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阴天,初冬的阳光极弱,好似跟随着李焕仙那不明朗的仕途,隐入云层。李焕仙与新任总捕头黄世云肩并肩走入巡捕司,将一众捕快全部召集,简单介绍一下后,便示意让新官黄世云讲话。
只见黄世云冷眼扫视几十名捕快,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身着薄衣的孙朝阳、季老头、田九郎、焦星岩四人身上,随后冷声说道:“做捕快,为的便是保土安民。本官上任,与大家表为同袍,里为兄弟。我希望各位兄弟多多配合,按时点卯巡街,有事莫要推辞,要第一时间上报。若展捕头贵人事忙,大可来找我黄某人来汇报。”
李焕仙在一旁听着黄世云在这口说放肆之言,顿时翻着白眼打断道:“你们都听到了,以后无论大事小情,都得与黄捕头上报!那个,崔士海,你们怎么还没去库房领棉衣?冻死了可没有抚恤金!”
“明白!我们这就去!”
孙朝阳笑嘻嘻的应声一答,随后完全不理会与李焕仙同级的黄世云,直接带着三人走向库房。
黄世云如今入住巡捕司,摆明了是夺权而来。可夺权只能暗夺,不好当面与李焕仙翻脸,故而只能淡然一笑道:“展兄的人马想必各个身手极佳,对御寒之物没什么兴趣。我的人就不行了,一群富家子弟,三天前就让他们来会京报道,结果一路上也不知在干什么,居然还没到。”
无论薛景绵还是李焕仙,他们都知道,巡捕司的捕快都是废物。所以李焕仙私自招募了几人,黄世云也是有样学样,不知在哪里搞了几个人来。
“都站这干什么?大冬天就不用做事吗?出去巡街!”
李焕仙不想与前来争权的黄世云多说什么,冷漠的下达指令,叫捕快们四散巡街。自己则是对黄世云笑了笑,示意让其自便,随后走向库房。
只见库房门前,孙朝阳几人冻得瑟瑟发抖,正在与看守库房的守门人交谈道:“开门,领棉袍。”
“不好意思,崔副捕头。黄捕头发了话,必须有他的手令才能开门取物。”
“操!”
平时都喊孙朝阳为崔捕头,结果黄世云刚到,这群孙子就改口叫孙朝阳副捕头。只见孙朝阳笑嘻嘻的骂了一句后,对守门人说道:“都是自己人,取件衣服还这么麻烦?黄世云是你老子吗?你这么听他的话?他有没有打过你?”
“人家是总捕头,与展捕头同级,怎么可能学某些人那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啪!”
孙朝阳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扇在守门人脸上,当场打掉他一颗门牙道:“操你妈的!姓黄的能蹦跶几天还不一定呢!开门!给老子拿衣服!”
挨了孙朝阳一巴掌,守门人不敢在放肆,灰溜溜的开门。几人进入库房一通乱翻,一人套上一件棉袍后,总算舒服了。
“有话要好好说,打人做什么?”
李焕仙的声音从库房外传来,孙朝阳几人撇了撇嘴,鱼贯从库房走出说道:“三哥!黄世云摆明了是来夺权,这你也能忍?”
“人在屋檐下,你们最近都不要惹事!”
李焕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与四人交代了一句后,猛地感觉到一道凌厉目光袭来。回头一看,便见黄世云背靠墙壁,正在听守门人诉苦。
孙朝阳一巴掌打掉守门人一颗牙,摆明了是不给黄世云面子。可李焕仙暂时不想窝里斗,便故作气愤训斥道:“你取衣服就取衣服,为什么打人?嚣张跋扈,如何维护城内治安?崔士海!我罚你将库房的煤炭全都搬到内院去!”
“啊?三哥!这他妈有好几百袋呀!”
孙朝阳回头看了看库房东南角积压成山的煤块,当场诉苦。可李焕仙态度坚决,厉声呵斥道:“那也要搬!还有,等下黄捕头家乡会来几个新人捕快报到,你们几个人帮忙交接一下手续,不许欺负新人!”
说罢,李焕仙便扭身冲着冷脸看戏的黄世云笑了笑。二人相顾无言,并肩走了出去。
眼见监工的走了,孙朝阳不屑一笑道:“让我们帮新人?我们刚来的时候谁帮过我们?”
“说的是!”
田九郎在一旁帮腔了一句,随后搓了搓发寒的手掌问道:“小海哥,展头儿让我们帮新人办手续,咱阳奉阴违的话,不怕展头儿接着罚你?”
“咳咳~”
季老头干咳两声,贼眉鼠眼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后说道:“九郎你这都听不明白吗?”
“听明白什么?”
眼见田九郎听不懂,孙朝阳咧嘴一笑,搂着田九郎的肩头说道:“三哥的意思是说,终于有新人来给我们欺负啦!”
