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清朝乾隆年间,江西有个名叫周力堂的学士,参加了癸卯年的乡试。
这一届的考试中,有一个题目是“学而优则仕”。
周力堂学士的文采斐然,但他的行文十分深奥。
周力堂学士那个考场的考官张某,一时之间不能读懂,因此非常生气地在他的考卷上写下了批注,涂抹了他的文章,所以也就没有将周学士放入考取的名单中。
当天晚上,各个考场的考官,都回房睡觉了,张某忽然说起胡话来,还自己打自己耳光。
只听他说道:“这么好的文章,你居然看不出来好坏?你这个学问,怎么有资格担任考场的考官呢?”
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打自己的耳光,还不停地咒骂自己。
陪同他的家人,以为他突然中了风,赶紧请来了其他考官。
众人都觉得蹊跷,认为不是中风,可能是他阅卷中出了错,触怒了神灵,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于是,大家分头去重新批阅张某审过的考卷。
经过一番检查,大家发现,只有被周力堂学士的试卷上面有批注,而且还有涂抹的痕迹。
大家读完后,也都不是很懂周学士要表达什么意思。
于是,有人提议说道:“既然我们决定不了,不如试着向上面推荐,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当时的大主考是礼部侍郎任兰枝大人。
任大人阅读了周力堂学士的文章后,感到又惊又喜,拍案叫好道:“这是一篇奇文啊!整个考场都没有比它更好的,可以把这个考生定为第一名。”
当时的副主考是德大人,因为长时间审阅考卷有些疲倦,所以伏在桌案上小睡。
任兰枝大人等他睡醒之后,将刚才的事情告知了他。
任大人为官清正,不想一言堂,虽然自己是大主考,遇事还是想和副主考一起商量着办。
德大人询问周学士的考号是什么。
任兰枝回答说道:“男字第三号。”
德大人说道:“那我就不用再看他的文章了,直接定为解元就可以了。”
任兰枝很惊讶,问他是什么原因。
德大人说道:“我刚才正在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忽然看见有个身穿金甲的神人对我贺喜。我问他喜从何来?
那神人说:‘你的第三个儿子会中解元。’
你们都知道,我一向都是把这些考生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看待的。现在你们都推荐男字三号的考卷,这就是等于我第三个儿子的考卷啊,岂不是正要应验了我梦里的事吗?”
不过,德大人说完这些话之后,还是认真仔细地看了周学士的文章。
看完之后也是大加赞赏。
于是,两个主考官一致同意:将周力堂学士定为这一科的第一名。
等榜单填好后,众人问周力堂学士:“你知道自己考场的考官张某,梦中说胡话的事吗?”
周学士茫然不知。
后来,周力堂学士又参加殿试中了进士。
从此以后,周力堂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先后担任过福建巡抚,南河总督。
其二
清朝雍正丙午年,江南府举行乡试。
当时,因为考生众多,就聘请临近省份曾经参加科考考试成绩甲等的人,来分担阅卷的工作。
这些人都是一些青年才俊。
其中有一个名叫张垒的人,考中举人已经很久了,在这帮同辈中以前辈自居。
张垒的性情迂腐,不知道变通。
每天晚上,他都会对着天上焚香祈祷,口中说道:“我的年纪大了,学业也渐渐荒废,恐怕自己不能胜任阅卷的职位。如果试卷中有好的文章或者祖上有阴德的,我没有发现的话,还请神灵暗中给予指点。”
其他阅卷的人,都笑他痴傻,大家商量着,要戏弄他一番。
众人准备了一根细竹竿,等张垒在灯下阅卷时,看到他有不中意、打算放弃的试卷,就从纸窗外将细竹竿伸进去,挑落张垒头上的帽子。
一开始,张垒还以为是风大,也不以为意,捡起来再戴上。
等外面的一连三次挑落他的帽子后,张垒这才如梦初醒,顿时大惊失色,以为是他错过了好文章,鬼神前来提醒。
于是,张垒穿好衣服、戴上帽子,走到院中,对着空中跪拜,嘴里说道:“刚才这试卷的文章,我觉得确实不太好。不过既然神灵前来提醒我,想来是因为他家里先人积有阴德的缘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请神灵再像之前一样提醒我一次。”
其他阅卷的人看到后,心里更加嘲笑他。
等张垒回到房间,却不见有所谓的神灵再次挑落他的帽子,准备放弃那张考卷的时候,那些人再一次在窗外,用细竹竿挑落他帽子。
张垒这下确信,神灵在给他提示。他不再审阅其他的考卷,而是站起身来,手里捧着那张试卷,走上大堂,想要让主考官定夺。
当时已经很晚了,两个主考官都已经休息了,固执迂腐的张垒却等不得第二天,马上敲门求见,将刚才神灵提醒的事情,告知了两位主考官。
大主考沈近思大人,深夜在睡梦中被他叫醒,心里有几分不爽,不过他也没有责怪张垒,还是认真阅读了张垒呈上的那张试卷。
沈大人看完后说道:“这篇文章写得很好啊,以这个考生的水平,完全可以考中啊,你又何必一定要说是神灵提醒的呢?”
张垒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其他阅卷的人听到后,都是心中暗笑,但也都是闭着嘴,不敢说话。
等到成绩公布,放榜的时候,只见那张考卷的考生赫然就在榜上。
一起阅卷的人都感到惊诧不已,大家这才笑着对张垒解释说道:“其实那张试卷好不好,我们不知道,但是你的帽子掉在地上,却是我们和你开了一个玩笑,不是什么神灵给你的提示。”
张垒却正色说道:“头顶三尺有神灵!看起来是诸位和我开玩笑,其实不然!不是我被诸位戏弄了,而是诸位被鬼神戏弄了啊。”
众人不知如何应对,对他也是深深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