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柔一行人已经走远了,蛮子才收回怨毒且狐疑的目光,低低呢喃道。
“妈,你说什么?”许富荣疑惑道。
“没什么,走吧。”蛮子收敛神色,拽着她的手朝角落的餐桌而去。
其他人见她们母女来了,纷纷避之不及,仿佛她们是什么扫把星似的。一时间她们那桌上没人过去,只等其他桌子全部占满了,没抢到位置的才硬着头皮跟她们坐了一桌。有的人和气,和母女俩虚与委蛇几句,有的人直接甩脸子不搭理。孩子是个好孩子,但这蛮子属实不是什么好人,能不交往就不交往。
……
如果说卢澄是气氛担当组组长,那李柔就是气氛担当组员,搞气氛这方面她从不让人失望,担心回去路上众人因为刚才的插曲会不高兴,她一路当着合格的导游,讲解沿途风景,金句频出,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一回到家,卢澄就迫不及待地去摘树上的水蜜桃,美其名曰:消食。
众人对他消食的方式不理解,但尊重。直到对方积食晚饭都没吃,可怜巴巴地坐在小凳子上看别人其乐融融地谈天说地,吃小龙虾,气得咬平了一手指甲。
赵鑫更是恶劣,提溜起鲜香麻辣的小龙虾蹲到他面前嗦,“嘶——真好吃啊!申奶奶的手艺真好!诶?阿澄,你怎么不吃啊?是天生不爱吃吗?”
“滚!!!”卢澄一巴掌挥开他的手,气哼哼地起身就走。
赵鑫伸出尔康手,嘴角勾着戏谑的笑:“别走啊阿澄!你要不要尝尝高粱酒?入口醇,还会回甘,不比你酒柜收藏的差,不喝可惜了!”
“哎!哎~真不喝啊?”
“要不明天你陪我去镇上打几壶,到时候带走啊!”
赵鑫越说,卢澄脚步越快,甚至迈出了残影,随着赵鑫最后一句落下,他也砰一声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对方贱嗖嗖的声音。
众人:哈哈哈哈哈……
晚上的时候,负责推进农家乐工作的顾问到访。
申美菊将厨房边上的空屋子收拾出来,作为临时会议室给苏继铭等人使用。
李柔觉得开会是对她精神的荼毒,她决定不掺和。而叶凝春和姜禾都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于是三个姑娘结伴上了楼,去了李柔的卧室闲聊。
李柔闲着也是闲着,顺手帮两个女孩一人做了一条手机链,她说:“流行是个圈,你别看这玩意儿很多年前流行过,现在用的人不多,要不了几年马上又流行起来,你们等着看吧。”
叶凝春收下粉蓝黄三色合金加晶石串成的手机链,上面的元素多是云朵、小花、小熊、糖果,非常可爱,她喜欢得不得了,立刻将手机上的老款换了下来,拼命点着头说:“同为水瓶座,我相信你的眼光和前瞻性。”
“阿禾,这个给你。”李柔用小钳子将链子扣头拧紧,笑着递给了姜禾,“我觉得你好像很喜欢绿色,所以就帮你做了这个款式。”
姜禾有些怔愣,最初她以为李柔都是做给叶凝春的,没敢肖想有她的份儿,她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眼里似乎冒着小星星,“谢谢!真好看!”
李柔又拿了一个垫片递给她:“这个装在手机壳里,手机链就可以挂上去啦。”
姜禾感激地接过,立刻照着李柔的话装到手机上,然后就一直翻来覆去地看,简直爱不释手,嫩绿晶石为主串成的链子,上面点缀了一些亚金色的合金装饰,小心心、蝴蝶结、蝴蝶和花朵,既优雅又不失可爱,“跟我的手机壳也很搭。谢谢!”
“客气啥,喜欢就好。”李柔笑了笑,她就是按照姜禾那个绿色小羊皮的手机壳做的。
给予和被给予的人都很快乐,现场气氛一片祥和。
李柔又将家里的相册拿了出来,翻到幼时在鲁南拍的那张照片,献宝似的递到两个女孩面前,“凝凝,这张照片上有张焘哦,看看你能不能认出来。”
“你不许提醒她!”李柔听到姜禾张口发出的气音,立刻出声制止她辨认,毕竟苏继铭和张焘都是她发小,她肯定认识。
叶凝春呆了呆,接着低头看着照片上的一群小孩,目光立刻锁定到一个精致的小脸上,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们很小就认识了?”
