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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升客栈,是芸娘苦心经营七八年的产业。除了前院的三层客栈高楼外,后巷相连接的大批住宅也被芸娘全部买下。怎么说呢?若是芸娘不开客栈,只做包租婆,也能富贵无忧。

而她的后巷房产中,虽然批给了李焕仙一间小院,可还是有十几间房子在空着。而其中有一间,位临会京极北,与城墙连接。其中内有暗道,可以让大批人马快速转移到会京城外。

嗯,前几天与巡城司鱼死网破的时候,芸娘就打算带全部人马从这里转移。只不过今日,这间看似空旷的密道间却已经站满了人。

只见房间不大不小,容纳三十几人。客栈的账房先生、跑堂守夜人、打杂伙夫全部聚集在此。霍秀秀与芸娘坐在主位神牌两侧。一座高台在二人身后,皆是霍姓族人的牌位,香火不断。

两侧挽联,先左后右,高起低落。

北战南征肝照丹,箭雨尸山祭霍公。

横幅牌匾四个大字:百死无悔。

“为何不见我那位‘新姐夫’?”

环顾了一下齐聚的众人,霍秀秀美眸生疑,不解的看向芸娘。芸娘冷漠的扫视一眼霍秀秀,不耐烦道:“霍家的事,还不需要外人插手!你此来到底意欲何为?!”

看到芸娘一副过惯了安生日子的样子,霍秀秀知道,自己若想劝说,万不能从芸娘这开始。于是这英姿飒飒的姑娘看向账房先生道:“姚大哥,两年了,金国的日子过的可还习惯?”

“回二小姐的话,姚某刀下游魂,能苟且偷生已是撞了大运。”

账房先生对霍秀秀行军礼回复一声,时不时瞟芸娘一眼,猜不透这两位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

听到账房先生得过且过的话,霍秀秀轻展笑颜,望向客栈打杂的汉子说道:“尚大哥,弓弩之术平日可有习练?小妹我这两年来,一刻都不敢忘却尚大哥的教诲,箭不离腰,弓不离手。”

“我已经好久不练功了,现在手里握得最多的,是扫帚与抹布。”

打杂的尚儒明白霍秀秀的意思,但他只忠于芸娘,忠于真正的霍家人!

“可怜啊……”

看着众人早已失了沙场战意,已经默然接受这异乡的一切,霍秀秀极其失望的摇头道:“姚大哥,你是我霍家亲兵斥候统帅,如今不拿刀,却拿起了算盘,手不痒吗?尚大哥,您箭术通神,与山河一枪一箭独闯龙潭是何等威风,如今扫地打杂,你真的安心吗?方大哥,你一刀一盾统帅我霍家先锋军,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现在每日烹狗宰羊,你对得起手里的刀吗?”

“够了!”

看见霍秀秀在这数落自己的手下,芸娘愤恨的一拍桌子怒喝道:“我们的仗,早就打完了!如今天下承平,你休要在此蛊惑众生!”

“是啊!二小姐,秦国现在万众一心,那女帝民心所向,我们就算真能打回去又有何用?”

“先帝血脉已被那南楚妖人杀尽,我们打回去又如何?”

“别说如今秦国有十八射连弩与震天雷,就算没有,可连大帅都败于那南楚妖人之手,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就算召集旧部,又能有什么作为?”

“二小姐,您能来看我们,弟兄们都欣喜万分。你若有事,就算豁出命去,弟兄们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可若是回秦国,我看就算了吧。正如大小姐所言,我们的仗,已经打完了。”

“你……你们……你说的什么话?!你们是军人!是我霍家的军人!怎能不为山河报仇雪恨?!你们怎么敢?!”

霍秀秀望着在场的老兵已经丧失了斗志,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众人不再言语,默默低下头,不敢与霍秀秀对视。

“秀秀,山河已经不在了,你该放下了。”

芸娘看着激动的霍秀秀,苦涩摇头道:“就算我们回去召集旧部,那最多也就十万的兵马。那南楚李焕仙虽然与女帝翻脸,可那妖人走前可是给那女帝留了几十万的浴血强军!如今龙骧军全灭,虎狼骑扩充后冲阵无双,我们回去后要怎么打?南楚的虎啸营倒是能打,你使唤得动吗?金国的辅国军也行,可金国凭什么帮我们这些秦人报仇?”

“姐姐,我已经与金世仪谈妥了。”

“你说什么?”

霍秀秀是典型的死道有不死贫道,微微一笑后解释道:“金帝即将驾崩,金国天下易主。金世仪虽然被困死金辽边境,但手握大军不下三十万。一旦他击败赫兰不破,定会回归建邺继承大统。你我只需顺水推舟,帮金世仪保住会京府的极乐花,便可得个人情。”

不得不说,霍秀秀的手段挺毒的。如今天下四国,楚国新帝登基,权臣环绕,根本没有一战之力。辽国久攻金国不下,也在疲软。唯独金国与秦国土地接壤,目前虽相安无事,但早晚会有一战!一旦金世仪发兵秦国,她们霍家人便召回旧部,一起为山河报仇雪恨!

但这些事得有一个前提,就是金世仪连年征战,必须国库充裕。而最快补充国库的方法,就是敲骨吸髓般的贩卖极乐花。敲谁的骨?吸谁的髓?自然是抽大烟的金人了。

所以说,战争这玩意,无论谁输谁赢,受苦的都是老百姓。

“绝无可能!”

芸娘听到霍秀秀的毒计,当场回绝道:“我们不会在插手任何事。你若是来叙旧,我们欢迎。若是继续在此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霍!丽!芸!”

眼见劝说无效,愤恨的霍秀秀怒声骂道:“你身为霍家长女,岂能不为氏族报仇雪恨?霍山河孤军困死秦国青南城,死战不退,力竭而亡!霍家遗老古稀之年,披麻执幡浴血沙场!可怜我霍家青年子弟不下六十人,被那李焕仙尽数毒杀,死得毫无尊严!如今我霍家列祖列宗牌位具在此处,霍丽芸!你竟敢不报仇?你对得起霍山河吗?对得起霍家吗?对得起被李焕仙枪挑的夫君吗?!”

“你住口!”

芸娘双眼微红,双掌按压在祖宗牌位前,一一扫视那些英灵的姓名道:“我弟山河与我亡夫战死沙场,我只为他们自豪!那李焕仙正大光明击败我霍氏一族,作为军人我无话可说!若有生之年能与李焕仙见面,我自当报仇雪恨!可若为了一己私欲搅得天下不得安生,我绝不会做!”

兵道,乃天地生物之心、好生之德律!为将者,上顺乎天道,下合民心,方安社稷!

如今秦国太平稳健,若是国内再起纷争,苦的只会是百姓。这就是军人与政客的不同!军人在乎的并不全是战争,还有战后的重建与人民的安康。而政客,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能否保全,自己要的能否做到。至于其他的,多少人死,多少地方民不聊生,政客才不会在乎。

“你太让我失望了!”

话已至此,霍秀秀该说的都说了,姐妹俩是典型的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来没啥可说的。只见霍秀秀冷漠的扫视了屋内的众人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神坛中的‘霍氏山河之灵位’上,眼中升起眷恋思念之痛楚,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