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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阳”回到“新田”的时间需要多久?急赶的话,大概三个时辰(六小时)就能够抵达;以正常的速度,需要一个白天的时间。

他们在正式启程之前已经派出人手先走,既是去“新田”下令做好准备,也是去各处封地下达征召命令。

在这种时候,封地距离“新田”近的好处会得到最大发挥。

怎么说呢?其实就是封地距离都城够近,征召起私军可以用更快的速度抵达。

那完全就是在讲废话,没有瞬移的技术,大家的交通工具都差不多,排除掉绝对恶劣的交通,要不然距离近肯定是抵达的时间更快。

他们一伙人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出发,抵达“新田”郊外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间了。

“走西门。”郤锜下达指示。

作为晋国都城的“新田”,它有一共十二座城门,也就是每一边的城墙有三座城门。

只能说这样很正常。

因为古时候的城墙很长,通常在三里左右,大多数的城墙更长,只有一座城门会很麻烦。

很多的城池,它的每一边城墙甚至会有一些不在地图上的出入口,一般是达官贵人作为走私用途。

晋国的都城“新田”一边城墙有三座城门,位处城墙中间的城门又区分中大门和两边的偏门。

其实,多数城池都是一座城门有三面大门,中大门平时不打开,两边偏门用作出入口。

至于现代影视作品里面只有一座城门为什么只有一个大门?或许是设计师不懂,也可能是经费不够?更加可能是不在乎史实或细节。而不在乎细节压根就是基操,反正观众要么不懂,不然就是不在乎。信不信较真会有一大帮粉丝跳出来洗地?

在真正的历史中,只要是大城的城墙,每一边绝对不止一座城门,一座城门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大门,前者是为了便于进出,后者牵扯到的事项更多。

只需要知道一点,哪怕是到了清末,稍微有点排面的家庭,他们的中大门轻易不会打开就足够了。

“去叫门。”郤至吩咐郤武。

这位郤武,他就是引荐楼令跟郤至认识的那个人,到现如今也是有自己的封地,就在楼令曾经生活过的“楼”。

之所以选择西边城墙的一处城门,自然是因为这边由郤氏的人把守。

现在没有常备军,各个家族的城池平时不会有大批部队卫戍,作为都城却是有卫戍部队的。

而一个都城的卫戍部队一般是来自公族封君的家族,或是来自各个大家族,中小家族不够资格来享受这样的荣誉。

郤武足够靠近城门,朝上面大喊了几句话。

当前时代的城池,无论是哪一座城池,一概没有城楼这种设施。

城墙上探出一个身影,问了郤武一些话。

不久之后,城门左右两边的偏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被推开了。

“进!”

郤锜所搭乘的战车打头,率先冲了进去。

随后,几个家族的一家之主或核心成员,跟着郤锜所乘战车进城了。

“我们直接去宫城,各个家族的私军抵达之后,在宫城外的南面广场集合待命。”

“注意,没有抵抗不要杀死贵族,遭遇抵抗则是杀无赦!”

“中军尉呢?”

楼令听到招呼,示意驭手追驾驶战车靠过去。

“你能联系到长鱼矫?”郤锜这一次没有大声喊叫,只是车轮声和踏步声有点大,声音也小不到哪去。

楼令说道:“我已经先派人回城联络阍卫,不出意外他应该在宫城南门等候。”

如果不是有人可以里应外合,以为他们急赶回来就有用吗?带八百来人回来没有用,攻城起码要五万以上的部队。

“上军将,等一下先让武士进去。”楼令进行提醒。

郤锜皱眉问道:“你信不过长鱼矫?”

这压根不是信得过或信不过的问题。

常说,做大事不应该惜身。

可是吧?不惜身又怎么可能办成大事。

所谓做大事不惜身,指的是不应该有太多犹犹豫豫,该决断就应该决断,起码的警惕心绝对要有。

楼令相信长鱼矫明白哪一条路才会有光明的未来,凡事却是有一个万一。

万一长鱼矫的投奔是假的。

万一长鱼矫事到临头却后悔了呢?

