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粘人的小孩,秋火明干脆也不看书了,他拿出金绰埔给他的‘拍卖须知’看了起来。
看完了,直接关灯睡觉。
翌日一早,金绰埔穿着一身西装革履地来敲门。
秋火明把门打开,他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全扔给了秋火明。
秋火明把东西都展开来,是一套西服、衬衫,还有一个鞋盒,金绰埔吩咐道:“衣服换上,今天正式场合,穿得正式一点。”
秋火明把东西都抱进了洗手间。
这是一套浅色西服,还有一件浆洗过的白衬衫。
盒子里是一双大码的黑色牛皮鞋,鞋油打过,鞋面上能滑死苍蝇……
秋火明换上这套衣服,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扬声问道:“小叔叔,这衣服怎么这么合身啊……”
金绰埔笑道:“你出来我看看……”
秋火明从洗手间走出来,金绰埔眼睛一亮,当即托着下巴询问道:“你真的不考虑加盟我们音像公司?我可以花重金捧你……”
秋火明:“我……”
“我什么我,算了,懒得说你,你这套衣服是我提前定制的,至于尺寸怎么来的……”他促狭地笑道:“我不告诉你。”
“走吧,先下楼。”
楼下的店面还没开,他们从后面的楼梯下去的,秋火明这才发现他家还有一个进出口。
金绰埔解释道:“这也是逃生通道,楼下都是店面,小心一点没大碍。”
“小婶娘跟两个小家伙不吃早茶吗?”秋火明问道。
“昨晚冠生哭着找他妈,哄到后半夜,他们几个还在补觉呢……”
秋火明摸了摸鼻子,“为啥要哭啊?”
“问了,不说,就是哭,手里攥着一个折纸,死都不给他妈咪看……”金绰埔叹了口气,“冠生聪明,又太感性,我想让他多点男子汉气概。”
他瞥了一眼秋火明,“听说你的拳脚功夫不错,这次在港城多住几天,教教他们基本功。”
“行啊,那就多待几天,我还想在港城转转。”
金绰埔当即从皮夹里摸出一叠纸钞,“这些是港币,你想买什么就买,不够找我要。”
秋火明伸手接过,“谢谢小叔叔,回头从佣金里扣吖……”
金绰埔含笑看着他,“小钱不用,你小叔叔只喜欢赚大钱。”
两个人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家新装修过的酒楼。
早茶在二楼,这个点已经人声鼎沸了,金绰埔跟老板熟,给带到了靠窗口的位置。
喝早茶的大多数是中老年人,像秋火明这般大的年轻人几乎没有。
跑堂的伙计年纪相差极大,有白发的,也有少年人。
两人坐定、上茶,不一会儿餐车推了过来,金绰埔熟门熟路地从上面取点心……
跑堂的拿着一张纸头,每拿一份点心,就在纸头上盖个圆圆地印戳。
秋火明见他在拿东西,顺手端起茶壶,先将两人面前的餐具洗了一遍,这也是从老广这里学来的规矩。
金绰埔拿了好几个不同的点心,将桌面铺的满当当的。
金绰埔喝了口茶,夹起一个陈皮牛肉,送进嘴里慢慢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跟秋火明科普。
“今天这场拍卖会,是临时举办的,正式的春季拍卖会要到4月份了……”
“一会儿,我们乘坐的士过海,给你见识一下我们这里的第一条海底隧道……”
金绰埔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全长接近2公里了。”
秋火明若有所思,他对隧道没兴趣,直接开口i问道:“拍卖会是在文华酒店里办的吗?”
“你知道?”金绰埔诧异道。
“昨天在你书房翻看了一下地图册,你说过海嘛,过了海最近的就是文华酒店,我猜的……”
“聪明,就在那,那边能看到维多利亚港,风景不错。”
“小叔叔,你怎么不买车?”
“年纪大了,学不会……”金绰埔惆怅地说道。
港城的车道跟内地截然相反,秋火明会开车,但是没在港城开过。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秋火明就吃多了……
看在金绰埔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早些年,内地生活水平不高,逢年过节才有肉吃,想必秋火明这孩子也是,难得吃到好东西。
他温言道:“再加一点?”
