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已经麻木了。他从看见花千骨跟老鼠说话,到后来老鼠乖乖带路,他觉得,如果这不是梦的话,那身边这位尔卿姑娘肯定不是一般人。
虽然,大概,可能……会是妖,但也绝对是只美妖、好妖,总之比人强。
花千骨懒得理会他的天马行空,此时只想早些找到寒风藤。
要不是林天在边上,找寒风藤这种小事她只需要心思一动就行,奈何她是个低调的人,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要吓到老实的他为好。
不然,保不定回去后他抓着她各种问,到时给她安个活神仙什么的,她也不用在人间混了。
山鼠胖是胖,但脚程不慢,带着两人在山里七拐八拐,只用了一盏茶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棵很高很大的树,长在林子靠山顶那块儿,复杂粗壮的树根在地面纵横交错,林天跃跃欲试地凑过去张开双手,一个大男人愣是连树身的三分之一都没抱到。
花千骨看的好笑,赶紧把他赶一边去,随后戳了戳胖山鼠。
“小胖,任务交给你了,务必要给我挖根粗的出来,知道吗?”
山鼠两只小前爪握在一起,规规矩矩拜了一拜,转头钻树底下去了。
林天:我去!老鼠成精了!
四下无人,他吞了吞口水,小步小步地凑过去,脸上笑的贼乖巧。
“那个,卿姑娘啊,你,你是什么精啊?”
听人说,妖怪唯有成了精才能化人,尔卿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会是什么变的?
话说,他怎么莫名期待她说“狐狸精”呢?
花千骨咬牙,转头一脸微笑地看他,在他眼睛越来越发光时,抬手就给了个花氏爆炒栗子。
疼得林天哎哟一声,忙捂着额头后退。
活了这么久,头次有人问她是什么精?她一个修仙的跟精怪沾边吗?!他想她是什么精?勾人的狐狸精吗?!还是胖山鼠那样的耗子精?
一个凡人脑洞能大成这样,她也是服了他了。
“我不是狐狸也不是耗子,再让我听见你说我是精怪,小心我揍你!”
说她精怪,那神算什么?仙算什么?既神又仙又是什么?!
林天可算知道她之前为什么笑了,搞了半天看他傻人傻样呢。关键,他居然还幻想尔卿姑娘是狐狸精,能心情好了变成美狐狸给他瞧瞧。现在想来,就算是狐狸,那也绝对是只武力值爆表,而他绝对碰不起的狐狸。
呜呜,他这个瓜娃子,大冤瓜……
胖山鼠鼠小力量大,最后终于不负所望,成功摘到了药藤,花千骨给它拍拍身上的泥巴,还趁机扯了把它的小耳朵,满意地把它放下了。
寒风藤到手,花千骨也不吝啬,直接把瓶子里的小药丸给了山鼠一颗。
小小一颗药丸,看着只有山鼠眼睛大,它却如获至宝地抱在怀里,要不是花千骨给它重新丢回洞里,没准直接原地开饭了。
回去的路上,林天挠着后脑勺问:“尔卿姑娘,你给那只山鼠的是什么药啊?”
他怎么好像从一只山鼠的眼里看到了激动,震惊,还有感激等好多好多情绪,要不是那山鼠不会说话,他都怀疑它真成精了。
花千骨翻身上马,边走边道:“一颗糖丸罢了。”
林天懵逼,“糖丸?”
老鼠还喜欢吃糖丸?
花千骨笑了一声,没告诉他那丸子里被她加了丝仙力。
山野动物要想成精,没有成百上千年是不可能的,期间还得看能否得到机缘。这人世间的机缘,要么来自自然,要么来自他人,山鼠帮她一回,她回赠它一个机缘,很公平。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功,全看它自己,她只能帮它到这了。
那山鼠机灵的很,想必能懂她的意思。
两人按原路回去,一边赶路一边盯着远方逐渐西垂的太阳。
司空敬内伤严重,寒气一日不除,他便永无醒来之时,虽说离一天还有半日,但早些回去是最好,这会儿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他们再不加快进度,就只能夜间赶路了。
果不其然,边境这会儿的天黑的早,两人骑马刚经过呼延河上游,天色已经肉眼可见地暗下。
夜晚赶路,只能依靠白雪反射的点点光线才能看清前路,林天骑到了花千骨前面,靠着经验带路。
马蹄声落了又起,戴着防滑鞍的战马在广阔的冰原上尽情驰骋,鼻息间呼出浓重鼻音。
林天正奋力骑着,后方的花千骨忽然耳朵一动,赶紧叫停了他。
“等下!”