最为起码的事情,先派武士进去查看有没有埋伏,再将宫门控制住保有后路,是必须做的吧。

夜幕降临之后,哪怕是作为晋国都城的“新田”也没有多少夜生活,很多人吃完唠唠嗑,该睡就去睡了。

因为城内本来非常安静的关系,一群不速之客突然间入城,车轮辗在道路上的磕碰声,大队人马的践踏声,两种声音变得非常明显。

一些没有入睡的人,他们站在门口,打开一丝门缝窥视;也能是爬上窗孔或围墙,露出半个脑袋窥探外面的情况。

由于是要干大事,人的脸上表情跟平时绝对不一样,使人一看就能够看出到底什么状况。

只不过,哪怕是猜测要出什么大事,不知情就是不知情,猜不出到底是谁要倒霉了。

发现有大批人马入城又是一副杀气腾腾模样的家族,他们不得不进行相关的准备,包括赶紧穿衣,有甲胄就穿上,喊醒族人、家臣以及武士进行武装。

出门?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之前,没有多少人会出门,他们进行武装更多是想要自保。

在楼令等人入城之前,参与的各个家族,他们在城内的人手已经做好了准备,得到通知立刻出门向宫城聚拢而去。

也是因为有大批武装人员朝宫城的方向进发,不少聪明人立刻猜出是宫城那边已经发生了大事,或是即将发生大事。

韩氏家宅。

本来已经脱衣上榻的韩厥被喊醒,得知是什么情况之后,愣在原地有一小会。

“父亲,宫城绝对是要发生大事,我们应该怎么做?”韩起看上去比较茫然。

韩厥该有的疑惑会有,再次确认:“郤氏、荀氏、范氏、栾氏、楼氏、魏氏……等等家族,他们都有行动?”

那可是四个卿位家族,还有非卿位家族中实力强劲的楼氏和魏氏。这些家族联合起来,占晋国全部力量的六成还多。

四个卿位家族加上实力不弱的楼氏和魏氏,竟然只占晋国实力的六成吗?

当前的时间节点,晋国还有着众多的中小家族,尤其是各家公族封君的实力没有遭到削弱。

等一个卿位家族占晋国总实力的两三成,那是多数中小家族被吞并,公族封君实力得到极尽削弱之后的岁月了。

韩起给予韩厥最大的确认,再次问道:“我们怎么办?”

不管是晋君寿曼搞了什么,导致那么多家族杀气腾腾奔向宫城。

也不用去想那么多家族,他们为什么要以那种姿态逼近宫城。

反正一定是出大事了!

如果以韩厥平时营销的人设,他需要什么事都不做。

可是,韩厥很清楚近来的局面很诡异,今夜又发生那种事情,韩氏绝对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又面临着该怎么做的选项。

“去宫城,会怎么样?”韩厥必须思考这个选项带来的结果。

无论怎么说,韩厥都是下军将,对吧?

然后,韩氏虽然不比其他卿位家族的实力,怎么都是卿位家族。

“我家近来虽然跟楼氏发生了一些矛盾,但是用联姻的方式解决了。”

“现在应该担心的事情是郤氏那些人不爱动脑子,很容易造成形势上的误判。”

“不过,中军将参与进去,不可能不掌握主导权。”

一瞬间思考很多的韩厥拿了主意,带上合适的人数前往宫城,到了地方再决定要做什么。

韩氏这边还事先进行权衡。

不少家族得知发生的事情,一家之主没有多想就带上武士赶往宫城了。

那些没有多想的一家之主,他们单纯根据原有规则,得知宫城即将爆发交战,带上人手前往守卫国君而已。

在宫城这一边。

长鱼矫确认楼令带着队伍过来,带着亲信打开了城门。

楼令看到长鱼矫的时候,也看到长鱼矫手里的剑上有血迹。

“有人不愿意开门,被我宰了。”长鱼矫主动解释。

楼令点了点头,直白地说道:“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城门必须控制起来。”,说完大手一挥,楼武、郤武带上楼氏和郤氏的武士涌进城门。

“中军尉是干大事的人。”长鱼矫看着非但没有意见,相反很高兴的样子。

越是想干大事的人,一些该谨慎的地方决不能疏忽,任何的轻忽都会致使功败垂成。

长鱼矫不懂太多大道理,只是看楼令这样谨慎,越发觉得事情能干成。

郤至走了过来,对长鱼矫说道:“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那矫先谢新军佐恩赏!”长鱼矫面对郤至的态度更为恭敬。

这倒不是说长鱼矫不尊敬楼令,纯属郤至给长鱼矫的压力更大。恰恰因为是这样子,长鱼矫很难跟郤至能够近亲得起来。

他们在城外等候了约半刻钟,楼武出来进行汇报。

“已经控制城门,向内探索将近一百步没有发现埋伏。”楼武说道。

楼令在楼武说话的时候注视着长鱼矫在看,没有从长鱼矫脸上发现异常。

其实,在城门耽误半刻钟有点长,只是做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做完。

最为重要的事情是他们已经控制了城门,哪怕里面有谁察觉到什么,想要进行何等的准备,顶多就是让进攻方增加一些难度,没有机会来改变最终的结果了。

这种情况跟一座城门的失守差不多,哪怕是防御方没有立刻土崩瓦解,心态怎么都会出现恐慌,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郤锜走了过来,问道:“君上在哪?”