秋火明揉了揉肚子,“吃不下了……”
“行,那我们就出发了。”
金绰埔拿着单子,带着秋火明一起到收银台结账。
买好单,两人站在店门口打车。
没多久就有一辆红色的的士车停了过来。
报了地址后,的士原地调了个头,开始沿着并不宽阔的马路飞快地行驶起来。
遇到弯道也不减速,看的秋火明乍舌。
过了海底隧道后,又开了将近十分钟,就到了酒店大堂门口。
大堂里有穿着制服的阿三小跑着过来给他们开车门。
金绰埔应该也是头一回来这种拍卖会现场,虽然没来过,但是他是大户人家出身,这一身气场就足矣,心里犯怵,面上丝毫不显。
他拿着邀请卡,当即就有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上来,给他们两个领上了楼,当场办理了入场证明。
他们是委托人,之前已经跟拍卖行签署了协议,入场手续简单,不像买受人,他们不仅要提前支付保证金,还需要提交很多相应的证明文件……
他们来的早,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开始,秋火明顺手在前台拿了一份今天的拍卖品介绍。
大厅中间是座位,两侧摆放了各种点心跟酒水。
金绰埔摸了摸剃的光溜溜的下巴,“走吧,先去喝点……”
大厅里此刻已经来了好几个人了,衣服都穿的很光鲜,秋火明走进来,引起了他们注视的目光。
身高1米83的中国人,毕竟少见,加上少年人的肤色极好,一套浅色的衣服衬得气质高雅,浑然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秋火明这里刚端起一杯汤力水,就有人快步走了过来。
对方三十来岁,典型的老广人相貌,他先是跟金绰埔招呼了一声,互相介绍了一下之后,他转头看向了秋火明,“能冒昧交换一下名片吗?”
秋火明哪里有名片,他看向金绰埔。
“他是我侄子,过来见见世面的,暂时还没有让他经商的想法……”
金绰埔上来客气道。
对方听他这么说,越发觉得秋火明来历不简单了,干脆留在原地,跟金绰埔谈起了生意经。
秋火明乐得清闲,自顾自喝了起来,一边翻阅着手里的拍卖品介绍。
拍卖品不多,一共才十一个物件,其中压轴的赫然就是秋火明淘来的那盏珐琅彩黄地开光胭脂红山水纹碗。
秋火明看了一眼起拍价,差点把手里的酒水洒了出来。
他深呼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情绪,这穷人乍富,大概都是这种心态。
秋火明把喝完的杯子放到一旁侍应生的托盘里,这才定定心神,侧身跟金绰埔打了一声招呼,他要到处去转转。
金绰埔见时间还早,叮嘱了他两句,就随他去了。
秋火明顺着大厅往后面的露台走去,露台上布置的绿意盎然,有淡淡地熏香若有若无在花丛中飘散出来。
他穿过那些精心搭配地绿植,径直走到了露台的栏杆边,这里撑了几个阳伞,眼下除了他,还有一位穿着正装的女子,长卷发,背影窈窕。
秋火明瞥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
他扶着栏杆极目远眺,不远处就是海岸线,这里就是着名的‘维多利亚港’。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已经透过云层,将海面映照得波光粼粼,泛白得海岸,跟深邃得海水互相交映。
海岸边一溜烟停着许多快艇,航道上还有船只在穿行。
海风经过阳光的洗礼,吹到身上并不觉得冷。
秋火明的发丝被风吹起,他半眯着眼睛,只觉得这一刻心旷神怡。
他正在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时光,身边传来了一位女子的声音,“嗨,早晨……”
秋火明扭头看了过去,对方二十来岁,打扮的极为精致,气质高雅,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位女子。
“早晨。”秋火明回应了一句。
对方打开小小的挎包,取出一张散发着幽香的卡片,“我是Anastasia,你可以叫我安娜,请问先生你怎么称呼。”
秋火明双手接过卡片,卡片是全英文的,对方的头衔是拍卖会的主持人。
“安娜你好,我叫秋火明,我还没有名片,非常抱歉……”
安娜笑了笑,“看你的年纪应该才二十出头吧?”