林天忙扯住缰绳,调转马头看她:“怎么了?”
路还长着,但依靠月光也还能勉强赶路,她怎么忽然不走了?
花千骨驱马到他身边,低声告诉他:“暗处有人。”
林天眼瞳瞬间一缩。
他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周围,却除了白茫茫的雪地外什么也没看见,冰原晚上的风远比白日猛烈,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呼出的气都成了白色的雾。
腰间短刃已经出鞘,他努力护在花千骨身边。
“待会儿能跑多远跑多远,马受伤了就下地跑,总之一定要把药带回去。”
“我会拖住他们,不惜代价给你争取时间。”
他早该想到的,去了呼延山大半天了,时刻盯着河对岸的那帮孙子怎么会注意不到他们,搞了半天,在这等着呢。
就是不知道对面来了多少人,他们现在就两个,势单力薄,无论如何都会吃亏。但,若他林天今天真栽在这了,他也不悔,只要将军得救,他死而无憾!
花千骨看他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听多了说书人写人间的战争何种残酷,何种血腥,胜或败也不是谁说了就算的。可仗还没打就丧气是咋回事?就算对面人多,他也不至于抱着必死的决心吧,她还在这不是?
花千骨轻叹一声,扯了扯他的缰绳。
“你先别激动,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起。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但我们也不一定就会输。刚刚我仔细听了一下,按呼吸的粗重和频率来看,来的人应该只有十几个,想来是他们觉得对付咱们两个不需要太多人。”
她取出一个火折子,淡定摇了摇:“天这么黑,看不见的不止咱们两个,不是吗?他们既然这么久都没动作,说明也有顾虑。声东击西的故事,你可听过?”
林天握刀的手微松,看眼她的火折子,眼睛瞪大了点。
“你的意思是……”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花千骨微笑,“就是那样。”
她取出马上的弓箭,几下把火折子绑到上面,还给箭上面洒了大把磷粉,然后连弓交给林天。
“东南方,记得射远射高些,等他们看的时候,咱们就走,打架也不要在这打,最起码出了包围圈再说。”
她看了眼箭,“五支,能行吗?”
她的意思是,一次射五支箭。
林天点头:“没问题。”
他武功虽没将军好,但射箭绝对是一等一的。
黑暗中,林天缓缓侧过身,肌肉绷起,长弓瞬间拉满,五支闪着寒光的羽箭依次排列,射出的瞬间空气都发出了声音。
火折子被风一吹,瞬间燃起,箭上的磷粉遇见火星,噗嗤一声将整箭燃烧。
整整五支羽箭,在黑夜中陆续燃起,暗处不知谁惊呼了一声,也就在这时,花千骨和林天大喝一声,身下的战马迅速奔出,强有力的马蹄溅起碎裂的冰渣,在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只有东南方乱作一团,不时有人惊呼求救,远远望去,有的人已经染了火星,连人带衣服被烈火汹涌吞噬。
身后已经传来了马蹄与兵戈交织的声音,林天侧身回头,手上的弓连续射箭,不时有人倒下,敌兵却还追击着。
花千骨转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眼眸瞬间变成幽紫色。
在她的视线中,大约十个棉服软甲加身的敌方士兵在奋力追击着,和他们一样骑着高头大马,手上还拿着寒光凛凛的长枪。
她眼尖的看见有人在拉弓,瞬间大喝一声。
“趴下!”
身旁的林天赶忙俯身,下一秒,冰冷的箭矢从他头顶上方穿过,头皮都传来凉幽幽的感觉。
呼,好险。
还未起身,他的脑袋再次被按下,花千骨一脚蹬在他的战马头上,马儿瞬间变了方向。
他转头看去,只见花千骨与他隔着点距离,她拿着之前问他要的飞镖,两腿勾着马背马鞍,上身整个侧倾下,小小的飞镖被狠狠掷出,耳边瞬间响起破空声,连带着士兵闷哼倒地的声音。
他眼睛一亮,看向花千骨的眼中有些浓浓的钦佩。
好家伙,他还以为她拿飞镖是为了无处可逃时用来偷袭的呢,搞了半天居然玩得这么溜,这种情况下还能准确无误地射中敌方单位。这要是生为男子,岂不是比将军还厉害?
