究竟怎么一个加深法?
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雪地里呈睡觉姿势的小木偶忽然陷了下去,花千骨一惊,忙收起项链去扒雪。
奇怪的是,她都将那一块的雪扫光了,却还是不见木偶的身影。
她隐约觉得不对劲,起身环顾一圈后却什么都没发现,白子画加注在她周围的结界很强,这里又是仙门点苍派的地盘,按道理不可能混入什么妖魔。
究竟什么东西,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还偷走了她的木偶?
木偶是子画亲手做的,意义非同一般,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花千骨看了看一眼望去满是雾气蒸腾的河谷,猜想自家师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于是调动仙力开始微观,神识直接覆盖住整个山崖。
片刻后,她瞬间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