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旅店。
旅店老板心不在焉地在本子上算着上次进货的物资数量,但算到最后他发现自己只是在纸上胡乱的画圈圈,于是把纸和笔一摔,揉了揉太阳穴。
距离那个混乱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十五个泰拉日,那晚他帮那个矮小的人类熬好酱汁后,不知怎么就失去了意识,最后还是被旅店里的客人叫醒的。
醒来时他周围一片狼藉,那个矮小的人类不见了踪影,旅店窗户和玻璃器皿全碎了,他的头也如同宿醉般昏沉。
后面他陆续打听到了,果真如那个矮小的人类所说,那晚有一个失控的怪物在离他三个街区的地方大肆破坏。
而为了制服那个怪物,一直低调行事的机械神教的贤者都出手了。
而最后真正让那个怪物安静下来的,却是那个矮小的人类。
但那个人类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几天旅店老板睡觉总是做噩梦,吃饭时感觉饭菜的味道像木头,因为他总在想那晚那个人类对他说的话。
额外支付的代价要连本带利地在你身上讨回来。
结合那个小个子当时的神情语气,越想这句话中的血腥味就越重。
他尝试过说服自己,自己只是使用了自卫的权力啊,一个陌生人闯进你的店莫名其妙地要借用你的厨房还拿不出钱,正常人都会把他赶出去吧。
再说了,自己最后不还是把自己的厨房和仓库借给他用了,要是没有自己的厨房和仓库,那个人类连光荣牺牲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旅店老板也清楚,要是没有那个人类的光荣牺牲,那个怪物可能就没那么轻松被制服, 自己这家店现在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他没能说服自己。
那个小个子的死的确和他有关。
如果当他当初更加友善、更加慷慨一些,那个小个子可能就不会死,自己不会像这样惶惶而不可终日。
“砰!”
一旁突然传来了撞击的声响,旅店老板直接吓得跳了起来,口中不停地喊道:“不!不!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但当他看去,发现只是一个顾客痛饮啤酒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反倒是因为他的一惊一乍,现在旅店一楼所有的顾客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旅店老板身体僵硬地慢慢坐了回去,他抬手扶住额角,似乎是在闭目休息,其实是在躲避那些怀疑的目光。
“嘿!伙计!”这时他的一位熟客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最近怎么了,总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我没事……我没事……”旅店老板招招手示意他走开。
“嘎吱——”
门栓转动的声音传来,有新的客人进店了。
“欢迎……”旅店老板本能地起身招待,但是剩下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内,怎么也说不出来。
推开旅店的门的人从体型上判断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她外面穿着黑色的风衣,脚下蹬着长筒靴。
她特竖起了风衣的领子,让自己整张脸藏在了阴影中,她的风衣没有扣上,露出了腰间的双管短铳。
女人的左手被改造成了机械手,她特地用的这只手开的门,而把门推开后她没有进来,而是靠在门上不让门关闭,接着从内衬口袋里取出了一支烟放到嘴里,取出一只古铜色的打火机点着。
看到这个女人后,不知怎么的,旅店老板的脑子突然“嗡”了一下,然后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接着,又一个人走进了店内,旅店老板看出他就是那天找他借用厨房,后面据说又牺牲了的矮个子。
矮个子一步步地朝旅店老板走来,他同样黑衣黑帽,带着黑色的墨镜。
小个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旅店老板从来没觉得自己门口到自己前台的路居然如此漫长,明明那个小个子走的并不慢,但当他走到自己面前时,旅店老板却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即使隔着墨镜,旅店老板似乎依旧能感受到这个小个子尖刀般的目光,此时旅店的一楼在这两位不速之客进来后也迅速安静了,客人们有的匆忙上了楼,有的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吃着眼前的东西,但余光仍然忍不住瞄向这边。
旅店老板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像是吞下了一块冰。
“先……先生……有什么可以为……为您服务的……”旅店老板战战兢兢地开口。
小个子微微歪头看着旅店老板,然后对他伸出了拳头。
旅店老板以为这是某种警告或者威胁,他大叫一声抱着头蹲下,连连求饶。
但过了很久,想象中的惩罚并没有到来,旅店老板又壮起胆子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
那个小个子依旧保持着伸出右拳的姿势,掌心向下手背向上。
见到旅店老板重新站起来了,小个子慢慢地摊开了手。
旅店老板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止了,他想这个小个子手中的会是什么毒药或者子弹一类的东西。
“哗啦哗啦……”
但是从小个子手中落下的,却是几枚金币。
其中一枚还滚下了柜台,再地上滚动时被小个子抬脚踩住,然后小个子弯下腰把那枚金币捡起来,重新放到了其余的几枚金币中间。
“上次出了点意外,让你受到了攻击,还把你的窗户弄破了,这是对你额外损失的补偿。”
小个子说。
然后他一拉帽檐扭头走了,路过那个女人时对她打了个响指,女人把烟扔到地上踩灭,跟着小个子走出了旅店。
旅店的门重重关上,留下了惊疑不定的老板和旅客面面相觑。
“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出了旅店霍华德一秒破功,他激动地迈着小碎步催促着阿拉贝尔,“刚才一直举着手我的手都快酸死了都。”
他们的座驾依旧是摩托,照例是阿拉贝尔开车霍华德坐后座。
霍华德摘下帽子,骑摩托的话这种帽子会被风吹走,但是他又不得不戴,因为他的头发还没完全长出来。
“阿拉贝尔,我觉得刚才我简直酷毙了!!!!”
回去的路上,霍华德从后面像只考拉一样紧紧抱着阿拉贝尔的腰,他兴奋地在车的后座左扭右扭,变成了一只激动快乐的考拉。
开车的阿拉贝尔翻了个白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子抽了答应陪这个神经病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