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愣了一愣,随即笑道:“你想什么呢,凌海没事。你不就睡了半日吗?能有什么事?”
桐卓眸光往柜子里一落:“那他出任务,怎么暗卫服都没带?”
凌波顿时哽住了。一瞬间他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凌海在哪里?他出了什么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他——”
桐卓话说一半,眼角忽然看到桌案的角落放着一卷明黄的圣旨。
“我睡着的时候,有过旨意?”桐卓看向凌波。
凌波无奈点点头。
桐卓立刻挣扎着要起身去拿,凌波一把扶住他:“哎哎哎别动,我去拿就是。”
明黄色丝帛圣旨展开,是一方朱红的国玺大印,“杖一百,罚俸一年”七个字赫然其上。
桐卓手一抖,圣旨就落在了地上,他面色发白,抬头盯着凌波,声音发抖:“凌海——在宫里?”
——
暗卫所内。
凌海仍在昏睡,身后的伤上了药,看上去已经不是那么可怖,但他却如御医所预料的一样,起了烧。
凌酒端了椅子坐在他的榻旁,时不时给他换个布巾搭在他的额头。旁边的小泥炉子上咕嘟咕嘟煮着药,清苦的味道弥散在卧房的上空。
也不知凌波能不能瞒得住桐卓。他在心里一边想,一边恨恨的瞪了一眼榻上昏睡的人:替人受过,还要千方百计瞒天过海,真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便在这个时候,暗卫所门口忽的一暗,一道魁梧的身形遮住了天光。
凌酒一回头,才发现桐卓被凌波扶着站在门口,满面痛色,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凌酒赶紧站起来,和凌波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道:“凌海睡着,起了烧,你留意些,我们先走了。”
桐卓低声道了句“多谢”,便挣脱了凌波搀着他的手,一步一顿往榻边走去。
那是他的凌海。
原本白净的皮肤此刻因发烧而染上了潮红,墨发凌乱,趴在锦被之间,呼吸透着灼热。
桐卓往他身后看去,腰下一直到大腿之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密密麻麻覆了伤药,青紫殷红交错在他原本细腻白皙的肌肤之上。
桐卓心头痛的几乎要裂开,他捂着胸口,浑身发抖,喉咙一瞬间就哽咽住。
一百杖!
这个当初二十杖都要耍赖抖心眼哄着自己去替他挨罚的小人儿!他是怎么生生在木杖之下受了一百杖的!
桐卓的眼眶酸胀,伸手轻轻抚着凌海锦缎一般长长的墨发,一缕一缕替他理顺,粗粝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他因发烧而微烫干燥的脸,心头的痛揪的他喉头哽咽,呼吸艰难。
凌海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在他的手心里微微蠕动了一下,呻吟了一声,细细碎碎喊着疼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对上了桐卓一双通红的眸子。
凌海懵了一瞬,呆呆道:“你——怎么在这里?”随即忽然撑起身子着急的拽了他一把,“你后背还有伤!怎么能下床?”
桐卓的眼泪终于滚了下来,哽咽着把他的手捏在自己的手心里:“你傻吗!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管我这点小伤!我不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瞒到你伤好了才肯回家?”
凌海着急的扯了扯他的衣襟:“你给我看看你背后的伤,走这么远的路过来,有没有挣开?有没有出血?”
桐卓使劲摇摇头,把他的胳膊放到自己背后,声音沙哑:“你摸,好多了,我没事。”
凌海认真摸了一圈,才吐出一口气,皱着眉头重新趴下,把自己的手蜷起来,藏到桐卓的掌心,微烫的脸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发出了一声呜咽。
“是不是很疼?”桐卓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你胆子也太大了,一百杖,你怎么熬得住。疼坏了吧?”
凌海倒吸了一口凉气,眸光软软看着他,娇着声音道:“疼的,卓哥抱抱。”
桐卓心头一颤,蹲下来把自己的脸贴到他微烫的额头,轻轻蹭了蹭,温热的眼泪就滚了下来,滴落在桐卓的额发上。
“你何苦这样,区区一百杖,我又不是挨不住,你何苦替我受罚,以前罚你二十杖你都怕。”
凌海缓过身后一波闷痛,微微松了口气,软软道:“因为我不想心疼。身上疼,比心疼好熬多了。”
他把自己干燥的唇贴在桐卓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伸出柔软的舌尖点了一下,带了点俏皮的语气:“卓哥,你心疼了吧?”
桐卓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哽咽着点点头。
凌海轻笑一声:“你也替我挨过板子,你看,心疼是不是更难受?上次是我心疼,如今轮到你了。”
“就你道理多。”桐卓哑着嗓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想回家养伤,还是在这里?”
“回家吧,卓哥,我想回家了。”凌海撅着嘴,又有点担忧的样子看了他一眼,“小心着点啊,,疼着呢,弄疼我了哭给你看。”
“好,我去找人抬你回家,保证稳稳的。”桐卓道。
凌海摇摇头,“不要不要,多难看。我要你抱我回家。”
桐卓蹙眉:“我会碰到你的伤。”
“我就要你抱我回家,就要。”凌海软软道,“闻着你的味道我就不怕疼了。”
“好,我抱你回家。”
桐卓二话不说,宽厚的胳膊从凌海的颈后绕过,另一只手小心翼翼避开他身后的伤处,自他的膝弯之后搭了过去,微微提气,轻松把凌海打横抱起,贴在他的耳边:“有没有弄疼?这样行不行?”
凌海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咬着牙道:“一点点疼。就这样吧,回家。”
桐卓知道如此折腾一番他定是疼了,心头揪着,脚下生风,步子飞快就往家走去。
入了卧房,桐卓将凌海小心翼翼安放在榻上,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处,蹭掉的伤药重新给他又上了一遍,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桐卓转身往屋外走去,被凌海揪住了衣角:“做什么去?”
“你还在发烧呢,给你煮点粥。”桐卓摸了摸他的脸。
凌海摇了摇头,娇着声音:“不许走,要你陪我说话。说话就不疼了。”
“吃点东西再说话,不然没力气。”桐卓捏了捏他的脸。
“那你要快点,最快最快的那种。”凌海噘嘴。
桐卓点点头,哑着嗓子:“好,我很快就过来。”
转身走出卧房踏进小厨房,魁梧大汉,七尺男儿,靠在门背后眼泪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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