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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难道他不想破这结界?所以才会躲起来。

她没有问完,总感觉,他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

“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思索万千,纠结万分,她最后慢慢吐出,“怎么破开结界?”

“你……就不想问问关于我的?”虽然早有预料,心里……还是会很落寞。

月华一向直接惯了,没有细细顾虑到他的心绪。

他的伤心,他的苦涩,让她心头微颤。

他也并不是一个恶人,反而是个可怜人。身处其中,并不是他所愿。

她转而问道:“最近还好吗?”

“不好,”李绥苦笑,嘴边微微抽搐,哽咽道,“我很痛苦,如果清醒的代价是这么痛苦,我宁愿一直稀里糊涂。小小,你知道吗?他们传的都不是真的,我除了殴打下人之外,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月华垂下眸,不知道应该怎么样答话。

最初开始,就是利用一场。她对他的经历和感受,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这么些天接触下来,虽然有些臭毛病,但人,劣性不强。而且对她……还挺好的。

“人活一世,行路匆匆。没有必要一定要争个明白,世间因果,自有定数。”说这话时,她自己心里都觉得可笑。

忙忙碌碌半生,她也一直在寻找一个秘密。开导别人放下,自己却时常牵挂,可笑。

“不……”李绥摇头,拿过一杯茶,饮下,“有件事,我想要弄明白。”他抬眸看她,眼里满是真诚,“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悸动?”

月华沉下脸,眉梢添了几分肃然。

她不是一个轻易动心的人。给口吃的,会感恩。真诚以待的,会敬重。救过命的,会报答。

这些,都不应该以情爱来衡量。她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情。

商隐忍不住开口,厉声道:“你在痴心妄想什么!?论气质、论才貌、论修养、论品味,我哪哪都比你强!我这么优秀,她都对我视若罔顾,更何况是你!?”

月华侧头,虚掩着嘴,斜眼瞥了商隐一下,轻声道:“你先别说话。”

商隐满不在乎,鼻腔里喷出傲娇的哼声。

李绥的双眼始终没离开月华,见她面露难色,避而不答,心里如利刀剜心般。

“我们非得要谈论这件事吗?”她不忍直接开口拒绝。

他还没有说出破界的方法,万一惹得他不高兴,打死都不说怎么办。

两人见面相处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月,哪那么快就喜欢上一个人啊。要说一见钟情,也勉强,她又不喜欢他的长相。

见面时,她才八岁,长得是比寻常小孩好看了点,高了一些,但也不至如此吧。

她才八岁啊!禽兽!

那李绥看上她什么啊?看上她在他屁股后面整日“哥哥”“哥哥”的叫?

“我明白了,”他朝狗蛋挥了挥手,将茶换下,添了酒,“陪我下盘棋吧。”

月华并未拒绝,点头允下,“好。”

先哄哄,把人哄高兴了,才好办事。再急不急这一会儿。

她棋艺并不高超,甚至是很逊。一盘简单的棋硬是下了半个时辰。

期间,李绥跟她聊了很多关于他小时候的事。见他说得开心,她也没扫他的兴。

他在用力表现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种错觉,他想要她记住他。他越是喋喋不休,她心里就越觉得怪异。

以前在李府,他插科打诨,喜欢吹牛,哪像这般,实实在在的说着小时候的事,眼里亮晶晶的。

商隐站得有些不耐烦,寻个板凳,坐在她身后。身体舒展开,翘着二郎腿,手掌撑着下巴,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额头。

一盘棋结束,她抬眸,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李绥呼出一口气,望着那盏红烛,喃喃道:“陪陪我吧。过了子时,是我的生辰。”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他说过自己的生辰。那时候没怎么上心。

“生辰快乐。”

“谢谢。”李绥忽然笑起来,“除了娘亲,还没有哪个姑娘送过我礼物。”

他这话,是在提醒她,送他一个礼物。

月华听出来了,摸了摸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仅有几张黄符。

“我给你折只千纸鹤吧。”

“好。”他立马应允,生怕她反悔。

看到黄符,狗蛋立马尖叫起来,浑身颤抖着倒下,脸上尽是恐惧。

“你下去吧。”

“少…少爷……”

“从这一刻,你自由了。”

狗蛋立马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小的不走,小的想陪在少爷身边。”

李绥摆了摆手,“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不!夫人嘱托过我,让我一直陪在少爷身边,小的不走!”

李绥闭上眼,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你的卖身契我早就烧了。”

狗蛋听闻,不再多说,独自跑开了。

月华看着黄纸上的符文,再看李绥脸上不惧的神色,心里已经了然。

千纸鹤折得很好看。他拿在手里,细细看着,恍若至宝。

商隐脸上不悦,眼神呆滞,嘴角下弯。他这是无奈到了极致,在强忍。

两人越是聊得开心,他就越加不耐烦。直到最后,他一字一句吐道:“好了!子时已过!我们结束这场谈话!回到最初,怎么出这个鬼地方?”

李绥看着她,缓缓吐出一句话,“杀了我吧。”

“嗯?”月华抬头,眉头微蹙,“……什么?”

