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言惊愣,从半空中跌落。快触碰到地面时,身体旋转,完美落地。连落地的声音都没有。
他不确定的看着她。
杨沐脸红得彻底,“我就是想再试一下,没、没控制住。”
很尴尬,不敢看他。
“还要试吗?”
杨沐怔住,抬眸看去,撞进那双墨色的瞳里,里面有她看不清的情愫。
“我觉得,你应该是要确定什么,”他顿了顿,“那么……”
就好好的确定一下吧。
赭言低头,再次亲上去。
杨沐也试着慢慢回应,但最终还是没忍住,退了出来。
“疼……”
赭言紧张的问,“哪里疼?”
杨沐指了指胸膛,“这儿,跳动得厉害,我感觉呼吸不上来。”
无论如何,先找赭铭看一看。
赭铭摸着脉象,又听人描绘一番,一脸无语,僵笑着,“没事,身体好着呢,多呼吸新鲜空气就好了。”
杨沐听到,顿时安心,拉着兰若嬉笑着走了。
私下里,赭铭悄悄跟赭言说,“人过于紧张,没缓过来气。”
赭言垂眸,低头沉思。
秘密被揭开后,他没有再蒙布绫。一双狭长的眼时不时落在那抹粉色的身影上。
“小叔叔,”赭弦一捧着一把稻穗,呼哧呼哧跑到赭言身旁,“你眼睛什么时候好的?看起来怎么没有蒙着布绫好看呢?怪凶的。”
赭弦唯把吃完的西瓜皮倒扣在赭弦一头上,顺便拿他的衣服擦了擦嘴,语气带着森森寒意,“你再多说几句,晚饭就别想上桌了。”
不上桌!?那肯定是不行,饭菜香的咧!
赭弦一赶紧扭头,朝杨沐开心喊道:“姐~你看这稻穗多好看呐~~”他跑了过去,讨好似的,“晚上想吃果香猪呢~~”
杨沐摸了摸他的头,“你跟喂猪的小工说,顺便在旁边学着点。”
“好!”赭弦一把稻穗放好,一溜烟跑了。
杨沐和赭弦唯在大树底下乘凉,吃着水果闲聊。很多时候,都是赭弦唯在说,杨沐偶尔回几句。
“姐姐,看你的样子,好像很担忧?”
“嗯。”杨沐捏了颗葡萄,心事重重。
“担忧什么?”
杨沐小脸纠结,“担心他会离开,我想他留在这里。”
他是莲花坞的统领,身上担着重任,怎么可能抛下一切来到这里。
赭弦唯看了一眼小叔叔,又看向一旁指手画脚的婶子,突然觉得姐姐的担忧有些多余。
“不如……你问问小叔叔?”
“怎么问?”
“心里想什么就问什么。”赭弦唯吃了口瓜,“小叔叔人品不错的。在家族里受了十几年委屈,愣是一声不吭。要是我,早就在阴暗地里爬行了。”
杨沐皱起秀眉,张了张嘴,没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委屈?”
赭弦唯毕竟是小孩,再怎么聪慧也憋不住话,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说了。
“小叔叔小时候过得并不好,他从小就是个替身。听长辈们说……”
赭弦唯把听到的传闻全部跟杨沐说了,还添油加醋说了不少赭言受的白眼。爹不疼,娘不爱,就连族里比他小的孩子都在谴责他。
每次过年时,家族里的人围着吃年夜饭,他就跪在祠堂里。连跪两天两夜,持续了十几年。
直到她出生,他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不用再跪祠堂,可以上桌。
听人说,第一次上桌吃年夜饭时,他一口没吃,看着碗里的饭,不咸不淡的退了场。
此后每一年,桌上都有个空位。那是留给他的,但他从来不上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小叔叔以前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啊,硬生生被折磨成这副样子。他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我小时候挺怕他的。但长大了后觉得,我要是小叔叔,早就被折磨疯了。”
杨沐低声问道:“他为什么不离开?”
“家丑不可外扬。家族内的事再怎么斗,也不该拿出去让人评说。顾全大局,是祖父祖母强压在小叔叔身上的另一座大山,从小便是如此。”
杨沐心里顿时难受不已,眼睛慢慢变得通红,“他……”
“心疼呢?”