李柔没多想,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嗯呐!我爸爸以前在広厦鲁南分公司底下的工地工作,暑假的时候我妈带我去看望我爸,刚好我家老苏还有你家张焘都去那边度假了,就认识了。”
叶凝春没说话,垂着眼眸,似乎是在寻找张焘,可她其实一眼就认出来了,现在的张焘就是小时候的他等比例放大的,如果没看错,照片上的他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嫉妒,他嫉妒什么呢?
自然是旁边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在喂软萌的小女孩吃糖啊!前者一脸宠溺,后者笑得眉眼弯弯,看着两小无猜特别美好。不光张焘了,如果她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她也会无法抑制地产生疯狂的独占欲啊!
听着叶凝春略重的呼吸声,姜禾默默叹了口气,眼神扫过李柔娇憨的脸,这傻妞自己也是女人,却完全不懂女人的妒心啊!哪怕对方当初还是小孩也不行的。
在楼下开着会的张焘忽然感到一股恐慌慢慢爬上了后脊骨,后背的皮也跟着一紧,咋了这是?为什么好端端的觉得自己要完呢?
“焘子,干什么走神?”苏继铭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哦,没事。”张焘瞥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身子抖了抖,“有点冷。说到哪儿了?”
“嗯?”卢澄八卦的视线投向他的腰,意有所指道:“真虚啊!你也节制点啊!这大夏天的就怕冷!年纪轻轻就被掏空了身体,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你可咋整。”
“滚!”张焘瞪了他一眼,啐了一口,“单身狗。”
“单身狗怎么了?至少老子自由!”卢澄鼻孔朝天,一副我单身我骄傲的表情,心里头却难以抑制地泛起了酸水,一个美得极具攻击性的面庞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抓了抓头,迫使自己冷静,谁特么喜欢那种暴力狂!一定是误会!
他已经在考虑回魔都之后要约个心理医生看看了,怕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顾问在一旁看着几个总裁小学鸡互啄的画面,默默夹紧了尾巴,缩着肩膀,尽量降低存在感,避免被波及。
苏继铭微微蹙了下眉,抬手握住手边的杯子在桌上顿了顿,一群小学鸡立刻噤声。
“各位,言归正传,早点策划出结果早点散会。”温香软玉的老婆还在等着他呢!苏继铭道,“小吉,你继续。”
被称小吉的顾问立马端坐身体,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哦,苏总,现阶段已经没有任何阻拦了,前阵子还在发难的村民,突然全部转变了态度,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完成项目的规划和设计,自然美景和乡村文化做一个巧妙的融合,主要负责这块的设计师已经到位了,再招聘一些管理上的人才,快的话明年3月就可以正式运营了。”
苏继铭点了点头,非常满意他的工作效率,他抬眸扫视一圈,“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农家乐项目已经和政府谈妥了合作,并且也获取了所需要的各类批准和经营许可证。除了农家自己种植的农作物外,顾问还寻找了合适的农场做供应商,以确保货源充足。可以说事无巨细了。
众人表示没问题,连刺头申如凤都没提出任何异议,大家其实都有些莫名依赖苏继铭,打心眼里觉得交给他去操心就够了。
说白了就是个个都想当甩手掌柜坐享其成。
散会的时候,小吉走在苏继铭身边,语调不卑不亢地拍了一波彩虹屁:“早就听闻苏太太的锦鲤体质,哈哈~果然名不虚传。”
“哦?”你展开说说,苏继铭微微挑眉。
“之前项目推进一直停滞不前,苏太太这一回来,项目推进就像泄洪一样顺畅,短短两天比之前一整个月的进度还快。”小吉如是道。
端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调,绝对跟谄媚二字不挂钩,非常真诚。
一顿彩虹屁拍得苏继铭通体舒畅,他决定事成之后给小吉加工资。
他身边不少人发现了平步青云的捷径,只要在他面前使劲儿夸李柔就行。
夜空如墨,皓月当空,繁星点缀其间,宛如璀璨锦绣。
苏继铭心情颇好,踩着夜露上了楼,推开房门的时候,笑容一僵,房间里气氛沉闷,他视线扫视一圈,三个女生各怀心思地各占一个角落,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他那弱小可怜的老婆就坐在床边,欲语还休,一脸忧愁。
吵架了?