中行偃也过来,问道:“程滑在哪?”

这搞得郤锜看向中行偃,说道:“程滑没有在宫城任职,你现在问他在哪,是要做什么?”

中行偃没有马上回答,请郤锜走到旁边。

两人还是压低声音交流,两步之外的人只能听到嘀咕声,完全听不清楚在说得是什么。

楼令本来很无语。

事情进展到这一地步,难道不是应该快点去将晋君寿曼控制起来吗?把控城门与查看有没有埋伏属于必需,怎么郤锜和中行偃还有空嘀嘀咕咕交流。

直至楼令看到中行偃拿给郤锜一卷竹简,又看到郤锜看了竹简的内容瞬间变了脸色,不得不想道:“上军佐给上军将的竹简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刚才提到程滑,谁都知道程滑是栾书的亲信。上军佐要程滑做什么?连夜带国君出奔,还是……杀掉?”

甚至楼令都要思考荀氏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他们在荀庚的时代就将程滑安排到栾书身边了。

他们耽误了这么会,已经有家族的私军过来。

来的不止是参与者的家族私军,也有一些不明情况却是过来的其他家族私军。

智罃站了出来,喊出保卫国君的口号。

且不管他们到底想做或要做什么事情,智罃这样做是绝对的正确。

又是郤锜在前,只是车上多了一个栾书,战车在车轮的轰隆作响中冲进宫城内。

知道或不知道情况的人,瞬间跟着郤锜和栾书所乘的战车涌了进去。

栾书当然还是受到控制,甚至嘴巴被堵住,只是旁边一直有一大群人围着,不明真相的人无法靠近,夜色中看不清楚栾书的状态。

太多的人在夜间涌入宫城,宫城守卫再怎么迟钝都要反应过来。

只是,碍于长鱼矫这个阍卫不断发出错误的指令,绝大多数的宫城守卫被调往了错误的地方。

一些想要做正确举动的宫城卫队军官,他们哪怕是做出了正确的反应,面对数量占绝对优势的入侵一方,很快就喋血当场了。

他们来到寝宫。

阻断的城门合闭,里面则是火光冲天。

里面也有人在发出警告,不管外面的来人是谁,只要退去不会受到任何的事后追究。

“是清沸魋吗?”楼令问一直跟在身边的长鱼矫。

“是他。”长鱼矫先给答案,复道:“他不会成为阻碍。”

楼令只是点头。

然后,长鱼矫向前走去,大声喊道:“禀然!”

这是一个名字,同为晋君寿曼的宠臣。

在长鱼矫喊禀然的之后,里面传出一段惊呼。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阻断门被从里面拉开。

早就得到示意的楼武,他立刻带着楼氏的甲士突进去,片刻之间杀声大作。

当然不是只有楼武率领楼氏的甲士杀进去,郤氏、荀氏、范氏、魏氏的人源源不断涌进去。

楼令当然是跟几个卿大夫待一块,甚至身子骨极差的魏口都知道要牢牢紧跟。

厮杀的期间,楼武只是负责先期镇住场面,后来带人将围墙给推倒。

将围墙给推倒,那当然是为了后面更多的人一次性涌入。

郤锜又是在前,带上身份足够高的一群人,笔直向着晋君寿曼的寝宫走。

一路上,他们这些大人物并不用亲自参与厮杀,前方自会有来自各个家族的武士开道或缠住、杀死宫城守卫、宦官、女官、宫女、寺人。

“下军将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郤锜已经带人站在晋君寿曼寝室外面,仅是隔着一面墙和一道门帘。

是的,只是门帘。

当前绝大多数房间都没有门,原因当然是切木板不容易。

普通人家有门,不是茅草编制而成,便是细树枝编织,真不是正儿八经的门板。

郤锜听到韩厥过来,很明显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要不然……”郤犨现在心情很糟糕,心态更是糟糕透顶,神经质地笑了笑,低声说道:“杀了吧?”

搞了中军将。

马上都要搞一国之君了。

不缺一个下军将了,是不是?

最为重要的一点,搞国君和中军将,事后可以瓜分的利益好像不够几个家族来分。

既然韩厥自己送上门来,何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呢?

