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蜷缩在床上,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美食节目,眼泪从嘴角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果然云吃是吃不饱的,简直摧残身心,小姑娘咕噜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裹紧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都2013年了,她还要忍饥挨饿?
她的童年虽然不富足,但朱虹从没少过她什么,省钱省出血了,也要给她买零食和玩具,好在她懂事,从不主动要,只是太懂事的话,童年总有爱而不得的东西,还以为长大了可以弥补,没想到会穷得连饭都吃不上。
她的命何至于此啊!老天鹅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呐?小姑娘悲愤捶床。
她翻了个身,眼神失焦地望着天花板,又想起了那个夏天,殷半仙说的话,果然都是骗人的!
现在的节假日对她来说真的很难捱,没钱不能出去嗨,好吃的吃不起,连买基本的米面粮油都得斟酌斟酌,最重要的是假期还有一天半,思及此,小姑娘咬着被角,眼泪决堤扑簌而落,差点把床榻漂起。
她想辞职了,总不能为了照顾父母的面子,把自己小命搭进去吧?至于石阿姨,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又不跟她过一辈子。
李柔攥着粉拳暗暗下定了决心,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睡觉是最经济的省钱方式。
睡醒了喝水,喝饱了继续睡,实在睡不着就爬起来画几张画,循环往复,日子更加难捱,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
她生物钟一向很准,成年后基本上凌晨4:30准时醒,生理期5:00醒,醒了之后都会根据当天的行程决定什么时间起床。
她寻思去附近菜场买些面粉、鸡蛋、猪肉、大白菜,晚上回来擀面皮包点馄饨放冰箱,争取吃到辞职。
说干就干,小姑娘麻溜儿地爬了起来,趿拉着拖鞋就进了卫生间洗漱,才5:00出头的光景,整个小区万籁俱寂,只有她的房间亮着灯。
苏继铭和张焘从工地回来后,双双失眠,各自在房间辗转反侧。苏继铭一进这个小区,内心就开始沸腾,他决定等到白天到处走走,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不安。
而张焘则是一进小区就想起那个“欺骗”他的女孩,他内心愤愤难平,想着下次遇到那个女孩一定要好好教育她,有男朋友就安分一点,别看见他这样气度不凡的帅哥就见异思迁,见色起意!
就这样带着自己都不理解的心思,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丝质的窗帘一缕一缕温柔地抚上他的脸庞,张焘悠悠转醒,眉头蹙了蹙,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点亮看了一眼,已经7点半了,横竖睡不着,索性起床。
他刚拉开卧室门,就愣了一下,“继铭,你怎么起这么早?”
苏继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眸看了看他,淡淡道:“你也早啊。”
哥俩儿都看到了对方眼底浅浅的乌青,谁都没开口多问,张焘说:“我下去扔垃圾,顺便买点早饭,你想吃什么?”
苏继铭:“都可以。”
多余问!张焘撇了下嘴:“你就不能有点追求吗?”
苏继铭低头想了想,说:“生煎。”
张焘白了他一眼,直接起身钻进了卫生间,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吐槽他:“你还是别追求了,开口就为难人!”
这地方哪来的生煎!我给你空运来?
苏继铭没理他,触手可及的东西就不叫追求,叫要求。
张焘出门前和他说:“我们今天要么去三亚玩一天?”
苏继铭微微点头,表示随他安排。
片刻后,张焘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海边度假装,提着黑色的垃圾袋心情很好地出了门。
没多久,苏继铭也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去楼下四处看看,于是也出了门。
早上的电梯有些繁忙,不少住户都会很早出门去赶早市,他等了一会儿,电梯才到,进电梯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因为17楼就是顶楼。
电梯门关闭,缓缓下行,才两秒钟又叮一声停下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才到16楼,随着门打开,一个女孩低着头走了进来,她察觉到里面有人,也没有抬头,只是默默走到了电梯最里面,靠着角落站着,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女孩一头黑发简单地用鲨鱼夹挽在脑后,漂亮的脸型完全展现,上身穿着粉色雪纺衬衫,下身搭配着天蓝色碎花短裙,裙摆随着一双美腿摇曳生姿,看得人心旌荡漾。
仅仅看身形,苏继铭就一眼认出了她,正是昨天在楼下被物业经理教训的女孩子,他不知道为何,当她进来的时候,他的心就不受控地狂跳起来,明明都没看清她的五官,他伸手抚上胸口,试图让自己的心不要如此喧嚣,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她,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如此轻浮了。
如果他不这么正人君子,肯去看她,也许就会发现她右小腿上那个曾经在他家门口摔伤留下的疤,虽然浅淡,但跟周边肤色有些区别。
李柔大清早已经出过一趟门了,只是去到菜市场才发现早市的菜特别贵,超过了她的预算,买了面粉和猪肉之后,身上的钱就不够买别的了,只好回来再取一些,那可是她从牙缝里省下的小钱钱!她有精神才怪!
电梯下行期间,几乎每层都停一下,上来的人都是赶早市去买菜的中老年妇女,她们个个都认识李柔,她黄谣在外,大家看她的眼光自然带着轻蔑,也有人会直接阴阳她。
“我说这电梯里怎么一股骚气!”一个老太扇着空气,弯着嘴角,满脸嫌恶地斜眼看李柔。
“就是说啊!”另一个老太马上接上话茬,“我家儿媳妇要是穿成那样,我非叫我儿子打断她的腿不可!”