这是苏继铭的第一个念头。
“老公~”李柔看到他勉强笑着挥了挥手。
另外两个女人闻声齐齐回头看了他一眼。
“啊时间不早了,我回房了。”姜禾如蒙大赦地起身走人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叶凝春幽怨地扫了李柔一眼,又用同样的眼神看了看苏继铭,仿佛在无声控诉他俩蛇鼠一窝,然后便带着一身低气压打开门离去。
苏继铭:?
李柔:……
“你们怎么了?”苏继铭走到李柔身边坐下,将人揽进怀里,长长地呵了口气,果然只有和老婆在一起才有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李柔依偎在他怀里,低着头,睫毛轻颤,咬着唇道:“我给凝凝看了咱们小时候的照片,她看完就不高兴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该不会是气我小时候就认识她男人吧?”
“有可能哦!”李柔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苏继铭,“不是吧?这姐们儿大大咧咧的,心眼儿咋跟麦芒似的呢?”
“我要不要下去和她解释一下啊?”
苏继铭轻轻捋着她的肩,“没必要,张焘会和她解释。”
“你会嫉妒我和其他女人小时候就认识吗?”他捏着她柔弱无骨的手指,似是随口一问。
李柔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不会啊,我俩小时候也认识啊!而且谁还没个发小啦?”
感受到暖融融的气氛又忽然阴沉,李柔张了张嘴,弱弱道:“那,那要不我还是嫉妒一下吧~”
“敷衍。”苏继铭捏了捏她的鼻尖。
“冤枉。”李柔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望着他的眼睛,一脸真诚地pUA,“唉~我这样算媚男了你知道吧?容易被姐妹们鄙视的,没办法,谁叫对象是你呢?但凡换个人你看我抽不抽他吧!”
所以他在她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苏继铭听到的是这句。
苏继铭伺候她躺下,自己洗漱过后便躺到了她身旁。
李柔戳了戳他的手臂,“睡里面去,我起夜不方便。”
卧室的床靠墙摆放,是老款但实用的实木床,床头床尾都有围挡,靠墙一面还有与床一体的置物架,上面摆放着塑料假花,中间还有一面大方镜子。所以只有一侧可以用来上下床。
苏继铭觉得这个款式还挺新奇的,甚至想把自己家的也改成这个风格,但被李柔阻止了。
他支起手臂从李柔身上翻到了床里侧,重新将人揽进怀里。
想起白天遇到蛮子母女的情形,苏继铭小心翼翼地问道:“肉肉,关于卡尔的事你想翻案吗?”
李柔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仰起头看着他,满眼希冀:“我想,可是已经过去十三年了,还能翻案吗?”
“只要你想。”苏继铭道。
令人信服的霸总发言!
