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壬子年的冬天,杭州城里有一户徐姓的人家,把女儿嫁给了某家。
按杭州当地的风俗习惯。新婚夫妻结婚满一个月后,夫妻俩要一起回娘家,这个叫“回门礼”。
这天,女婿带着新婚的妻子,到岳父徐家行回门礼。
新女婿上门,徐家自然要设宴款待。
新女婿在徐家饮酒作乐,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加上天色渐渐地晚了,岳父岳母就挽留他住一宿。
按照杭州的旧俗,新婚夫妻第一次回门的时候,是不可以同房睡觉的。
徐家人就在客厅的楼梯底下,摆了一张床,安排他在就寝。
新女婿躺上在床后,还没有睡着的时候,就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响。
新女婿心内有些好奇,就透过蚊帐往外看去。只看见有四个人从楼上走下来,站在了客厅的灯前。
其中一人头戴纱帽,身穿红衣;还有一人头戴方巾,身穿道服;另外的两人都是头戴暖帽,身穿皮袍。他们的服饰都和当下的不一样。
四人站在那里谈论着什么,不时还一起发出叹息的声音。
不一会儿,又有五个服饰华丽的女人到来,走到灯前掩面哭泣。
忽然,其中一位年岁已高的妇人,指着客厅旁边的床上蚊帐中躺着的新女婿说道:“能不能把事情托付给这个人?”
先来的那位头戴纱帽的人,摆摆手说道:“无济于事啊!”
可能忽然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他哭了起来,并说道:“我应该去求张先生,给我们这一脉留一息希望啊。”
众人彼此之间互相劝慰,有的人坐着,有的人走来走去,心神不宁的样子。
新女婿躺在床上害怕极了,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一直到了五更天,鸡开始叫了,天色也渐渐放亮,那一群人才相互搀扶着,准备上楼。
这时,客厅的桌子下面突然走出了一个黑脸人,急匆匆地上了楼梯,拉了那个头戴纱帽、身穿红衣的人说道:“能不能也为我留一条血脉呢?”
身穿红衣的人见他情真意切,就答应了。
这时候,鸡已经叫第二遍了,黑脸人赶紧跑下楼梯。又钻回桌子下面去了。
新女婿看到天色已经大亮,就穿上衣服跑去里面妻子睡的房间,询问楼上住的是什么人。
徐氏告诉他说道:“楼上是我家新年的时候,供奉徐家祖先们的神像的,并没有什么人居住。”
新女婿心中有疑惑,就上楼去观看徐家祖先们的像。只见画上人物的容貌、服饰打扮,都和自己昨天晚上看见的不一样。
他的心中更加的不明所以,因此就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没有和任何人说起。
话说在此之前,徐家的三个儿子都是张有虔(此人在前面的章节中有提到过,貌似有些法术,卖过镇鬼的符咒。历史上也确有其人。袁枚先生介绍他说,年九十三,皇上钦赐举人)先生的学生。
这一年,张有虔先生在松江(现在的上海市)开馆授徒。
到了五月的中旬,张先生收到家书,得知母亲生病,就想回到杭州去探望。
但他这一走,松江学馆里就群龙无首了。于是,他就找到徐家,想让自己的三个学生,去一个人给代一段时间的课。
而徐家是富贵人家,三个儿子都吃不得苦,所以都不想去松江。
但张先生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其他人代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以老师的名义,强迫他们去。
徐家家主碍于情面,只好让最小的三儿子前往松江。富家子弟出门,总要有仆人随行。
徐家下人中有一位叫阿寿的,是徐家老奴的儿子,以前当过张有虔先生的书童,为人处事小心谨慎的。
徐家主就派他和三公子一同前往,负责照顾三公子的饮食起居。
主仆二人出门后,不到二十天,杭州城大规模地爆发了虾蟆瘟(一种瘟疫,也叫大头病、大头风),徐家一家老少十二口人,病死了死了十个人。
而只有三公子和仆人阿寿,因为去松江给张有虔先生办事,这才得以幸免于难。
徐三公子得知噩耗,马上回家处理善后事宜。
徐家女婿当然也要去徐家事情奔丧。
联想到回门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徐家女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徐家的祖先早就预知到了,杭州要有瘟疫流行。
他们口中的求张先生给徐家留在一息血脉,看来是应验了。
于是,他就把自己那天遇到的蹊跷事情,告诉了三公子。并表示那个黑脸人,也请求徐家老祖照顾留一血脉的,不知应在何处。
三公子听说后一阵愕然,说道:“看来是应验在阿寿的身上了!阿寿的父亲名叫阿黑,这是因为他脸黑,大家都这样叫的。妹夫啊,你看见的那个,从桌子底下走出来的黑脸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