“哼!”
焦星岩还是那般,人狠话不多,冷哼一声讥讽道:“先照顾好你自己吧!若是再不搬煤炭,等下就天黑了!”
“搬个屁!老子又不住这!”
孙朝阳才没兴趣认罚,当场回怼焦星岩一句,随后便带着众人走到巡捕司内院。哪知一入内院,便见四个衣着华丽的愣头青年正在院内东张西望。
“干什么的?”
孙朝阳如今也算是半个老江湖,打眼一瞧就知道这四个小子是李焕仙所说的新人前来报到。故而给身后三人使了个眼色,将自己的捕头腰牌亮出,厉声质问道。
四人年岁都不大,估计刚刚二十出头。且衣着华贵,想必家中条件极好,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看着孙朝阳亮出捕头腰牌,急忙笔直站成一排开口道:“报告!我等新人捕快上任,特来述职。”
“新人呀!”
孙朝阳忍不住坏笑一声,马上变脸故作严肃道:“我是会京府总捕头李……展望春!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薛坛!”
“薛佰!”
“薛聪!”
“薛坤!”
“坦白从宽?有没有抗拒从严呀?”
一听四人都姓薛,即使孙朝阳在怎么神经大条,也猜的出来。这是府尹薛景绵的族中子弟,特意调来夺权的。只见孙朝阳走到薛坛身前冷声质问道:“为什么做捕快?”
“额……”
薛坛一个富家子弟,若不是族长有命是绝对不会来会京府这等地界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薛坛撇着嘴答复道:“饷银不低,还有黑皮加身,油水不少。”
“哎呀?”
眼见薛坛回答的如此直白,孙朝阳当即错愕一声大骂道:“他妈的死要钱!那么爱财去卖屁股算了!”
说罢,便怒气冲冲的看向薛佰。薛佰被孙朝阳盯得不太自在,气势衰弱的回复道:“舍己为人,除暴安良。”
“一个月几两银子就玩命?你若不是在说大话,就是个得了癔症的白痴!”
骂了一句薛佰,孙朝阳又看向薛聪。薛聪小退一步,颤颤巍巍的回答道:“维持治安……伸张正义……扑灭罪行……执行法纪……锄强扶弱……打抱不平……行侠仗义……世界和平……”
“哇!”
看着薛聪噤若寒蝉的说了一大堆,孙朝阳当场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这么点钱就能让你做这么多的事情,你真是……蠢到家了!”
“哈哈~”
身后的田九郎三人眼见孙朝阳狐假虎威的把这薛家四子好顿吓唬,当场忍不住偷笑。孙朝阳得意洋洋的回头给三人使了个眼色,随后对薛家四子发号施令道:“做捕快就要有奉献精神!先去库房把煤炭搬到内院来!”
“什么?”
薛坤探出身子往库房方向望了望,只见墙角码了几百袋煤炭。可孙朝阳好歹是捕头,是地头蛇。他们几个新人刚到,也没胆子违抗命令。只能一脸的懦弱,将行李丢在一旁,苦哈哈的去扛货。
“哈哈哈哈……”
眼见有人替自己干活,孙朝阳坏笑一声转身对田九郎说道:“看到没,这就叫智慧!”
日薄西山,夕阳西下。
薛家的‘坦白从宽’四人组今日算是倒了大霉,刚来巡捕司还没点卯就被抓了壮丁。四人都是富家子弟,端茶送水的活都没怎么干过,如今却要化身苦力背煤炭。
虽然心中有疑问,可四人由于初来乍到也不敢说什么,总算在天黑之前将煤炭全部码放好。
薛坛四人蹲在地上喘着粗气,望着坐在正厅品茶的孙朝阳四人气喘吁吁的问道:“总捕头!我不明白,为什么刚来就要我们干活?”
“哦,那是因为……”
“因为他不是总捕头!”
正当孙朝阳想胡扯个理由搪塞过去时,黄世云与李焕仙巡街归来。一见四人累的眉毛都结了白霜,黄世云当场怒喝一声。
“黄大哥?”
薛家四子回头一望,见到怒不可遏的黄世云,当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黄世云愤怒的看向身旁的李焕仙,随后大声呵斥道:“四个废物!收拾东西,去府衙见薛大人!”
说罢,便愤恨的一拂袖,带着四人走出巡捕司。剩下李焕仙望着已经码好的煤炭,笑呵呵的问向孙朝阳道:“搬得挺快,还码放的这么整齐,难得。”
“那当然!这点活儿而已,哪能累得到我?”
孙朝阳还以为李焕仙在夸自己,当即眉飞色舞的一拍胸口侃侃而谈。哪知李焕仙刚才还是笑脸,转瞬间就变成冷脸怒视孙朝阳道:“既然你一点都不累,那就把煤炭在搬回库房!”
“啊?三哥!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