李柔沉默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算了,让它过去吧。这事儿翻出来受伤的只会是我妈。”
苏继铭知道岳母受的苦楚,可他就是想替她翻案,以他对岳母的了解,对方决不是会选择逃避的人,如果不解决就会像肉中刺一样,时不时磨一下,会很痛苦。但这事儿最终还是要以老婆的心思为念。
“老公,我告诉你个秘密。”李柔轻声道。
“嗯。”苏继铭垂眸望着怀里有些不安的人儿,抬手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说,我在听。”
根据白天蛮子母女和李柔的对话,他大概也能猜到她要说的跟什么有关,也理解她的迷茫和踟蹰,有些事压在心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迟早要将人吞噬的,何其幸运,自己完全是可以被她信任的存在。
李柔又何尝不是觉得自己同样幸运呢!她在他怀里蹭了蹭,说:“有你真好。”
接着她便将心底的秘密娓娓道来:“当初的事双方都证据不足,其实只能私下调解的。可是后来蛮子家多了好多证人,个个把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像受过训一样,他们好聪明啊~证词都不一样,却能环环相扣,连时间节点都编得特别符合他们的身份。比如桂喜婶婶隔壁那家的老头是拖拉机手,非农忙期间他早上6点才上工,所以他的证词是5:50在家门口刷牙看到我家卡尔路过,好像是朝许富荣家去的,具体为什么去,大概是因为她家有一条母狗。”
“你听听,又不需要说得言之凿凿,又能证明我家狗子路过了。”
“还有那蛮子家对门的人,男人是瓦工,凌晨五点半要从家里出发去县城,他说他大概五点三十五骑自行车路过东南方的麦田,见到了我家卡尔在田间和其他狗打架,距离许富荣家就十几亩地。”
“像这样的证人可多了,之前明明一个都没有。许富荣受伤的时间也可以随便改,反正也没人知道。”
“这些证人都是那次调解后出现的。我其实……看到了……也听到了……”李柔眼底含泪,嘴唇颤抖,苏继铭心疼坏了,轻轻将人抱紧,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背。
李柔咽下委屈,声音微颤:“法guan私下留下我妈,说是有办法帮她,我妈成长环境除了穷没经历过什么人心险恶,为人很单纯,她信了。”
接下来的故事,不用说,苏继铭也猜到会发生什么,只是当李柔说出来证实了他的猜测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当时那个油腻的法guan将朱虹抵在桌子前上下其手,说着恶心的话,明示暗示只要她从了他,一切都好说,而他们头顶是高高悬挂威严的国hui,真的非常讽刺。
迎接油腻法guan的是正义之掌,朱虹一把推开了他,肥胖的身子撞倒了一排桌椅,不等他反应,朱虹冲上去就揪掉了他能单独起名字的头发,接着一招无影手双掌齐下,抽得对方满地找牙,鼻梁上的眼镜镜片都甩裂了。
他从放狠话到求饶也就用了三分钟吧!还挺坚强。
这事儿他也不敢喊人救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朱虹的身影离去。
而这一幕从头至尾,被还是小学生的李柔在门缝里看到了,当时她并不害怕,胆大和遇事冷静是天生的。见妈妈寒着脸朝外走,她才赶紧躲到了楼道里。眼瞅着妈妈甩上门走远了,她才迈开小短腿儿去追,结果却见到蛮子一个闪身进了庭审间,还关上了门。
李柔赶忙缩回脚,重新藏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好奇地走了过去,直觉让她觉得应该阻止他们私下见面,她想推门没推得动,但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她听到了一些。
蛮子故作妖娆地说:“她不可以,但我可以。”
“你太丑。”油腻法guan声音里都带着嫌弃。
蛮子“唔”一声,似是撒娇:“都是女人嘛~来嘛~她故作清高还看不起你,哥哥你这么有本事,她凭什么呀?一个农妇而已!真是认不清自己呢!”
“sao货!”油腻男低吼一声,随即桌椅倒地的响动传出。
没一会儿里面便传出了各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打起来了?李柔一脸震惊,挠着头飞快地走远了。出去之后找到了正在寻她的朱虹,她马上飞奔过去,小嘴儿一顿叭叭儿,说蛮子去见法guan伯伯了,在里头打架了,还说蛮子果然没有妈妈厉害,妈妈能把伯伯打哭,蛮子只会被打哭,没用!
朱虹脸色一僵,随即笑着捏捏她的脸,安慰她说:“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这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爸爸,知道吗?不然你以后可能就没有妈妈了。”
这么严重?李柔吓得小胖脸儿歘白,她满眼坚定地拼命点着头表示绝对不说。
直到长大了,偶尔回想到过去的事,她才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刺挠了好些年。
“至于蛮子说我初中和男同学不清不楚的事情,是我发小李幼萍的后妈造的谣,她可嫉妒我妈的美貌和气质了,到处造我妈黄谣,连带上我一起,因为她要力证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道理,不过我初中什么样,你又不是没见过。”李柔语气轻松道。根本不需要解释。
苏继铭点头,怀疑老婆就是质疑自己,他人生向来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