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妃薨逝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南宫宸正和南宫澧下棋。
然而南宫宸听到这消息时异常冷静，只有南宫澧从位置上跳起，早已没了平日里纨绔公子的形象，拉着玄一一顿狂暴输出。
“怎么会？这么多人保护她，怎么会出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王爷，是属下无能……”
“你确实无能，你不是号称暗阁第一高手吗？这点事也干不好！二哥让你留在她身边什么意思你不懂吗！”
“她的尸首在哪。”
一直沉默没说话的南宫宸轻声开口，声音细小如蚊，似乎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将什么人吓到一般。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概后日会到。”
玄一被南宫澧揪住衣领，在南宫澧的怒视下回了南宫宸的话。
“她……说了什么吗？”
“王妃说，抱歉王爷无法守约，还有……还有……”
南宫澧最见不得谁说话吞吞吐吐，拉着玄一的衣领狠狠摇晃：“话也说不清楚了，是不是需要本王教你？”
“还有……小世子小郡主……”
话音刚落，玄一被丢在地上，南宫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宸。
“我侄儿……二哥……一尸两命啊，你还不出手吗！”
然而南宫宸依旧冷静得可怕，就在玄一说出还有孩子时紧紧捏住的双指这才松开，被捻在指尖的棋子早已成了一堆灰烬。
京城连二连三发生大事，先是奕王妃薨逝，再是宸王妃薨逝。
待宸王妃尸首被抬回京城时，全城百姓出来迎接，纷纷为这位宸王妃，也就是北陵战神感到惋惜。
北陵战神并非只有顾瑾若，可前几位战神，也就是顾瑾逸和先皇后，不是重伤不能上战场，就是英年早逝。
这点在百姓中难免会引起轰动。
但也不知是哪方力量在控制，这点声音也在一点一点被压下来。
这点事并没有引起南宫宸和顾瑾逸的关心，因为顾瑾若的事，两人差点大打出手。
若不是南宫澧和南宫月在中间拦着，恐怕这两人早就打得不可开交。
顾瑾若平时在京城不怎么交友，所以在京城认识的人并不多。
所以，前来吊唁的人更多的是看在南宫宸以及顾瑾逸面上前来吊唁，包括顾老爷子和老太师的学生。
来吊唁的人本就没有多少，等南宫翎几兄弟过来时就看到只有南宫宸跪在顾瑾若灵牌前，身边还放着几壶酒。
走近了还可以闻到浓烈的酒味，也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
南宫澧实在看不下去，将他身边的酒撤走，可手还没碰到酒壶就被南宫宸打回去。
南宫澧不干了，可自己本就不是南宫宸的对手，只能罢休：“二哥，你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你不想为二嫂报仇吗？”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南宫翎将他身边酒壶拿走，看似关切地说道：“二弟，之前我就提醒了，你说，你怎么就不听呢？”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然而南宫宸并没有像他所想那般一气之下和他交手，只是跪在那里，低着头怀里还抱着一坛酒，像是认错一样迟迟未起。
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个听到，就连一旁的南宫澧也没听到南宫翎说了什么。
南宫翎见他没有反应，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后面三兄弟站了好一会儿，没再说话，一一选择离开。
没一会儿，南宫奕去而复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南宫宸。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出了事不反击，像个怂蛋一样窝着，我看不起你！”
“皇室子弟，应该有优良教养，不可说脏话。”
南宫奕被他一句话气的差点吐血，最后留下一句好自为之拂袖而去。
顾瑾若的去世对于南宫宸来说打击太大，至少在青梧看来是这样。
他眼睁睁看着南宫宸在顾瑾若灵前长跪不起，整日酗酒。
嘴里一直低语着，靠近后才听见他在自责。
青梧如往常一般端来膳食，回应他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王爷，您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这样下去身体会累垮的，王妃……她也不忍心看见您这样。”
三天了，原来顾瑾若已经走了三天了。
“放下吧。”
这是这三天以来，南宫宸第一次开口说话。
