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小酒馆。
锅子咕嘟嘟作响，肉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秦川咽了口口水，眼睛盯着锅子里的鸡目不转睛。只听一声能吃了，他迫不及待的夹了块肉放在自个碗里。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乐呵呵的往李恒的碗里也夹了块肉。
“你吃。”许靖取了勺添了半碗汤，慢悠悠的喝着。半碗汤喝下肚，身体暖洋洋的驱散了一身的疲惫。
“老大，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侯亮点了一打啤酒，打开了几瓶，一人一瓶递了过去。他心思敏锐，分钱的时候就看出了李恒的不对劲，如今小酒馆里也就剩下了他们四个，索性一吐为快。
“猴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跟着你赚钱。”侯亮想也不想道。
“不用上学了？”
侯亮笑着指了指自己，说道:“就我这水平，能上个普高都是家里烧了高香了。分班过后，我更加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上课跟听天书一样。”
许靖默默的灌了一口酒，道:“你呢，吴宇？”
吴宇推了推眼镜架子，仔细想了会。“我还打算参加高考。就算考不上大学，要是能考个大专也好。”
这才是普通人追求的路啊。
小县城混一辈子顶天了是个万元户，有点梦想的人都会拼尽一切的往外冲。而能往外冲的路只有一个就是读书。
“你呢，李恒？”
许靖道:“我打算休学一年。”
“我陪你。”侯亮眼皮眨都不眨一下拎着酒猛喝了几口。洋酒就是难喝，比烧刀子差远了。
“不用，你老老实实跟着吴宇一起上学。我打算等你们高三那一年直接参加高考，考得上就上，考不上就跟着秦川种田。”
被点到名字的秦川乐呵呵的傻笑。“好啊。俺陪着你一块种。”
“老大，你是不是疯了？你不管是做小买卖还是赌钱都比种田来的快，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种田？”
就是五谷不分的侯亮也明白现阶段学门手艺都比种田来的实际。看天吃饭的活哪里有工厂里打工赚钱快？
“是啊。”吴宇苦口婆心劝道:“依我看你也不用休学，就跟着我们老老实实上学。以后考个好大学，人说出去也有面子不是？你好不容易从山里出来，怎么现在又想回去了？”
许靖干了半瓶酒，道:“总得试试看。”
“有什么好试的？又累又苦的活你乐意去做？”
侯亮抓着秦川的手摊开，皱巴巴的皮肤因为常年劳作该脱皮的地方脱皮，关节处有抹不开的厚厚茧子。
“你看看你自己的手，对此下，这就是你要的生活？”
他的手白皙如玉，葱白的指节细长，根根分明，跟秦川的手形成了强烈对比。
“猴子。”秦川异常恼怒，抽回的手。他们说的他听不懂，不过看猴子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秦川脑子空空，憋半天才想出几个字。“俺能吃饱饭。”
“也只能吃饱了。”吴宇毫不客气的戳破了李恒的美梦。“你跟着他放弃了这辈子最好的年华就为了种地，你姐听到估计会气死。”
许靖抿唇，想了会道:“不试的话我不甘心。”
“老大”侯亮还要再劝被吴宇制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猴子你也收收心，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吴宇就想的明白，这顿饭与其说是庆功宴不如说是散伙饭。
天下无不散筵席，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的。
“我吃好了，猴子你跟我一起去招待所吧。”
“我……”侯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吴宇拽着走了。
秦川有些茫然。明明一锅子的鸡都没有动几口，怎么就吃饱了？鸡多好吃啊。
“多吃点。”许靖朝着他碗里夹了肉，笑眯眯道:“你还在长个得多吃。”
“嗯。”秦川摇了摇头，甩开了负面情绪开始专心干饭。
一锅子鸡大半进了他的肚子，吃饱喝足后秦川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吃饱的感觉真好啊。
许靖付了钱，回去的路上秦川问道:“你不开心吗？”
“没有。”
“骗人。”秦川伸手摸了摸他紧皱的眉头，不开心的人才会皱眉，李恒真会骗人。
“没事。”许靖反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旁边有个药店，去买点药。”
“不用。”紧张之余，他抽回了手。李恒付账之时他看了他掏出了一张大团结还有一些毛票，好多呢。
原来鸡那么值钱，他干三年活赚的钱只够吃五顿的。念此，秦川决定今天以后就要开始省钱了，只要省钱他能带着李恒一起吃饱肚子。他能养活他的。
至于药，他是个粗人不要用药。以前有了伤也是过个几天就好的，不用浪费钱。
他浅浅的露出个笑容，指了指脖子道:“没事，已经不痛了。”
“不治好，伤口会感染。”许靖没给秦川反驳的机会，拉着他就进了药店。
简单消毒后，他耐心的给秦川上药。
离得近了，秦川才发现他的睫毛好长。忽闪忽闪的像极了田间飞舞的蝴蝶。他的皮肤也很白，不像自己黑的像个木炭。
“李恒。”他突然间有些结巴了。“你，你为什么要对俺好？”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什么都没有，长得也丑，为什么李恒会对自己好？他也没有什么值得李恒惦记的。
“对你好还用理由吗？”许靖想了想道:“看你顺眼所以对你好。”
“你又骗人。”明明不是这样的。
许靖耐心的给他上了药，余光一瞥，嘴角挂着的油壶还没放下呢。他揉了揉秦川的脑袋，轻声道:“我想对你好。”
一句话被秦川记了很久。
很久以后他都能记得他在省城的小小药店，李恒耐心给自己上药的样子。他就像是庙里面的菩萨一样闪闪发光，让他眼睛也跟着酸了。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哪怕李恒明天就甩开他跑了，他也能记得他曾经留给自己的东西。
他感动的稀里哗啦的，眼泪也跟着落下了。
“别哭。”许靖耐着性子替他擦掉了眼泪。“有我在，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