“嗯,差不多了。”
“那你要叫我姐姐了,我今年32岁。”
秋火明诧异地看向她,“我还以为你才二十出头……”
女子大笑了起来,“你这话说到莪心里去了,谢谢……”
两人干脆站在阳光下,聊了几句,对方的专业知识极为渊博,性格也很大气……
聊了十来分钟,有工作人员找到了露台这里,凑近安娜跟她低语了几声。
安娜这才扭头跟秋火明抱歉道:“跟你聊天实在是愉快,不过,我要去工作了,希望有机会能跟你再次详谈……”
“能跟你聊天,是我的荣幸。”
秋火明客气了一句。
安娜的心情很是愉快,她笑着挥挥手,跟着工作人员一起往回走。
秋火明又站了一会儿,阳光开始灼热起来,毕竟是亚热带的气候,即使是初春,温度还是上来了,秋火明转身往回走。
刚到入口处,就看到金绰埔的身影。
他目光扫到秋火明,这才松了口气,“进去吧,拍卖会要开始了。”
两人回到会场,此刻的会场已经是人头攒动了,香衣鬓影、衣冠楚楚,当中一半是华人,另一半是外国人,大概各种国籍都有,听起来口音各异……
秋火明跟在金绰埔身后,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没多久,就看到安娜从侧门快步走了出来,她走到了最前方的台上,展会上的音乐停了下来。
安娜的英文极好,开场白直接用的英文,跟着又用白话重复了一遍。
开场白说过之后,开始说起拍卖的规则……
这家拍卖行用的是英式规矩,也就是说是“出价逐升式拍卖”,最后价高者得,每次的加码不得低于预设的金额……
会场上很安静,耳边只听到安娜的声音。
当主持人控场能力极为重要,她的声音富有感染力,有种莫名地蛊惑力量。
说完这些之后,她开始介绍起今天的重头戏:拍卖品。
秋火明听得认真,这里的任何一个拍卖品,他都买不起,但是其中一副‘齐白石’的画,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时候的他的画虽然有名,但是价格还没起来。
这幅画是怎么流到港城的,秋火明倒是知道一二,他摸着下巴,盯着台上的安娜,她正报到了这幅画的起拍价格,价格比想象中要低很多。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再过两年,齐白石的书画价格就要被炒上去了。
秋火明的思绪飞扬,现场的这张齐白石的作品,拍卖价1万元港币,而自己那碗,起拍价就是200万港币。
要知道,港币是跟着美元走的,也就是说,这时候的港币很值钱。
主持人介绍完这些之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拍卖品是个做工精美的金饰品,朝代为清朝……
现场的拍卖气氛还没活跃起来,举牌的人寥寥无几……安娜在台上也不慌乱,依旧是气定神闲,就是语气多了几分蛊惑。
她开始着重介绍起这个簪子背后的故事,没多久,秋火明就听到了不远处一位女子跟同伴提议,“这个送人寓意极好,不如拍下来吧……”
对方应了一声,当即举了牌。
安娜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好,目前的价格是2万5港币……”
周围举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比起之前要热闹一些。
金绰埔低声对着秋火明说道:“这女人不简单,短短几句话,就把现场预热了……”
接着他又说道:“一般这种首场秀,都会找托,目的就是让人觉得东西抢手,拍卖品有价值……”
秋火明也压低声音回应道:“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饥饿营销……”
这话一说出来,金绰埔愣了,他仔细地回味着这几个字,倒是对台上的动静不在意了。
他越是想,越觉得这几个字有种魔力。
“啪”台上的槌响了。
第一个拍卖品尘埃落定,是两位女子拿下。
金绰埔这才回过神来,他瞥了一眼秋火明,“火明吖,等回去后,你跟我仔细说说看,你理解的‘饥饿营销’是怎么一回事?”
秋火明正看的起劲,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没问题啊,我能给你说上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