回去后定要让将军好好奖赏她。
敌方士兵被花千骨打的猝不及防,原本十人的队伍瞬间变成五个,领头的咬了咬牙,抬手发了个信号弹。
蓝色火光在高空炸响,花千骨和林天都意识到了不妙,林天立马也掏出了信号弹,红色火光再次点亮夜空。
信号弹响起的瞬间,城内一直等着他们的陈定益就看见了,他眉头一皱,大步走出府邸。
“韩坤,带上百来个兄弟,立马随我去接林天和尔姑娘!”
浓眉大眼的男子立马点头,“是!”
月华正好,数百军士骑着战马瞬间从天塞城奔出,浩浩荡荡,气势颇为壮阔。
*
花千骨和林天依旧在狂奔。打掉最后那五个尾巴后,为防止敌方军队追上,他们几乎用尽全力在赶路。
战马的体质比寻常马匹好的不是一点点,但连续奔波大半天后也有些了疲态,月亮还在,距离天亮起码还有三个时辰,而他们才走了路程的一半,若不加快速度,敌军很快就会追来。
两人又走了半个时辰,花千骨突然打了个呵欠。
她又想睡觉了。
林天看她一眼:“尔卿姑娘,再坚持一下,再有半个时辰就能上官道了。”
花千骨眨眨眼,把困意又逼回去,“嗯,我尽力。”
两人刚走一会儿,花千骨慵懒的神经忽然一绷,她嘴巴微撇,满眼的不耐烦。
“讨厌的苍蝇又来了。”
“嗯?”
苍蝇?大下雪天的哪来的苍蝇?
林天还在疑惑,花千骨却已经抽出了长枪。
这枪是林天杀了之前的追兵头子后给花千骨抢的,为了关键时刻保护她。
见花千骨一脸不快地持枪望向前方,林天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抽出腰间长剑,马儿离花千骨近了些。
两人严阵以待,片刻后马蹄声传来,近百个河仓士兵整齐地出现在眼前,最前方的马上坐着一个穿黑色盔甲的男人。
男子三十多岁,身形高大,脸上有条伤疤,五官粗犷方正,看着他们的眼睛格外凶狠。
林天握剑的手一紧。
“河间戈!”
三年前西蛮战败,他们遍寻他不得,想不到竟是逃到河仓国去了,看样子还得了河仓军方的喜欢。
河间戈也认出了他,顿时狠戾一笑。
“林天?想不到咱们这么有缘啊,我一来边塞就碰上了你!”
林天呸了一声,满脸不屑。
“谁他妈跟你有缘?!手下败将罢了,三年前没死,不好好缩在你的乌龟壳里,竟然又跑出来霍霍人,你说不是不是欠抽?”
河间戈鼻翼微动,火气瞬间上来。三年前的耻辱他至今未忘,想不到林天这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挑衅他。
“林天,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他拳头一握,抬手命令道:“所有人给本将军盯紧他,砍一刀奖励白银十两,记住,要活的!”
身后的士兵立马齐声应下,而后抓着长枪狠狠冲来。
林天看着成群攻来的士兵,苦涩一笑,脸也不转对花千骨道:“今儿出门没看日子,是我林天拖累你了。若我还能活下来,回头请你喝酒吃肉!”
经历了之前的一切,他早将花千骨当成了不亚于男子的女将,这会儿大难临头,也顾不上催她离开了,若两人都能活下来便是最好。
他林天钱不多,但请朋友吃顿肉喝碗酒还是行的。
花千骨笑了一声,手中长枪瞬间挥舞一圈,马腹一夹冲了出去。
“行!你给我记住了,这顿肉和酒,你请定了!”
自复生以来,她还没跟这么多人打过架,但凭她的实力,就算对面千军万马,她照样不惧。打人打痛点,杀人杀命穴,今天就让她看看,身负神格的她杀了人后究竟会有什么后果,是不是除了该杀之人外都不能碰?
她就不信了,她堂堂六界唯一的神,还杀不得一群人,是生是死她一力承担!
战斗一触即发,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很快闯入战圈,银白长剑刺进肉里,瞬间带起连串的血珠。花千骨手中的长枪舞出了残影,每一次挥出,必是见血方才收回。
看着人群中配合默契,大杀四方的两人,河间戈狠狠皱起了眉。
林天他知道,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一身的兵汉子气。但另外一个女人是谁?看穿着打扮也不像雪云贵族,他也没听人说天塞军来了个女将军啊。
他站在人群中仔仔细细观察花千骨的一招一式,绞尽脑汁猜她的身份,却不知自己早已被人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