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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令相信有这一次进献,怎么都能缓和一下晋君寿曼心中的怨怼。

毕竟,那可是郤至带头送礼,哪怕礼物的价值一般,起码是一种表态。

寿曼不是一位果决的君主,他真的果决的话,早该选一个家族动手,用血腥的方式来对众贵族进行震慑。

“国君看着也不像聪明人,要不然怎么会公开昧下战利品呢。”楼令倒是没有看出晋君寿曼非要针对郤氏不可。

说起来,晋君寿曼与郤氏的不对付完全是一种双向奔赴。

说白了就是,郤氏由于郤锜的很大原因,一再在不需要的地方得罪晋君寿曼。

所以了,哪怕没有了胥童的一再挑拨,晋君寿曼跟郤氏相处怎么都不会愉快得起来。

有什么区别的话,楼令认为就是晋君寿曼没有处心积虑想对郤氏动手,想动手也不会那么快。

“现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栾书这个搅屎棍了……”楼令心想。

因为栾书做了太多事情的关系,他再怎么藏都无法全部隐藏,为人怎么样早就被众人所知道了。

当一个善使阴谋诡计的人,他的风格被大多数人所知,基本上很难再办成什么事情。

问题出在晋君寿曼看着不聪明,为人处世也多有冲动,脑袋一热知道不该干的还请也会直接干了。

偏偏郤氏的郤锜和郤至有太多弱点,他俩知道了什么事情,不主动去堵住可见的漏洞。

“郤至愿意贿赂国君,起码是一个进步了。”楼令很庆幸这一点。

他们回到“新田”休息了三天,进宫城完成了使命。

有晋军南征,不能说完全不关楼令的事情,乃至于因为他是中军尉的关系,想管能管的事项还挺多。

只不过,楼令没有想要继续待在“新田”这边,要回去“太原”了解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及时将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妥当。

“你要回封地?”晋君寿曼一脸的不情愿。

楼令想要回去封地,怎么会不需要向晋君寿曼汇报呢。

“听说进献是你提议,还力劝了新军佐?”晋君寿曼一副看忠臣的模样注视着楼令,笑着说道:“不愧是父亲看好的人,能够体谅寡人的难处。”

这里,最为重要的事情是楼令劝郤至给晋君寿曼进献。

不要小看这一点!

那些卿大夫在晋君寿曼继位之后,可以说无论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他们连假装恭敬都懒得做,君臣纲常真的是崩坏了。

现在,哪怕郤至心里再不愿意,可是他私底下给了晋君寿曼敬献,相比其余卿大夫就显得很特殊。

从政治的角度来讲,郤至算是第一位向晋君寿曼“输诚”的卿大夫,既能够增加晋君寿曼的政治自信,多少也增加了君权的威望。

因此,晋君寿曼很高兴,日后怎么样也要给予郤至一些特别的优待。

与此同时,作为从中“说和”的楼令,他的能力与重要性在晋君寿曼这边属于得到认证。

“你是中军尉,应该承担更多的重任!”晋君寿曼慎重地说道。

楼令看了看一些在场的宠臣,扫过去看到的都是笑脸。

算时间的话,晋君寿曼已经登位了快四年。

作为储君期间的寿曼各种坏事,继位之后到现如今也看不到成为一位明君的迹象。

今天,就在今天,晋君寿曼竟然像一位君主那般,懂得收拢重臣的人心了?

拿刚刚晋君寿曼特别点到的一句话来说事,既然晋景公有向晋君寿曼交代过要拉拢楼令为己用,没看到晋君寿曼登位后付出什么行动。

有鉴于晋景公死得比较突然,哪怕有秦国医匠下了“病入膏肓”的论断,事实是晋景公非但不信还觉得自己很健康,无论是骗自己,还是装给其他人看,晋景公都不会做交代后事的举动。

晋景公掉进便桶被淹死,身处高层的人会有自己的结论,必定有其阴谋,只是没有人想要去深究或探索。

恰是晋景公死得过于突然,根本来不及交代继承人很多该嘱托的事情。

所以说,晋景公或许跟寿曼提到过楼令这个人,话题大概也就是值得拉拢与培养,其它恐怕是没有太多了。

从晋君寿曼一贯的态度来看,他绝对是近来才生出拉拢楼令的心思,极可能还是因为楼令带头贡献,尤其是拉上了郤至和魏颗一块,明白了拉拢楼令的价值。

什么价值?