“哎哟!老姐姐,你别靠她那么近,万一有什么病传染给你就不好了!”这一嗓子特别嘹亮,生怕李柔听不见似的。
电梯里的人闻言默默远离了她。
“呸!真晦气!”
李柔蔫了吧唧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心里也没数,不知道在说她,只知道眼前一大排黑影突然散开了。
苏继铭却皱了皱眉头,他透过反光的电梯门看见了这些人都在看角落的女孩,分明就是在说她,见她也不反驳什么,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他有些不解,但他不会去恶意揣测别人,更不会去评论传言。
“小伙子,你离他远点!”一个老太抓住苏继铭的手臂,将他往旁边拉。
苏继铭不经意地抽回了手臂,没搭话。
老太吃瘪,老脸挂不住了,抬头审视着他,又看看他身后的李柔,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嘴里也开始碎碎念:“难怪,难怪,一起的啊!”
旁边的老太推了她一下,努了下嘴,示意她侧耳,吊着嗓子“小声”地说:“这也是她的恩客吧?长得这么好看,什么样的找不到,非得玩别人穿烂的破鞋!”
声音还能再大点吗?太恶毒了!
苏继铭听不下去了,扭头冷冷地看着她们,气势凛冽,吓得几个老太立马收声。
电梯里突然变得静悄悄,李柔才抬眼看了下,眼前的男子身量高大,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她心底竟无端生出了安全感。
几个老太见她看苏继铭的眼神,心里越发确定这就是她的恩客之一!这不今晚广场舞间隙的八卦素材就有了嘛!
电梯抵达一楼,人群各自散开。
苏继铭在小区里逛了一圈,每一栋楼他都停留一下,那种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的感觉竟然没有了,他松了口气,果然只是错觉吧?他走到小区入口处的花园里,找了个人少的位置闲坐着等张焘。
虽然苏继铭想吃生煎有点过分,张焘还是任劳任怨地走了很远的路,谁叫哥儿几个里头苏继铭最叫人操心呢!真怕他哪天把自己闷死了!
早餐店和路边摊逛了一家又一家,大多数都只卖肉粽、蒸糕、汤圆、芝麻糊,也有一些咸口粥品,还有特色荷叶糯米糕、路口粉之类的,一直走到菜市场,依然没有魔都小吃的影子,张焘只好随意买了点肉粽和一些当地特色便回去了。
小区大门入口有两条红砖小径,曲折的延伸开去,小径中间圈出了一块小花园,在目力不及之处又汇合成一条宽敞的大道。
张焘一脚跨进小区,选择了左侧的小径,苏继铭在小花园里看到了他,刚准备起身,却见他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右侧的小径,苏继铭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过去,早上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女孩正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长相出挑,白白净净的,目测比他们俩还高,应该不是当地人。
张焘想教育女孩不要见色起意的心思也压了下去,只是依然冷哼一声,这女孩果然有男朋友!不过,她一个人提着一堆食材,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而那个男人却空着手大摇大摆,她看上他哪点了?自虐么?
张焘见他们走远了才收回目光,正好对上了苏继铭疑惑的视线,马上咧着嘴走了过去,搭着他的肩膀,“走,回去吃早饭。”
一顿早饭在沉默中接近尾声,哥儿俩各怀心思,最后还是苏继铭先开了口:“焘,你是不是喜欢楼下那个女孩?”
张焘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他这是学会八卦了?
苏继铭低垂着眼眸,用纸巾掖了下嘴唇,“我只是想问,你还喜欢肉肉吗?”
肉肉?这个名字有点久远,张焘这些年都没想过李柔这个人,那个夏天就像一个稀松平常的人生插曲,而肉肉这个名字,只是那段岁月的一个书签,苏继铭这么一问,仿佛翻开了古老泛黄的扉页,他想起那张模糊的小胖脸,忍不住笑着摇头,“喜欢!”
听他这么说,苏继铭心下一沉,随即又听到张焘说:“继铭,你知道吗?人每个阶段都会有喜欢的人事物,肉肉很好,但要是现在让我遇到她,就不会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就算是那个时候,我对她的感情也只是超过友情,但爱情肯定谈不上。”
“你要说遗憾,那肯定有一些的,至少她真的不该不辞而别,有一阵子我的确挺生气的。”
苏继铭静静听着,没说话。
“你怎么突然想起她了?”张焘好奇地问道。
苏继铭这才抬头看他,他不想隐瞒什么,认真地说:“焘子,我不是突然想起她,我是一直想着她。”
张焘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在你跟她表白之前,我就喜欢她。”仿佛嫌不够炸裂,苏继铭又补充一句,“男女之间那种喜欢。一直很喜欢。”
张焘怔愣许久,随即砰地站起身,椅子随着他的动作撞在了墙上,他也没管,冲过去就揪着苏继铭的衣领一顿晃,表情却是狂喜的,“好啊你!看不出来你还挺蔫儿坏的啊!竟然惦记哥们儿女朋友!”
苏继铭见他不仅不生气,还很开心的样子,整个懵了。
张焘松开他,重新坐了回去,大大地松了口气,举起手边的杯子说:“来,以豆浆代酒,敬你一杯!”
“哥儿几个私下都在担心你,怕你突然出家当和尚。”张焘仰头灌了一口豆浆。
苏继铭难得笑得真心,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也放松了很多,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下,心里有了新的决定,等他回去要托人寻找肉肉,不管她在哪里,都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