“嗯,”杨沐落下泪来,“我以前觉得他生来便如此冷漠无情。当初还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
“怎么会呢姐姐,小叔叔很小的时候就显现出修炼天分,在眉山也是个讨人喜欢的皮娃娃呢。你看赭弦一皮吧,比他还皮实。父亲说,小叔叔小时候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在外活泼开朗,意气风发,回了家便闷闷不乐,闷不做声。”赭弦唯感叹一声,“也不知道应该怪谁。”
到底是因为流言蜚语受罪,还是因为受了流言蜚语影响的族人受罪,还是因为胞妹受罪。
说不清,理不清。
“反正不怪他自己,”杨沐抹掉眼泪,看向田地里头那默不作声的人,坚定道,“既然你们族人都不喜欢他,我喜欢他,我疼他。”
她要把他留在阳光下,而不是回那阴沟里。
“姐姐,话可不是这么说。那族人里可不包含我,”她顿了顿,又补充,“也不包含我弟。”
赭弦一傻归傻,大是大非前分清得事。他们两个小时候缠着小叔叔天天要糖吃。那傻小子只要有吃的,叫的比谁都甜。
杨沐拿起棉帕和一片西瓜,走过去递给赭言,“休息一会儿吧。”
旁边有人督促着,他哪敢。
他接过,看到她眼睛红彤彤的,“你不舒服?”
“不是,”杨沐摇头,转身拉着杨凡,“娘亲,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小丫头,准是又心软了。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不能,我们说悄悄话。”
杨沐拉着杨凡走到大树底下,“娘亲,你考察得怎么样了?”
这大半个月,人都晒黑了不少。
“勉勉强强吧,”杨凡擦了擦汗,睨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杨沐谄媚的递了片西瓜,“娘亲~我朋友漫山遍野的跑,就他一个人在这里干活,我心里愧疚。”
“愧疚什么,你不是想让他当上门女婿?他要是个不成事只知道玩,你信不信我立马把他扫地出门。”
杨凡咬了口西瓜,“才半个月,就憋不住了,以后得日子长着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姑娘,我死了,你受他欺负,我死不瞑目。
再者,那建邺城里杨氏子弟众多,他要是不抗事,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就被其他人瓜分了你知不知道!
娘亲从小就教你,别这么相信一个男人。怎么遇到他,什么话也不记得了?我怀疑他是不是给你下什么咒术!”
杨凡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想当初,追求她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十几,怎么就看上那个又矮又没品的废物玩意。一定是被下了降头!跟她的眼光没关系。
“没有呢~”杨沐摇着杨凡的手,“你看这半个月我不是乖乖的没瞎掺和嘛。我的生辰快到了,想去城内置办些漂亮玩意儿。”
杨凡一眼看透她的心思,“离你的生辰还有一个月。要办大寿啊置办这么早。”
“娘亲~~”杨沐保证,“我们就去玩一天,就一天。好不好嘛~”
其实,她也不是想玩,就是想和他待着,只有他们两个人。
杨凡最受不了她撒娇,板着脸坚持片刻,没忍住,“好啦,只有一天,别跑太远。”
“嗯嗯!沐沐听话!”
晚饭吃得早,是黄昏之际。她跑到赭言房间外,碰巧他在沐浴更衣,便在外面的亭子里等着。
门开时,便看见那抹俏丽的身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直到扬起大大的微笑,露出贝齿,连空气都带着喜悦。
杨沐跑过来,“看瀑布,去不去?”
赭言点头,慢慢牵起她的手,放在手里捏着,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慢慢填满,直到溢出来。
“叫你沐沐,可以吗?”
“当然可以!赭言哥哥想叫什么都可以。”
“沐沐。”
“嗯!”杨沐点头。晚霞照在她肉肉的小脸上,明媚又俏皮。
赭言突然轻笑出声,凉薄的脸慢慢有了些许波动,“我们……”
“我们什么?”
“没……”
杨沐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他不敢说,皱着眉几不可闻的叹了声。
“我们……是道侣。”杨沐上前一步,靠得更近,“你是想说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