晋君寿曼很穷,穷到不顾为君者的声望了!

这么穷的一位国君,谁能够给他钱,还是能够持续给钱,谁就会是他的忠臣。

“中军尉。”晋君寿曼眼巴巴地看着楼令,说道:“你可以回封地,只是不要回去太久。寡人需要你巡视山川河流,帮寡人看一看各处矿场,有没有人侵害寡人的山林与渔猎。”

楼令:“……”

之前提到过,一个诸侯国内的铜矿只有国君点头才能够开采,非贵族的封地的山中一草一木,任何水系或湖泊的使用权,它们一样是属于国君。

《周礼》有明确的规定,可是规定又是由人去执行,只要是人来做的事情,里面能够灵活变动或能钻的空子简直不要太多。

“国君以为自己穷是因为该得到的利益被侵害?”楼令倒是知道怎么回事。

晋景公薨逝得太突然,他的很多私产变成了公族封君的财产,许许多多每年该得到的山川河流“专利”费用,相关的名册也人为遗失了。

直白说就是,本该属于晋君寿曼继承的资产或资源,它们被贪掉了!

最明显的就是丽氏。

丽氏一直作为历代晋君的白手套,他们代管了历代晋君积累下来的财富以及各种匠人,轮到晋君寿曼继位却让丽氏失控了。

那种失控太复杂,有来自卿大夫与贵族大夫的阻拦,也有晋君寿曼的宠臣从中作梗。

应该说,晋国君位的更替出了问题,太多应该顺利转给晋君寿曼的资产,它们并未落到晋君寿曼手上。

要说还有什么问题,那就是晋君寿曼从齐国迎娶的翁主太能花钱了!

楼令无法拒绝晋君寿曼的指派,再来就是楼令也想了解晋国有哪些铜矿,山川河流具体能够产生多大的经济效益。

“三个月很合适,中军尉以为呢?”晋君寿曼给了期限。

楼令却是说道:“君上,臣极少能够长期待在封地,太多事情未能及时处理,使得臣家中极难获得发展。”

“半年?”晋君寿曼的印象中,确实是楼令一直在外面忙碌。

有个问题,晋君寿曼知道楼氏现在发展成什么模样或者说规模吗?看样子晋君寿曼知道得并不全面。

楼令鞠躬答应下来。

“中军尉,我等欲给中军尉送行,不知道可不可以?”长鱼矫代表很多人进行提问。

“为什么不行呢?”楼令反问。

这一帮宠臣,他们之中的多数属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些人还是有些能力的。

恰好楼令想了解他们近来的需求,再试探出将来想干什么,聚一聚没有坏处。

长鱼矫大喜,说道:“那便在那间食肆,时间定在明天,请中军尉务必赏脸。”

楼令想了想日程表安排,说道:“当天下午,我一定到。”

在长鱼矫的带头下,一群人对楼令行礼。

如果说一众有权势的人之中,谁对这一帮宠臣没有表现出明显敌意,某些事情也会释放善意,无疑就是楼令了。

当然是因为楼令清楚这一帮人的能耐,他们或许无法帮忙成就什么,要进行破坏却有那种能力。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历经过毒打的人,谁还不懂没有必要别结仇,对待小人哪怕不亲近却也别轻易得罪。