青梧将膳食放在桌上，搀扶着南宫宸到桌前用膳。
几日未进食，腹里早就空空如也，刚夹了一点菜还没进口就开始干呕。
青梧又是递水又是拍背，终于伺候着南宫宸将膳食吃完。
青梧端着空空如也的餐盘出来迎面碰上过来探望的顾瑾逸。
“怎么样？”
“吃了些，但还是不说话。”
“嗯，玄一怎么样？”
提起玄一，青梧又狠狠叹了一口气：“被关进暗室了，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白沂在照顾呢。”
“嗯，去忙吧。”
顾瑾逸淡淡回复，对玄一的后果没有丝毫不忍。
自从顾瑾若去世后，玄一被关进暗室接受暗阁惩罚，念儿也没了踪影。
而顾瑾若的手下也都被顾瑾逸安排到做其他任务。
*
青鸾城，名剑山庄。
一个大夫模样的人从房间里出来，朝着门口的男子鞠了一躬。
“伤势已经大好，接下来只需要慢慢调养就好。”
男子行了一礼道：“劳烦大夫了。”
话还没说完，房间门被打开，屋里走出来一位妙龄少女，正是已经失踪的念儿。
“庄主，我们主子想要见您。”
庄主微微颔首，推门而入，刚进屋就看到本该去世的北陵战神宸王妃：顾瑾若。
顾瑾若看到来人起身行礼：“多谢庄主这几日收留。”
庄主摆摆手，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若不是公子羽，我也不会接了你这烫手山芋。”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对了，你去世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位可知你是假死？听说这几日他日日酗酒，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可要闹出人命啊。”
谁知顾瑾若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急，只是淡淡笑道：“如果遇到这点事就要死要活，那还真不是我顾瑾若看上的人。”
庄主哈哈大笑：“你们两口子啊，真是不明白你们到底什么计划。”
“还不知庄主贵姓？长久叨扰，只是唤庄主也不礼貌。”
“你们还真是两夫妻，问名字都是一样的话。”话虽如此，庄主还是拱手相告：“在下叶寒舟。”
“寒舟卧听江浦雨，微火独照夜渔灯，好名字，想必叶公子已经知道在下，在下顾瑾若。”
“早就听闻你大名，那小子大婚之日也没告诉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居然娶了我们北陵战神顾将军。”
“战神之名不过是百姓叫着玩的，在下实在不敢当。”
“敢当，怎么不敢当，你的英雄事迹在江湖上可是被广为流传，战神之名实至名归。”
两人说笑之际，房门再次被敲开，走进来的正是原本被罚在暗室的玄一。
“王妃，王爷已经进食了。”
这个消息顾瑾若并不意外，相反一旁的叶寒舟有些意外：“他不会真的不吃不喝吧？你们就没通个气？”
玄一清咳一声，看了一眼顾瑾若的脸色这才说道：“庄主有所不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演戏演到自己都信，才能让所有人信服。”
叶寒舟一副了然的模样：“好了，让你们主子休息，等伤养好了，再继续接下来的事。”
“本就是皮外伤，不碍事。”
“可别！”叶寒舟一副拒绝的模样：“那小子迟早知道你在我这里，要是让他知道我让你带伤上阵，可不得活剥了我！”
玄一点头：“主子还是好好歇息，其他的交给我们。”
“我们先行动，主子负责指挥就好，就像在战场上一样。”
一提起上战场，念儿一副兴奋的模样。
练武之人，一生向往之地莫过于战场。
念儿跟着顾瑾若这段时间，也就是应对刺杀，如今这个还是第一次。
顾瑾若有些无奈，但目前也不是最要紧的，确实可以先歇一段时间。
“如今我身死的消息已经传出，对于幕后之人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如果这个时候再爆出千机的所在地，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个更好的消息。”
叶寒舟：“嗯，我们可以用千机引出这个人，可对方也可以派人出来偷，如果对方得手，势必让他们如虎添翼。”
念儿：“这样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失去一个先机，如此一来我们的胜算就会低对方一成，如果我们能够混淆视听，给对方一个假的就好了。”
顾瑾若：“所以，我们得在最短时间里弄出一个假的，而且这个假的能做到以假充真的程度。”
叶寒舟：“其实大可不必，真正见过千机的人只有我你和南宫宸，除非我们之间有细作，否则对方也不知道千机长什么样。”
顾瑾若：“？这个千机不会是庄主做出来的吧？世上没有其他人见过？”
叶寒舟：“嗐，就是无聊时候做着玩而已。”
顾瑾若有些无语，好一个做着玩而已。