“用杀鬼术杀我,结界自破。”

她大惊,站起身,“用杀鬼术杀人,你会魂飞魄散的!”

“散就散吧,早就该散了。”

月华后退几步,“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只有这一个办法。”李绥摇了摇头,用手捂着脸,微微哽咽,“我上辈子欠了李猖什么,这辈子这么对我!”

“不……你再想想,还漏了什么,肯定会有别的办法。”

李绥抽泣出声,哽咽道:“我一件害人的事都没做过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甘心,小小,我不甘心啊!我竟然是为了李猖的孽债去赴死!我憋屈啊!

我一生下来,就要背负别人的罪恶。这一生,都在莫名的赎罪!我又没做错过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说到最后,他情绪激动,想要上前抱住她,被商隐一脚踢飞,失魂落魄的倒在地上。

“小小……”

月华来不及思考太多,头突然晕乎乎的,有些难受。

能明显感觉到,江晚吟的魂魄在莫名的躁动,好像……有些失控。

他的时间不多了。

与此同时,外面蓦地有鬼嚎叫起来,一声又一声,一浪高过一浪。无比刺耳,听着让人心慌。

商隐道:“外面突然聚集了很多鬼魂,正在朝这边赶来。”

难不成,是狗蛋把那些鬼魂都招了过来?

商隐催促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把他杀了。”

“不……”月华晃了晃脑袋,“应该还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再找找其他办法……”

“来不及了!外面已经躁动。再这样下去,周遭的鬼魂会把附近村镇上的人全部卷入其中。情况就会彻底失控。”

“可是……可是他无辜啊!”月华心里有股气,莫名堵在心中。

明明李绥也做错什么。

商隐摇了摇头,叹了声,“你做决定吧,我听你的。”

李绥无辜,附近的人也无辜!一切罪恶都源自于元蝶斓,他错了吗?

他千辛万苦从域外过来,差点魂飞魄散,不过也是想再见她一面。知道她有没有活着,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疼。他也想要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我们先出去!”商隐也不迟疑,拉着月华就要跑出去。

“带上他!”

商隐转头,拉起地上的李绥,踹开后门,趁着那帮鬼魂还没到,赶紧溜之大吉。

出了地宫,整个地面开始晃动。

远处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夹杂着邪魅的低语。

幽蓝的鬼火照亮整个黑夜,所到之处,皆留下阴冷的气息。

月华神情肃然,“我们去后院,找无字碑,镇魂!”

“好!”

商隐抓着李绥的后脖领,一路拖行狂奔。他的衣衫瞬间变得凌乱不堪。

月华道:“你给他留点体面。”

“要求真多!”商隐嘴上抱怨着,一弯腰,嫌弃的扛起李绥,用力颠簸着,生怕没把他颠吐。

鬼魂尖锐的嘶叫令她心绪不稳,脑子也开始混沌起来。

身体不知怎么,顿感疲倦,提不起气力。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拉扯着她,往无间地狱而去。

无字碑前,一阵清明,并没有受到鬼魂的惊扰。

上次献祭的时候,这里留下了元蝶斓残余的气息。

而且,此处的结界破裂过,相对脆弱。或许可以试一试!

一到地方,商隐便无情的将李绥甩下,非常厌恶的拍打着自己的衣衫,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臭男人……脏死了!”

不免让人想起月下花前,他女装时那股子妩媚劲儿。

月华问李绥,“元蝶斓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关键信息?

“元蝶斓是谁……”李绥眼睛无神。

“手里拿着招魂幡那个人!就是下咒的那个男人!”她有些急迫,语速很快。

“没……”李绥僵硬的摇头,“你杀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我好难受,活着太痛苦了……”

他喃喃自语,最后捂着头大声的哭起来,像一个没有犯错却被诬陷的小孩。

月华看着如昼般天空,咬牙道:“要不强破了它!”

“你疯了!”商隐走过去,“上次能打开裂缝是因为阵眼最脆弱!你去双神山拿到灵力后,阵眼加强了!若是强攻,必定反噬!你不要命啦!”

阵眼脆弱,结界就会脆弱。

李绥自刎躺在床上时,结界是最弱的时候。但月华没有灵力,也没有找到江晚吟。

若是她当时抛下江晚吟出去,李绥会活,但江晚吟,必死。

月华看向身形魁梧,乌发浓密的李绥,再低头看着手上的伤口,脸色沉重。

商隐又说,“我也没有本事强攻,灵力才十之一二,我得保命。”

鬼魂的嘶叫越来越近,压迫感十足。不出一刻钟,附近的鬼魂将全部赶到。

她看向李绥,“你冷静一点,再想想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说完她又看向商隐,“商隐,你看着他,我去布阵!”

“哦。”

干脆,先将附近镇上的鬼魂全部吸引过来。即便累死,也不要伤害到无辜的村民们。

月华随手捡了一颗石头,注入灵力,往天空中用力抛出,以此来吸引周遭的鬼魂。

鬼群踏出,惊起一片飞鸟。连月光,都带着诡异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