只是这样的楼令在一些人眼中会变成没有立场,乃至于将为人两面三刀。

对于楼令来讲,只要不是卿位家族表现出不满,他不用去在乎其余人的目光。

郤氏的郤锜和郤至以及旬氏的旬庚和智罃,他们从未对楼令表达过不满,相反很愿意亲近。

郤氏的郤犨倒是有说过一些闲话,只是他无法阻止郤至与楼令保持亲密,并且无法影响到郤锜的态度。

态度相对平淡的范氏和韩氏,他们其实也没有过什么不满,正常的相处模式而已。

其余家族?他们对楼令是什么态度不重要,该是楼令对他们的态度才显得重要。

这种情况到北宋会有人公开讲出来: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

通透来讲,无法影响到的人,他们爱咋咋地,只去在乎能够产生影响的群体便足够了。

只不过,类似上面那种想法的人,要么是奸臣,不然就是极度自我。

隔天,楼令自然赴约,他也愿意跟晋君寿曼的一些宠臣虚与委蛇。

在对待长鱼矫上面,楼令却是有些不同。

“这一次,矫请命随同出征,未能得偿所愿。”长鱼矫说这话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满腹怨气。

楼令愿意特别对待长鱼矫,主要就是因为长鱼矫有上进心的同时,其人多少是有些能耐。

别的不说,长鱼矫愿意冲锋陷阵,遭遇艰难也不是调头就逃,有正面扛住压力的勇气。

楼令想了想,多少像是给予承诺那般地说道:“下一次出征,只要我被纳入出征名单,必定带你一个。”

长鱼矫的回应是举起酒盏,先对楼令致意,随后一饮而尽。

边上的一个人凑上来,笑嘻嘻地问道:“不知道魋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楼令目光扫过去,问道:“足下是?”

那人自我介绍叫清沸魋。到底是清沸,魋;还是清,沸魋。那不是从自称点明了嘛。

看长相不好分辨族裔来历,从名称却是能够分辨出来。

长鱼矫现在对楼令正是有极大好感的事情,也就说道:“他是狄人。”

在晋国,族裔成份远没有在列国重要。这个有其证据,某代晋君娶了作为异族的首领之女,那就是狐氏,也让狐氏成了晋国的舅族。

这么说吧?好些夷狄之类的人,他们在晋国同样能够获得一官半职。

晋国近期进行最大的扩张正是扫平与驱逐了大量的赤狄,有些人被接纳也属于正常。

楼令在极短的时间内猜出清沸魋的来历,认为大概是有些资产,利用所掌握的资产抱上了晋君寿曼的大腿。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耐,怎么会做承诺呢?”楼令说道。

清沸魋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包大揽似得说道:“魋有勇力,也有足够多的马、牛、羊,只要中军尉需要,数量多了不敢,合适数量愿意供给。”

楼令不由有些侧目。他没有记错的话,范氏并没有留下赤狄什么重要人物,更不会允许有赤狄保有巨量的财产。

倒是晋景公收拢了不少赤狄的部落首领,愿意让他们继续在某些地方放牧,个别也给了大夫爵位。

因为晋景公的灵活手段,尽管晋国在原有的势力范围增加了一倍,原赤狄所属区域成为晋国的一部分之后,并未出现太大的反复。

从那一点来看,谁敢说晋景公没有政治手腕呢?

“你是逃出去,又返回的啊?”楼令也就直接问了。

清沸魋点头说道:“本来是逃到林胡,他们过于狠毒,不得不带着部众回到晋国。”

楼令倒是特别打听过林胡,能够收获的消息不多。

林胡?这是晋国西北部的一个游牧势力,他们在晋国这边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个林胡,他们是个比较松散的游牧势力联盟,敌对是楼烦与狐氏,没有真正与晋国交过手。

现在,清沸魋能够公开参与社交,他所在部落的存在,一定是得到了晋君寿曼的认可了。

楼令觉得捞一条鱼是捞,再网一些小虾米也不妨碍什么事,发现好些人眼巴巴瞅着自己,也就爽朗地笑着说道:“只要矫不拒绝,我自是应允。”

有些人,他们只是想要面子,哪怕没有实际利益,觉得受到了尊重,很愿意在能够回馈的时候力挺一把。

特别被点名的长鱼矫觉得极有面子,跟着大笑起来。

其余人知道了楼令的态度,自然也没什么不满,肯定是跟着陪笑。

“反正就是不能给他们坏事的机会,就近盯着挺好。”楼令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