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柳相打着哈欠走入学堂,看了眼课堂下四人的作态,三人昏昏欲睡,只有张蛟端正坐姿,见教书先生来了,脸上立马咧开一个憨厚至极的笑脸。
其中当属许念瑶睡得最为香甜,昨夜自从得知自己要来老祠堂上学之后,小姑娘越想越气,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大清早还是她娘亲用巴掌唤醒的。
曹蛮和袁贤更不用说,大晚上回家都心惊胆战的,能有精神那才有鬼了。
柳相也不着急,坐在案桌后方,开始翻阅他们之前所学书籍的具体内容。
为人启蒙得循序渐进,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教法,以前是一批一批同时进入学塾,认知相同,起点是一样的,教书起来并不费力,按部就班即可。
但现在这四人就得换个方式。
曹蛮和袁贤基本上已经启蒙到头,剩下的柳相只需要按照之前北边学塾剩下的内容继续传授。
小姑娘许念瑶入学两年,属于起步不多的那种。
张蛟,以前倒是也在学塾待过两天,可也仅仅只是两天,若说最大成就,可能就是勉勉强强,歪歪扭扭,蚂蚁爬爬的写出自己名字——这还是吴用头疼几年下来的功劳。
四个人,三种不同认知阶段。
所以在选书就要多花些心思。
通俗易懂,方便学习的同时,还得有趣味性。
这个世界倒是有一些类似的启蒙书籍,不过都太死板,用字用词也都晦涩难懂,对于张蛟来说基本上就是天书无疑了。
课堂上,先生翻书,学生睡觉,除了微微鼾声外,一片宁静祥和。
等再合上书籍,柳相心底大致有了书籍选择,看了看天时,柳相拿着戒尺在安卓上敲打几下。
这声音他们都熟悉,以前教书先生生气发火,都是拍着桌子怒喝。
混混沌沌的三人瞬间从美梦中脱离,迷迷糊糊 见到案桌后边站立的一袭儒裳后,双眼陡然清醒,立马端正坐姿。
只有张蛟还在傻乐呵。
柳相不咸不淡道:“回家吃饭,未时上课。”
说罢,转身走出学堂,毫不拖泥带水。
许念瑶擦了擦嘴角流淌的口水,揉着眼睛,有些迷茫的朝张蛟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张蛟挠挠脸,弯曲手指头认真计算着,数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时辰,抬起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朝小姑娘憨憨笑着。
许念瑶一拍额头,自己也是糊涂啊!
曹蛮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淡然道:“刚到午时。”
许念瑶眼神微微睁大,笑意盈盈,“那挺好,耍去!”
袁贤打着哈欠率带头走出课堂。
小姑娘的家位于宝鸡谷之内,属于荣昌旧址,张蛟等人在野狐河以北,出了学塾门儿,许念瑶与他们分道扬镳,风风火火朝家中跑去,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张蛟走在最前头,大胯步闷头前行。
曹蛮和袁贤跟在后头,好像刻意与之保持距离。
曹蛮一手肘打在袁贤腰间,“你去。”
袁贤下意识摸了摸脑袋,有些后怕的摇了摇头,“我不去,他没打过你,你去。”
两人推推搡搡,都没敢上前跟张蛟打招呼。
后者脑子不太灵光,家里长辈也常说少要与之来往,如果不是前日的事情,三人估计这辈子都再难有所交集。
过了石拱桥,拐了个弯儿,走过一两条巷弄,张蛟放慢脚步。
前方,又是那道被邻居孩童堵住的必经之路。
一样的叫嚷,一样的石子落地,一样的追打叫骂。
张蛟狼狈逃窜。
身后曹蛮则是皱起眉头,踢了袁贤一脚,“这事儿你熟。”
袁贤也没客气,撸起袖口从巷弄拐角处走出。
想当年怎么说他都是小镇这一代的孩子王,收拾这些熊孩子那可是有一手的。
向四周看了看。一群孩子趴在树上的,堵在巷口的,蹲坐门边,墙角撒尿和泥巴的,都有。
一个年龄稍大,正眉飞色舞与小伙伴儿吹嘘刚才石子丢掷的力道和准头如何了得。显然他就是带头的那个。
袁贤朝孩子招了招手。
孩子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不认识,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尖声问:“你是哪个狗日的?”
袁贤装模作样朝后腰掏了掏,双手做虚握状,向前伸出,也没说话,只是面朝那孩子咧嘴笑着。
年幼时的孩童对于世界,对于事物,总是充满好奇。
袁贤越是不说话,那孩子就越是对他双手中的事物愈发心痒难耐。
孩子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我可是孩子王唉,领头大哥唉,对方不就是比他们长了几岁嘛,有啥好怕的?要是对方真敢动手,自己就麻溜回家找爹娘告状,爹娘向来护着自己,若真被欺负了,晚上定要他们赔了银子还得道歉。
想到这,孩子底气十足。
大步上前,两只小手使劲掰着袁贤攥紧的拳头。
可饶是孩子吃奶得劲儿都使上了,依旧没能撼动那大拳头丝毫。
袁贤一直在感受着孩子所用力道,觉着足够时,单手慢慢举起,先过腰部,再到胸口,最后举过头顶。
那孩子也是个倔脾气,哪怕自己已经随着对方的动作双脚悬空,就是不放手。
袁贤笑呵呵的问:“以后别欺负傻大个儿了,明白?”
都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那孩子冷哼一声,松开手稳稳落地,“你谁啊!凭什么听你的?”
“没得谈?”
袁贤并不意外孩子的反应,对方要是答应了那才有鬼呢。
那孩子趾高气昂,“呸!你是哪家的王八羔子,敢命令小爷我。”
袁贤哦了一声,朝身旁曹蛮一摊手,示意这可不是自己非得欺负小孩子。
曹蛮点点头,确实该好好教育。
于是,袁贤一伸手擒住孩子后脖领口,就像提小鸡仔似的拎着转身前往野狐河岸边。任由孩子怎么乱蹬胡骂,袁贤就是不放手。
其余帮闲的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追上去围攻那两个狗日的,还是赶紧呼喊大人帮忙。
过了片刻工夫,袁贤和曹蛮重新返回此处,他们手中那领头孩子整个脑袋湿漉漉的,就好像刚从河里捞上来似的,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臊眉耷眼,萎靡不振。
袁贤呵呵笑着拍打孩子头顶,“记着你刚才答应的事情,要是再犯......”
说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我收拾你的法子还多得是,这才是开始,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那孩子忙不迭点头如捣蒜,眼中满是对袁贤的恐惧,连连保证以后不会欺负傻子了。
心满意足,袁贤拍拍手,搂着曹蛮的肩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