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空间,弗洛克范格
海依德湖
霍华德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双手捧着芙蕾雅送给他的封存了一个星球人类灵魂的血宝石。
他把这块宝石贴在自己额头上,他似乎听见了宝石中无数灵魂的低语。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自从发现这个位置之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不用喝水,也无须进食。
亚空间的日夜分别并不固定,白日的天光可能持续上千年,也可能转瞬即逝。
但是霍华德不在乎。
他专心倾听着,倾听着自己幻想出来的亡者之声。
“你最近非常消沉,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身休闲慵懒装扮的芙蕾雅坐在了他的身边:
“如你所愿,那个孩子的灵魂继续在现实宇宙中流浪,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霍华德不想回答,他现在只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无力和消极。
他一直在回想着卡伦亚上发生的事情,他回想着开战之前他和修女的谈话,他回想着从深红之剑下来的那个晚上和梅一起去联合核人的经历,他回想着那晚他对梅说的他的愿望。
他希望这个宇宙中的种族可以互相理解,可以化解仇恨而非制造新的仇恨。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把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他面前:
他的愿望,不过是空中楼阁。
仇恨是会循环的,父亲的罪由儿子偿还,但是向儿子讨债的这个行为又生出了新的罪孽。
就像山顶上的巨石,当它滚落之后,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阻止,等它超过某个界限之后,就再也无法停下了。
在修女变成恶魔王子的那一瞬间,这块巨石仿佛从他的身体上碾过,碾碎了他的所有。
修女是被他腐化的。
他以为自己能从改变修女开始,慢慢尝试让这个腐烂恶臭的国度变得更好。
它试着通过言语和行动,向修女传达一些它原本世界的普世价值,比如宽容,比如对生命的珍视,他希望能改变这个最开始魔怔讨厌的修女。
事实上他也成功了,修女被他影响,变得更加宽容,更加温柔。
奴工也是人吗?
霍华德耳边回荡着修女的这句话,他反复揣摩着说出这句话时,修女的心境。
但就是这样变得宽容的修女,变得温柔的修女,向往正义和良善的修女,最终变成了恶魔王子。
一直以来,霍华德都弄错了一个基本的事实。
他原本所处世界的普世价值,并不是帝国的普世价值。
因为仇恨之石已经滚落,帝国陷入了和敌人的仇恨拔河之中。
或许在帝皇还能行走世间的遥远过去,帝国奉行过正义和良善。
但是当人类之主坐上王座后的万载岁月中,和混沌的仇恨拔河已经耗光了帝国全部的心力,因此它只能抛弃一些奢侈的,看起来不是生存必须的品质。
正义和良善也在其中。
帝国需要残忍,需要盲从,需要愚昧。
帝国不需要良知,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宽容。
因为片刻的松懈和怀疑都可能让敌人趁虚而入,修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帝国从不站在正义的一边,只是站在人类的一边而已。
甚至帝国都不完全站在人类这边,帝国杀起自己人来比杀起异形还要残忍。
只不过是依附于帝国的人类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杀到血流成河,即便毁灭上百个星球,对于帝国来说也不痛不痒。
帝国太大了,太古老了,摧毁它或者让它复兴都是一件让人绝望的事情,没人有能力推到它又重建一个更加光明美好的国度。
但从来不缺乏尝试这样做的人,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走上了叛逆之路。
是他让修女明白了这个惨痛的事实。
是他动摇了修女,是他腐化了修女。
是他让修女走上了叛逆之路。
修女的腐化等于告诉了他,他自从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后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自以为是的善良和正义,不过是空中楼阁,他对这个世界的残酷一无所知。
他突然失去了动力。
“那个星球……怎么样了……”
最终,霍华德问出了这个问题。
芙蕾雅没有用言语回答,而是用灵能制造了一片投影。
投影之中,总督埃斯里克站在废墟和火海之中,他的身边围绕着寂静修女,与歌莉娅对峙。
歌莉娅的身体已经不复最开始的完美,过量的伤口使得她无法让每道伤疤都恢复地完美无瑕,她的身体外部被紫色的烂肉和增生覆盖,如同穿戴了一副恶心的肉质铠甲。
埃斯里克高举着家传的宝剑,这柄圣剑的光芒在恶魔的视角中闪闪发光,有如灼热的闪电。
他高举着杜兰达尔,不断呼喝着歌莉娅的真名,每一声呼喝都像一柄砸在歌莉娅身上的重锤,都像施加在她身上的一道枷锁。
最终歌莉娅的速度慢了一分,在她割开埃斯里克的喉咙之前,埃斯里克先一步将杜兰达尔刺入了她的心脏。
恶魔王子的灵魂被圣剑的烈火灼烧,化为虚无。
她死于这把她曾经短暂拥有过的圣剑,那时她拿着杜兰达尔一路从外围杀到兽人领地的中心,庄严神圣好像帝皇亲自降下了威光。
“这也是那个孩子的选择,因此我没有干预。”
芙蕾雅关闭了灵能投影,说道。
见霍华德还在沉默,芙蕾雅又问:
“哪一种才是你希望看到的结局?是这个?还是那个孩子杀尽了那个星球上所有的活人,然后来这里找你?”
霍华德继续沉默。
见到霍华德还是这么一副消沉的样子,芙蕾雅突然扑倒了霍华德,把他压在草地上。
“心情还是没有好起来吗?刚好我知道一个方法,总是能让男人快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