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随着钟声敲响的那刻消逝而过,一年就这么跌宕起伏地从当下划为过往,渐渐被记忆裹挟在夜雾中,铺上一层陈色。
跨完年的第二天,沈遇喝多了仍在梦中昏沉,忽然感到身上一凉,艰难地掀起沉重的眼皮,皱眉打量昏暗的室内,发觉周瑾年正在脱她的睡袍。
“干嘛呀?”昨晚酒喝得沈遇脑袋都抬不起来,有气无力地嘟囔着,语气里透着娇气的不满。
周瑾年没有回答,只低垂着头,专注于手上动作,将睡袍从她身上剥落后,窸窸窣窣起身,回来又不知拿了什么,开始往她腿上套。
沈遇被他扰得实在来气,胃里没有消散的酒气上涌,让她一阵阵泛恶心,她抬脚想要踹开他,却发现反而将小腿蹬入了一个纱质的套子里。她勉强支起上身,定睛朝床尾望去,这才看清他正在给她穿吊袜。
“大早上你在干嘛?”
周瑾年闻言,松了她的右腿,拿起另一条袜子,对她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不早了,下午一点了。”
沈遇挫败,头重重倒回枕头上,头昏耳鸣,烦躁地抬手指他:“我说的是你在干嘛?”
周瑾年若无其事地将她两条腿都套好,又拿起一个束腰,托起她的背开始给她穿:“新年第一天给你试试新衣服。”
沈遇翻了个白眼:“我天,我睡的好好的,你干嘛莫名其妙给我换什么衣服?”
“你睡你的。”周瑾年抬头冲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眼神,桃花眼尾微眯几下,很是勾人。“我动作轻一点。”
沈遇拍了拍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希望挤出思路搞清楚他此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于事无补,昨晚从晚饭喝到夜店的酒精量实在把她脑子泡发了,触觉都不灵敏,更不要指望思维还活着。
她只单纯地感到他的行为必定有什么诡异的动机,但想不出个所以然。
没等她多想,周瑾年就已经帮她穿好,从床尾靠到她身侧,撑着手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
沈遇瞥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穿着,待看清身上穿的是什么后,头皮感到一阵胀痛。
他给她穿了一套白色金线纱质的内衣。
沈遇面色尴尬地望着自己身上这套可以透出肌肤,束腰勒得极紧,衬得她胸部视觉效果大了一个杯罩有余的内衣:“你这是...打算让我强打精神跟你来一发咯?”
周瑾年支着下巴,神色清淡地望着她,唇角隐隐透出细碎的笑:“你真是明白我在想什么。”
沈遇极为扫兴地打了个大哈欠,翻身背对他:“滚,我很困。”
周瑾年靠近她,悬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想睡也不是不可以。”
“说。”
“今晚陪我回家吃饭。”
又是这件事。
“晚上厉落和贝秋去秦熙家做饭,我昨天都答应他们了要一起吃饭。”
“陪我吃完再过去,一样来得及,两分钟的路。”
沈遇闻言,无奈地深吸了口气,宿醉顿时都醒了不少,严丝合缝的眼皮睁开,转过身去,伸手张腿一把缠住他:“我睡不着了,不睡了。”
周瑾年失笑,温热的掌心轻缓地沿着她的脊骨摩挲:“你怎么那么抗拒?”
沈遇对着他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困倦的眼底充斥着不愿:“你干嘛非要我去?”
“想你去。”
沈遇愁云惨雾地盯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前天开始就屡次三番见缝插针地求她去今晚他家的家庭聚餐。
“我不想去。”
“你在怕什么?”
沈遇不想跟他对视,垂下眼,直言不讳:“怕你爸妈。”
周瑾年偏不如她的意,抬起她的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很是迷惑人心:“我在,他们怕我。”
……
迷迷瞪瞪地起来,靠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喝了周瑾年给她送进浴室里的咖啡醒了会神,才慢慢悠悠地裹着浴袍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化妆。
底妆上完,沈遇开始挑眼影,周瑾年不知怎么的走了过来,双腿斜靠在洗手台边,指了指她手上拿着的那盒大地色眼影盘,说:“我觉得深色不衬你,浅色的好看。”
沈遇放下眼影盘,看向他:“浅色是哪种浅?”
周瑾年饶有架势地挑出一盘沈遇几乎没有动过的眼影盘递给她:“粉色吧。”
沈遇此刻脑子不算清醒,不疑有他,接过就开始往眼睛上涂,待涂好之后,周瑾年又悠悠然道:“化棕色眼线是不是更好看?”
沈遇咬着刚拿起的黑色眼线笔身,一脸的疑惑:“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研究了?”
周瑾年露出一副认真模样:“难道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沈遇精神游离地打了个哈欠,果真挑了一只棕色眼线往眼睑上化。
妆化好之后,沈遇还没进试衣间,周瑾年就拿着一件白色chanel的翻领泡泡袖毛呢金扣外套和一条白色连衣裙出来了:“今天穿这一身吧。”
“我想穿裤子。”沈遇连忙摆手:“而且他们做饭我还要帮忙,都是白色的,弄脏了怎么办?”
周瑾年不以为然地抬了抬下巴:“秦熙家阿姨那么多个需要你帮什么忙?帮忙吃?”
说罢,又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香槟色金线混纺短款毛呢夹衣,循循善诱道:“而且今天新年第一天你不跟我穿得相衬一点吗?”
沈遇蹙眉思考了一会儿,虽然很是不情愿,但不想拂了他的意,还是接过这一套进了衣帽间换上。
“你不会对我今天的发型还有什么指教吧?”沈遇从衣帽间出来,见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丝绒长凳上,手上拿了一个chanel的蝴蝶结发绳在玩,于是一脸抗拒地问。
周瑾年朝她晃了晃手上的发绳:“扎个高马尾不好吗?”
沈遇无语,撇嘴拿起发绳扎了个高马尾。望着镜子里在周瑾年授意下打扮完的自己,仿佛减龄了五岁,看着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清汤寡水得过分,还很温柔,毫无锐气,让她非常不喜欢。
一股柔柔弱弱的气质。
”好看。“周瑾年瞄见沈遇盯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愈发阴沉,开口宽慰道。
”好看个屁,算了,走吧。”沈遇气不过冷哼一声,将手机扔进包里,拎起包打开卧室的门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