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悲伤淹没了望月玄,他回想起那个爱吃三文鱼饭团的家伙。
那家伙比也里别朵勒齐帅得多,棕发碧眼,欧洲人的面孔。喜欢喝清酒,和琴酒差不多高,喜欢压在他的头上,嘲笑他当时还未发育的身高。
他死的时候和也里别朵勒齐一样,都没有尸体。
如果还能遇见那个家伙,望月玄一定会狠狠嘲笑他,到死都还是个单身汉。
想来那家伙会啃着饭团抿一口清酒,悠哉悠哉地说:“这说明我把我的生命献给了伟大的事业,我的一生都在为了兄弟会和全人类的自由而奋斗,我是个合格的刺客。”
呸,不要脸的家伙。
舍费尔看出他的状态不佳:“休息一段时间,晚上再继续。”
操作室的灯光渐渐恢复,望月玄从高空落回地面。他在马背上坐了很久,脚底的触感让他觉得不真切。
记忆回溯已经停止,望月玄平复内心的情绪,一下午的休息时间对他来说太长了:“一小时后继续。”
“你的精神?”舍费尔问。
仪器显示,实验体的心率过高,其他一切正常,可精神上的失常单靠这些仪器无法发现,需要进一步的测试。
“我能行,相信我,我也不希望自己疯掉。”
“那就一小时后继续,”舍费尔被说服了,他也想快点发现先行者之盒的下落,便指挥实验人员调试仪器,“将时间再往后。”
被放下来的望月玄得到了短暂的休息,在三把麻醉枪的瞄准下享用午餐。
今天的午餐是牛排与土豆饼,舍费尔和他吃的一样。午餐味道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地面太冰。
稍作休息的望月玄重新进入animus,这次,插入后颈的长针并没有让他感到疼痛。
1225年,西域的战争终于结束,蒙古大军凯旋而归。将士们的魂从西域的战场上回归,就被扯入了与西夏的战斗。
秋季,本该是放羊牧马的季节,高龄六十三岁的成吉思汗亲自带兵出征西夏。大批人马再一次离开了草原,不知归期。
少布独自回家,又独自从家里出来。
他从西域归来就得到了哈日巴日的死讯。装疯卖傻的事情被人揭发,有人替成吉思汗除掉了这个“重大”的隐患。
真是可笑,失去双臂的人要怎么持刀杀人,又要怎么造反。
查苏替哈日巴日挡下了第一刀,没有力气去挡第二刀。牧马归来的那日苏只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查苏,连凶手的背影也没看到。
少布变卖了家中所有的东西,让那日苏带着瘸腿的查苏去了大金。他原本是金国人,小时候随父母外出遭到马贼,不幸走丢流浪草原。多年过去,他只记得家的大概位置,父母面容早已模糊,让那日苏去金国找他的祖父母,也好有个照应。
他是看着哈日巴日长大的,论年龄,哈日巴日得喊他声兄长,论身份地位,他曾是哈日巴日的那可儿,他当然替哈日巴日报仇。
少布查出了凶手的身份,被揭穿后的凶手只遭受到了象征性的惩罚,家中还多出一群无法解释来源的牲畜。
继续往下追查,事情的源头隐约指向了那位可汗身边的人。少布没有继续追查,怕惊扰到了可汗,让他怀疑上自。
曾经他答应过自己会留下哈日巴日的命,可现在,他违约了。
成吉思汗的汗帐戒备森严,除了护卫军和可汗亲许的人,其他人很难靠近汗帐。
少布让出过不少战功,至今也只是个阿儿班(注:十户),自然没有这种待遇。如果他在接下来与西夏的战争中取得无法忽视的战功,他就有资格接近成吉思汗,才能乘机取走对方的脑袋。
有了目的少布不再让功,他就像只发狂的野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无惧敌人的兵刃。一场战斗,他手上的武器换了一把又一把,身上沾着的,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血。
几场战斗下来,少布的表现引起一位敏罕(注:千户)的注意。正巧,敏罕的那可儿在一场战斗中死伤大半,护卫的阵型空出缺口,急需填补空缺。
少布出众的能力引起敏罕的注意,有意将他收做那可儿,这让少布在军中的日子如鱼得水。但不足半月,那个有意提拔他的敏罕,死在了对沙州的进攻战中。
幸运的是在敏罕死前,少布的名字被他传入了大将阿答赤的耳朵里。
沙州之战,蒙军死伤惨重,即便如此,沙洲还是久攻不下。阿答赤让少布暂替敏罕的位置,命令他尽快协助其他将领攻下沙洲。
少布上任三天,沙州破了。
蒙古军进攻的步伐无人能挡,短短一年,他们先后拿下了肃州、甘州、西凉府等地。
1227年春,蒙古军包围中兴府,而在战场上屡立战功的少布又一次进入了成吉思汗的视线,这次他没有拒绝可汗的邀请,成为怯薛军中的一员。
怯薛军要做的事就是护卫成吉思汗的安全,少布负责汗帐外围的站岗与巡逻,难以接近铁木真。
巡逻日复一日,少有与人搏杀的时候,每日无聊的站岗与巡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靠近铁木真。
机会很快就来了。
巡逻的宿卫发现了其他宿卫的尸体,这说明有不怕死的刺客趁夜色潜入了汗帐周围。值班的少布加入搜查队,他们没放过任何角落,也没找到那名刺客。
反倒是另一支搜寻的队伍抓住了那个大胆的刺客。
拷问持续了很久,听说拷问的刑具都换过一轮,刺客还是没有开口。
趁着休息的空档,少布偷偷去看望那个被抓住的刺客。
刺客被绳子绑住,躺在地上,满脸是血。少布看不清他的面容,从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这个人还活着。
看守他的宿卫认识少布,没有阻扰,还和少布聊了几句。
从他口中得知,刺客被抓住后就没说过一句有用的消息,即便是用火焰去灼烧对方的皮肤,他也不肯透露分毫。
宿卫敬佩这样的汉子,只可惜对方是敌人,若是在同一阵营,必定要和对方把酒言欢。
少布敷衍地应了几句,留宿卫一人沉浸在惋惜的感情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刺客。
尖锐的鸣音在天空上响起,有人发射了响箭,这说明附近还有刺客。
营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掀开帐门喊道:“还有其他刺客,别让他跑了,让他赶紧说出同伴的人数与位置。”
看守的宿卫站直身体,取下挂在墙上的马鞭朝刺客走去。少布拦住了他:“你看看他,就像一头倔强的牛,不管什么样的拷问都无法让他开口,让我试试,也许我能劝得动他。”
“少布,在战场上杀人你比狼还精明,但拷问刺客,你什么都不懂。”
少布附在他耳旁小声说:“让我试试,也不会耽误你。那些的刺客伤不到可汗,你我都知道今晚可汗不在汗帐里。”
地上躺着的刺客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少布的眼睛,他拍拍宿卫的背,示意对方离开。
少布从角落舀了一勺水,泼在刺客满是血污的脸上,按住刺客乱动的脑袋,用衣袖替他擦干净了脸。经他这么一擦,刺客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但并不妨碍少布看清他的脸。
像,真的很像,这刺客和也里别朵勒齐有着七八分相似。
外面的宿卫听见泼水的声音,喊了声让少布悠着点,别把刺客弄死了。
少布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团着的绒布,打开布,里面是一个小瓷瓶,将瓶中的药粉末塞在刺客的伤口上止血:“也里别朵勒齐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