“既如此有一点我有些不明白。”见对方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顾瑾若继续说道：“你和公子羽是好友，他想要这个东西，为何你不直接送给他？而是费力召开一个比武大会？”
“我也是他来参加之后才知道这个事，事先他也没告诉我，但这个东西已经作为彩头告知江湖，就只能凭自己实力得到，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拼，在自己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来比赛。”
南宫宸中毒一事一直以来就没几个人知道，所以就连叶寒舟也是在那天比武大会后才知道此事。
也难怪那天他这么生气。
几人就这件事商讨一番后才散去。
*
入夜
夜里的京城因为被铺上一层白茫茫的雪显得没那么漆黑。
大雪如鹅毛一般落在地上，一阵寒风吹来冰凉刺骨。
这是顾瑾若刚到京城时的第一反应。
她熟练地溜进王府，蹑手蹑脚推开某间房间，还不等她坐好脖颈处就传来一阵寒意。
“王府待客之道真特别。”
几乎是她声音响起的同时，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脖颈处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气息，一股淡淡的酒香味钻入她的鼻腔。
“好冷，先让我暖暖。”
话音刚落，整个人被横抱起轻放在床上，紧接着被盖上厚厚的被子。
“怎么过来了？有没有受伤？”男人沙哑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带着些许委屈。
“没有受伤，听说宸王殿下三日不吃不喝，整日酗酒，我这个已逝王妃过来看看还活着吗？”
“还活着，失望吗？”
身体有些回暖，顾瑾若这才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坐在床边的男人。
“失望，王妃去世七天，我们王爷竟然这么干净，一点也不像死了爱妻的样子。”
“那爱妃指点一下，应该什么样？”
顾瑾若想了想又摇头，伸手轻轻抚过男人脸庞：“我娘亲去世的时候，爹爹在外打仗，等他回来时娘亲头七已过，还没在府里呆多久又要出去，所以我也不知道心爱之人去世是什么样。”
冰冷的手被抓住，紧接着就是额头上落下一个湿热的吻：“你可以不用知道，这辈子也不要知道。”
“怎么？王爷是想让本王妃死在你前面？”
“这样挺好，你就不用经历这些。”
顾瑾若被他一番话语逗得发笑：“你是怎么发现的？”
“是你跟我说的。”他的手伸进被子拂上那平坦的小腹：“这是我们的约定。”
两人对视一笑，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是听念儿说，这段时间的京城美得不像话，趁着他们这段时间在准备，所以我就溜回来看看。”
想起顾瑾若从小在云州长大，好像明白什么，拿了一套衣服给她换上，又拿了斗篷给她披上，这还不够还拿了两个汤婆子给她捧着：“那起来看看吧。”
为了防止被发现，两人还是离开王府，寻了一个偏僻又适合观赏夜景的地方。
两人坐在台阶上，相互依偎着，因为是冬天，南宫宸出来时还特意带了一个垫子，以防冻着。
“下次不可这么胡来，这么来回折腾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我的身体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生病的人吗？”
“那也不行。”
南宫宸的语气不容置喙，甚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知道了，下次也得明年，那个时候我们应该都在一个地方，欣赏我们的大好河山。”
南宫宸搂着顾瑾若的手紧了紧，像是在为她的用词不当而不满：“嗯，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就行走江湖，不会再因为这些事分开。”
“好，对了，听说左相对太子动手了？”
“嗯，我们把所有证据都交上去了，太子这个位置坐不了多久了。”
“借三皇子之手除掉太子，这招着实厉害。”
“欺君，拐卖人口，谋反，他翻不了身，这次，陈昱辉也脱不了身了。”
“那三皇子呢？”
“放心吧，丞相不会放过他。”
“什么意思？”
“你以为奕王妃真是太子弄死的？”
“你这意思，该不会是奕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吧？”
“云雀带回的消息是这样的，等太子被废，这个消息就会出现在丞相书房。”
顾瑾若不由得啧啧出声：“丞相真惨，成了奕王的一把刀。”
“从他想要你死在丞相府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被冤枉，不过说起来也确实可怜，他们父女俩都成为了奕王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