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朱蕊性格恬淡而又率真,向来是傻乎乎的有啥说啥。而且她跟沙乐天相处的颇为投机,经常向他倾吐一些生活中的小烦恼,决计不会搞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
与朱蕊相比,罗亚安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给人感觉稍显阴阳怪气,但他从不刻意隐瞒自己在家里所下的苦功,常在学校与沙乐天探讨切磋前一天晚上刚刚想出的解题思路,顺便抱怨一下父母过分压榨自己玩游戏的时间。
贾喜奋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了。在学习这件事上,他不仅直率,而且高调;非但不藏着掖着,反倒要大肆张扬。他不太可能被别人捧杀,因为他时时刻刻都在心中自己暗捧自己。
每当同学们课间凑在一起闲聊时,贾喜奋往往会有意无意把话题引到学习上,然后充满自豪的向大家主动汇报自己昨晚的学习时长和进度,再将自己所总结出的要点和心得倾囊相告。
而每当各科大小考试公布成绩时,他通常会先感到失落惆怅,再习惯性的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的粗心大意,然后嘴里念叨着“失败是成功之母,而今迈步从头越,世上无难事,铁棒磨成针”之类的咒语为自己打气。继而在同学们的嘲讽中迅速恢复信心,斗志昂扬的指着他们高声宣告:“过去的就过去了,咱们有本事向前看,下次考试我一定能超过你们!”
时光荏苒,日子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飞逝而过。转眼之间,初三下学已经过去了一半,距离中考只剩两个多月了。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全班同学在各位老师的严格督促下刻苦用功,成绩普遍取得了不同幅度提升,各人的班内排名却很难再发生太大变动了。
初中时代的最后一次期中考试,沙乐天保持住了全班前二十水平,朱蕊的名次与他相差不多。罗亚安依旧徘徊在前十名之外,未能抓住机会取得突破,倒是贾喜奋稍有进步,勉强挤进了前三十。
事到如今,马善友已经对大家各自的水平心知肚明,也对他们的考学前景有了较为清晰的判断。为了不施加太多压力,他破天荒的没有批评任何一个学生,而是逐一鼓励了全班所有人,希望他们利用最后的几十天时间加油冲刺,力争考取一所理想的高中。
几乎与此同时,马善友还迎来了一件人生大事——从棚户区年代久远的木质结构筒子楼搬出,住进了市里为广大教职员工新建的宿舍楼。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搬家可是件不折不扣的麻烦事。马善友打算厚着脸皮找几个学生去帮忙干活,可又不好意思以班主任的身份强行征召劳力。思前想后,他把招工的任务安排给了沙乐天,交代清楚后还不忘叮嘱一句:“别直接说帮我搬家,先问明白人家星期六有没有空,免得人家不好意思推辞,耽误了自己的事儿就不好了。”
沙乐天欣然领命,回到班里就立马募集了七八个高大壮实的同学。大家周六清早分别在马善友的新家和旧家集合,这边搬下、那边搬上,还有两个人骑着三轮车一趟一趟轮流运输。
人多好办事,区区一上午功夫,老房子里那些不太值钱的家当已经尽数搬进了新家。马善友看着塞满东西的新房子咧嘴乐个不停,热情招呼大家进屋歇息,把一大兜子水果往茶几上一搁,又钻进厨房去烧水冲茶。
通过两年多来的辛勤努力,马善友如今已经升任语文教研组组长,教学水平和管理能力得到了同事和领导的一致认可。但是他操持家务却远不如处理工作那样得心应手,在学生们面前一通手忙脚乱,着实有些狼狈。
幸亏鹿老师也带着朱蕊等几个女生前来帮忙收拾,大家分工协作,有人削水果,有人帮忙准备茶杯茶碗,有人给男生们递毛巾擦脸,老少十几人团团挤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说说笑笑,倒也是一派其乐融融。
“来来,喝茶,吃点心,吃水果,都别客气。”马善友给每个人倒上茶水,和和气气的微笑搓搓双手:“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感谢啊,非常感谢。罗亚安,累坏了吧?你抱的那两个箱子里都是书,老沉老沉的。沙乐天,三轮车骑的挺溜嘛!什么?小时候经常骑?哈哈,怪不得——对了,贾喜奋刚才在楼下摔了一跤,没事儿吧?破了吗?”
“没事儿。”贾喜奋一撸袖子抬起胳膊肘:“擦破点皮,小意思,不疼!”
“好,没事儿就好。”马善友笑盈盈的拍拍巴掌示意众人安静:“听我说两句。整整忙了一上午,按理说应该好好犒劳一下大家。不过附近的几家饭店都没有大桌,坐不下咱们这么多人。所以呢,我就定了些盒饭和炒菜,过会儿送到。大家别嫌弃哈,一定要吃饱、吃好!”
学生们也不跟他客气,答应一声便继续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这大概是他们三年中与班主任相处最为轻松随意的时刻,有人嗑着瓜子参观新房子的户型布局,有人吹着热茶点评马善友的破旧家具,还有人大着胆子对两位老师挤眉弄眼:“鹿老师,您将来是不是也要搬到这儿来住呀?”
“啊?我?”鹿老师对于来自学生的调侃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轻轻一甩满头秀发,微笑道:“那就看你们马老师让不让我住了。”
“这话说的,只要你乐意,我能不让你来吗?”马善友低垂双眼,略显局促的用力拍拍大腿:“举双手欢迎还来不及呢。”
两位老师在实验初中成立之前便已共事多年,相互之间早就暗生情愫,调到新单位后更是很快确立了恋爱关系。只不过马善友一门心思想要带好首届学生,因此始终未把婚姻大事提上日程。
而尽管他们的关系早已被很多人知晓,但是为了不在学生之中造成负面影响,二人平日在学校里十分注意言谈举止的分寸,尤其是马善友,几乎到了不苟言笑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