士燮向前两步,要说什么被士匄捂住嘴再死死地抱住。

“父亲,孩儿求您了,不要多事啊!”士匄哭的心都有,刚刚简直是要被士燮给吓死。

郤锜很迟疑地看向中行偃,问道:“上军佐的意思呢?”

此时此刻,中行偃很想骂人,骂却是不能真的骂,只能说道:“让魏氏去干?”

同样在场的魏口和魏颗脸色当即大变。

郤锜转头看向魏口,说道:“那就麻烦司过走一趟。”

那么,魏口能够拒绝吗?

现在的情况是,魏氏很可能需要对晋君寿曼下手,看情况必须对韩厥下手。

在杀韩厥或晋君寿曼之中选择,魏口选择拉上魏颗去杀韩厥这位下军将。

楼令对郤至说道:“应该派人跟过去,一旦魏氏想放跑韩厥,就一块全杀了。”

郤至二话不说,吩咐郤武按照楼令的指示办事。

为什么楼令不亲自过去或让楼武前去?别忘记楼氏已经向韩氏求亲,嘴巴里说了什么话重要,但是真正干了什么更重要。

反正吧,韩厥可以死,只是决不能是楼氏去干。

后面楼氏参与瓜分韩氏?随大流,行不行啊?

解决完插曲,他们仍旧没有闯进晋君寿曼的寝室。

当然不是他们退缩了。

他们在等一个人的到来,也需要一些人过来。

“需要我怎么做?”程滑来了。

郤锜将中行偃给自己的竹简递给程滑,再面无表情地看向已经虚脱的栾书。

两人架着的栾书,他看到程滑过来,立刻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程滑看了好几遍竹简上的内容,忍不住又分别看了一眼中行偃和智罃,没有看栾书一眼,一言不发拔剑闯进寝室。

里面传出晋君寿曼的吼叫,吼得太急太嘶哑,使人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奉中军将之命,送国君上路!”

那一句话是程滑大声喊出,随后晋君寿曼的嘶吼声不见了。

那一刻,士燮直接瘫倒在地。

其余卿大夫的脸色变得很复杂。

不明真相的人,他们继续不明真相。

楼令却是一边大喊“中军将,你别抽剑,你别横在脖子上,你别自杀啊”,一边快步走向栾书,抽出架住栾书其中一名郤氏武士的剑,一道寒光一闪而过,旁边的墙壁被喷了一大股鲜血。

好些人等楼令重新将剑插回郤氏武士的剑鞘,还是一副发呆的样子。

那一名郤武的武士尤其呆萌,光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剑。

楼令踢了踢郤至,又拍了旁边的士匄肩膀几巴掌。

“中军将,你要谢罪,等跟大家解释清楚再谢罪啊!”郤至喊得相当浮夸。

反应过来的士匄顾不得瘫倒在地上的老爹,跟着大声喊道:“中军将自裁谢罪了!”

站得有点远的郤犨和智罃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却是在干让其余在场一家之主退出去的事情。

刚才压根没有人真正看清楚楼令干了什么,乃至于架住栾书的两名郤氏武士都没有看清。

毕竟,这是一道走廊,那么多人挤着,有高有矮,光线是那么昏暗。

当时楼令喊话很急却是很清晰,他一系列的动作更快。

发生的事情绝对算得上突然,尤其是大家的注意力被程滑弑君……,也能说是栾书弑君震惊到,其它真的是有些顾不上。

“自杀了?自杀了!”郤锜看着是真信了?他撇了撇嘴,骂道:“便宜栾氏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栾书弑君的话,虽然弑君罪名非常严重,但是变成在为众卿大夫和贵族弑君,他们总要尽力护着栾氏吧?

所以了,真相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出来给人看的真相。

楼令见没有人说是自己杀掉栾书,多少内心里松了口气。他这么冒险,自然有冒险的理由,必须要帮参与进来的所有人擦屁股。

“长鱼矫,随我平息宫城的混乱。”楼令大声招呼。

长鱼矫一脸兴奋地应:“诺!”

“悲痛,要悲痛!”楼令看到长鱼矫那一脸的兴奋,进行了训斥。

长鱼矫立刻想做出悲痛的表情,可是完全无法控制脸上的肌肉,只能捂住嘴不让自己“哈哈”大笑出来。

事情进展得足够顺利,乃至于有鱼自己送上门,他们都能够有光明的未来,怎么可能不心情愉悦?

其实……,进展得顺利,对晋国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