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莲轻轻地拍了拍马川的肩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安慰道。
“小川，爸爸走之前，想亲口跟你说，他没有什么遗憾了，他很开心能有你这样的儿子，他为你感到自豪。”
马川目光呆滞，好像没有听到马莲的话。
大概过了许久，马川才低声细语的问道。
“姐，爸在哪？我想去看他。”
“爸埋在我们家的祖坟，和爷爷挨着。”
“我想去看看。”
马川抿了抿嘴唇，再一次说道。
“好。”
一个小时后，马川和马莲向自家的祖坟走去，此时马川提着旧竹篮，里面装着米饭、猪肉和土酒，以及纸钱和香。
马川穿着包裹全身的黑色衣服，戴着面具，虽然在村子里，他也不敢露出真容。
如果被村里人发现，或许村里也待不下去了。
来到祖坟前，马川看到祖坟中一个长着些许绿芽的土坟，与旁边杂草茂盛的土坟泾渭分明。
马川身躯微微颤抖着，看到这个新坟，他再一次忍不住，眼泪如泉水般涌出，低声啜泣着。
“别哭了，爸不喜欢你哭，。”
马莲在一旁劝道，虽然曾经她哭得更厉害。
“姐，我也不想哭，可是我控制不住呀！”
马川伸手想抹眼泪，发现被面具阻挡，只得放弃。
他一边呜咽一边摆放酒肉到马良的坟前，用打火机点上三支香，插在坟的前方。
做完这些，马川拿起黄色的纸钱点燃在坟前，一边颤抖的说道。
“爸，马川来看您了，儿子不孝，不能见你最后一面，您在那边过的很好吧，以后我没事就多看看看您，希望您在天之灵，保佑妈，保佑姐平安。”
火苗在跳动着，燃烧纸钱的身躯，升起的青烟带着思念飘向远方。
做完这些，马川和马莲在坟前待了很久，期中，马川给自己倒了一杯土酒。
他看着四下无人，小心的喝了一杯。
辣辣的感觉在喉咙间持续不断，马川被呛得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才知道原来酒是这么难喝，更加无法理解那些嗜酒如命的酒鬼起来。
其实他知道马良也很喜欢喝酒，一醉酒就啰里啰嗦的，把他烦得不行。
只是以后，父亲再也不会喝醉酒，也不会再烦他了。
此时接近中午，村里的人差不多忙完半天的农活陆续回村。
马川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不能见到村里的人，于是收拾起坟前的东西，然后提着竹篮回家。
还没到家里的时候，马川便看到自家升起了明显的青色烟雾，神情凝重。
有人在家里生火。
是村里人吗？
马川心里想着。
马莲也看到了青烟，他让马川先待在下面，自己上了楼梯，来到客厅。
马川静静地在外面等着，脑海中盘算着遇到村里人的说辞。
他抱着很大的希望，觉得自己在村里的口碑不算太差，就算样子被村里人发现，村里人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最多嫌弃他不接近他，但这个马川是能够接受的。
在这之前，他还是先观察村里人的反应。
不多时，马莲来到大门门口，神色兴奋的说。
“小川，快来，妈病好了。”
听到这句话，马川眉头顿时一挑，三步变成两步，大跨步的快速上了楼梯，来到屋内。
在客厅那里，只见白招娣认真地生火，三角铁架上面架着一口黑色的铁锅，里面装着差不多满锅的清水。
伴随着下方的火苗越发茂盛，平静的清水开始冒着气泡。
距离沸腾不差多少时间了。
此时看到马川和马莲从门外进来，白招娣眉眼一弯，露出十分宠溺的表情看着马川，笑了笑，又指着锅上即将冒泡的清水，说道。
“川儿，小莲，放学回来饿了吧？稍等一会儿，水马上就滚了，妈煮面条给你们吃。”
马川呆呆地望着母亲白招娣。
白招娣彻底醒来了，但记忆力缺失了一部分，她以为马川和马莲还在读书。
而马川最喜欢的就是吃白招娣给他煮的面条。
不过能够醒来，马川和马莲原本悲伤的心情消失了许多，又被另一种喜悦的心情代替。
他隐隐感觉到，刚刚在坟前说的话发挥作用了，这是马良在保佑着他们，所以母亲今天突然醒来了。
很快水烧开之后，白招娣走到柜子旁边拿了两个白色陶瓷碗，放在铁锅旁边的地上。
马川和马莲分别去拿盐巴和味精，还有先前备用的油辣，这是他们家万能的拌酱。
在铁锅旁边，面条也提前备好。
白招娣十分熟练的下着面条，等着面条漂浮在滚开的水面上倒腾时捞出。
加上油辣和少许的盐和味精，在马川内心中最美味的食物就完成了。
白招娣给马川和马莲都盛着一碗面，然后又去柜子里，拿出两片提前煎好的鸡蛋，给了马川和马莲一人一个。
看着马川此时还戴着面具，白招娣脸色微微一沉。
“川儿，傻孩子，你戴着面具怎么吃面？快把面具摘了。”
白招娣看似责怪，但目光看起来依旧十分宠溺。
她伸出手，想要把马川脸上的面具摘下。
马川和马莲脸色一变，马川身体甚至后退了一点，并且轻声说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妈，别摘面具，我会吓到你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马川没有敢说出来，他怕伤了最疼爱自己的人的心。
此时白招娣的手已经接触到马川的面具，用另一支手将马川的头上帽子取下来后，又继续取下来了面具。
马川的非人面孔漏了出来。
模样瘆人，丑陋不堪，像漆黑地洞里的虫子。
白招娣伸出手摸了摸马川的脸颊，脸色没有一点的变化，甚至没有一点被吓到的表情。
眼前的马川，在她眼里依旧是放学回家嚷着“妈我饿了，有没有饭吃？或者是妈，我饿了，煮点面条吧，我最爱吃你煮的面条了。”这种话的孩子。
每一次白招娣虽然话语看起来不耐烦，但每一次都满足了马川。
“川儿，小莲，快吃吧，再不吃面条都坨了。”
马川看着白招娣，问道。
“妈，你不吃吗？”
“妈不饿，你们吃。”
白招娣柔声说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自己的那一份。
马川和马莲低声嗯了一声，继续吃着面条。
“好吃吧？”
白招娣把凳子搬到墙壁旁边坐下，宠溺的看着姐弟两，柔声笑问道。
“好吃！”
马川和马莲同时回答。
“好吃就多吃一点，不够就跟妈说，妈有点累了，先睡一会儿，吃完面条后，记得去问一下村长你爸有没有打电话过来，他说今天会打电话来的。”
白招娣说着，靠着墙壁，微微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
马川和马莲继续吃着面条，十分钟后，他们都吃完了面条，并且收拾起铁锅那些。
放好碗筷，马川和马莲来到白招娣旁边坐下。
“妈？”
马川轻轻地叫了一声白招娣，见到后者许久没有反应。
马川摸了摸白招娣的手，脸色巨变。
母亲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