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皓目光如古井无波,垂眸看着地面,沉默不语。
“可惜啊——没有用。”杨天瑜从喉咙间发出一阵尖刻的笑声,“阿皓,你以为我这一头如漆的墨发是怎么白的?我用三千青丝与魔道之人交换了遁术,不论我藏身在什么地方,外人都休想找得到我的行踪,除非——”
杨天瑜咯咯笑了一声,“除非他以血祭身,打破结界。”
杨天瑜凑近了苏景皓的身体,冰凉的鼻息扑在苏景皓的睫毛之上:“阿皓,苏景皓,我念了你十五年,这十五年来我想尽各种办法,试图靠近你。无奈你的皇城守得太严密了,我无机可乘。
幸而,我遇到了魔道之人。
幸而,他们看上了我的墨发。”
杨天瑜在苏景皓面前停下来,脚步一滞,立刻有人前来,迅速把地面清理干净。
一方雪白的狐皮毯铺在地上,杨天瑜拂袖一个转身,带出一阵清冷的风来,飘然坐在了狐皮毯之上。
湛蓝色的眼睛静静望着苏景皓,眸光澄澈得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阿皓,你还记得吗?十五年前,我七岁。随着我的父王来你的皇宫与你议和。
那一眼的惊鸿之瞥,从此你便镌刻在我心里,再也忘不掉。你呢?”
杨天瑜歪着脑袋,雪白的长发随风飘落,绵延到他不着寸缕的雪白脚趾之上:
“你呢?你可曾想过我?”
“我从未记得你。若不是瑾帝大婚那一日在大栾国你唤我,我根本不会记得有你这么个人。”苏景皓冷冷道。
杨天瑜似乎丝毫不动怒,眼神依旧纯澈的像一汪碧蓝的湖水:“没关系的,阿皓。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从今日开始,我们还有一生一世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你爱不爱我,也没那么重要。在我身边就好了。”
苏景皓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一双碧蓝的眸子映衬着满头白发,只让他觉得可怖。
杨天瑜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神,却只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满满的嫌恶。
他皱了皱眉头,娇媚的声音带了一丝软软的委屈:“阿皓,你还记得吗?十五年前,你在我父王面前轻轻抚了抚我的长发,你说我好可爱。
阿皓,你怎么变得这么快?如今你不觉得我可爱了吗?
你抚过我的长发,从那一日起我便小心呵护着我的长发,我一直想着,十五年以后,若长发及地,你再看到我,会不会很高兴,很喜欢。
可惜呀,我进不来你的皇城。我只能拿我的墨发去和魔道换了这身遁术。”
苏景皓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眸光变得冷冽:“你入魔了。”
“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我便入魔了。满心满眼唯有你。
阿皓,如今我没有了墨发,只有一头银丝,你还会喜欢我吗。”
杨天瑜贴近他的脸,冰凉的鼻息扑在他的眼前,“你还愿意摸一摸我的长发吗。”
苏景皓心头一动,脑海中白光一闪而过。
他缓了缓声音道:“你把我的穴道解开,毒解了,否则我怎么摸你的头发?”
杨天瑜轻笑一声,目光闪烁如同狡猾的白尾狐:“阿皓,你一点都没变,十五年前你和我父王议和的时候,就是如此狡猾。
你现在,还是如此狡猾。
阿皓,我真喜欢你。”
杨天瑜的手轻轻拂过苏景皓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蛇黏腻的信子,引得苏景皓一阵反胃汹涌而上。
“把手拿开,否则我和你同归于尽。”苏景皓冷冷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实力,从你手里全身而退我没把握,杀了你我也没把握,但和你同归于尽,我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杨天瑜微微一愣,眸光中就泛出一丝波纹来,缓缓收回了手,声音娇软,
“没关系,阿皓,我们来日方长。等你的小情郎找不到你转去城外了,我就带着你回宫。
我在宫里给你准备了许多惊喜。你一定会喜欢。”
苏景皓垂下了眸子,心头思忖。
门外的马蹄声和火油的气息一直都在,可见林默带着人在反复寻找他的下落。
这破庙门口马蹄声来回多次,林默都没有发现他。看来这结界是真的。
魔道,苏景皓只听说过,是苗疆的独门邪术。堕入魔道之人必须以身祭魔,才能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在景朝是严禁的。
没想到北国的国君已经堕入魔道。
苏景皓心内哀叹。数十年前北国还是景朝的国土,景朝先辈的心血,就如此葬送了。
皇城街道之上。
上巳节的行人已经散去,林默持着玉牌令皇城司调动了兵马,在不惊动百姓的情况下封了城门,把守了所有皇城出入口。游人散去,官兵立刻持着火把一条一条隐秘巷道搜寻过去。
池笛一身轻功在所有大队人马入不去的角落里四处搜寻。
找不到。
根本找不到。
林默的心一寸一寸凉下去。他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往深处想苏景皓会被谁掳走,会发生什么。甚至整个景朝,会发生什么。
他只能在长街上不停的奔走。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看过去。每一丝气息都不放过。
阿皓,你在哪里。
林默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在漆黑一片的长街之上他看不到前方,也不敢回头,初春的夜空中浅浅漂浮着半透明的雾气,一丝丝凉意从他的指尖渗透进去,浸入他的心底。
林默停了下来,体力耗费得快要枯竭,他靠在一棵硕大的树下大口大口的呼吸,心底的惧意化成眼泪蓄在眼眶里,不敢落下。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初春微凉的空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着急慌乱根本就于事无补。
林默渐渐的平静下来,大脑里纷乱的思绪如同鹅毛大雪一般漫天飞舞,他努力理顺千头万绪的思绪,仔细从脑海里探寻每一种可能性以及能够应对的办法。
夜色渐渐深沉下去,沉的如同要滴出墨来。
已是子时。
熟悉的疼痛又席卷而来,林默咬着牙蹲了下来,凝了注意力去抵御浑身的疼痛。
便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心念电转——
系统!他有个随身系统!
他立刻在脑子里试图呼叫系统。
无果。
回荡在他脑子里的,只有前一日和系统对话时留下的梵音之声,悠远绵长,恨不得勾出他的眼泪。
等下——
梵音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