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刺史彭鹤远和早就抵达的新任户部侍郎张之林在府衙门前迎接着,一见弱柳扶风的洛慕沄,赶忙上前嘘寒问暖。
彭鹤远热情的拱手欢迎:“洛参政,终于把您盼来了。”
洛慕沄客气的还了个礼道:“彭刺史,好久不见。”
彭鹤远面露难色的向洛慕沄解释:“今日本是定东侯前来相迎,但这些天侯爷为平息灾民暴乱身心俱疲不幸病倒,这便托在下前来跟洛参政打声招呼,还请洛大人莫要责怪。”
洛慕沄早料到邱子尧会因为柳世堂的事情迁怒自己,这次选择避而不见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大方的笑笑:“侯爷为东州殚精竭虑,洛某怎敢责怪。还请彭大人帮忙转达,请侯爷务必保重身体。”
张之林第一次见洛慕沄,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青年才俊,忙上前拱手自荐道:“久仰洛参政大名,在下乃户部侍郎张之林,这次奉命前来协助御史和洛大人。”
洛慕沄温和一笑,回礼道:“张大人,久仰!”
“前几日听闻洛大人路上遇到劫匪受了伤,不知现在可还要紧?”
洛慕沄微微一笑:“已无大碍,多谢张大人关心。”
彭鹤远道:“这次劳烦安盛郡王和洛大人亲自前来东州,彭某感激不尽。洛大人旅途奔波又加上有伤在身,不如先进府衙好好休息。”
洛慕沄正欲跟着他们入内,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询问:“安盛郡王抵达青城了吗?”
张之林赶忙回:“郡王三日前已到东州曲城,目前正在淄城,说今夜会赶回青城。”
洛慕沄点点头:“嗯,好。”
正当一行人准备踏进府衙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洛慕沄一回头,便见着萧墨曜潇洒的骑着马从远处奔驰而来。
“洛大人,你终于来了。”萧墨曜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不看那张俊美的脸就已经能迷倒万千少女心了。
“郡王……”洛慕沄轻声唤道。
萧墨曜眯眼笑了起来,唇边露出了一个极深的酒窝:“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我还怕赶不上趟呢。”
“啊哟,这不是安盛郡王嘛。在下东州刺史彭鹤远叩见郡王。”
许久不见洛慕沄,萧墨曜难得的好心情,展着眉头笑着:“嗯,免礼吧。”
洛慕沄明知故问:“我以为郡王会在我前头到达呢。”
萧墨曜嘿嘿笑着:“我听闻你今天到达青城,立刻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彭鹤远笑着说道:“对了,侯爷病榻前千叮万嘱,待郡王和洛大人到达青城,便要备好薄酒好好给两位大人接风。”
洛慕沄客套的笑笑:“其实不用麻烦的。”
“那不行,这是侯爷特地关照的,还请洛大人和郡王一定赏光。”
初到东州,要想办好事情,还需对当地官员多多了解,洛慕沄不好推却,便点头先应允了下来:“好,那就麻烦大人了。”
张之林见几位在户外寒暄,赶紧催促道:“几位大人,外面天寒地冻,不如先进屋说吧。”
在彭鹤远的指引下,洛慕沄和萧墨曜来到府邸内休整。
萧墨曜几日没见洛慕沄,恨不得马上上前嘘寒问暖一番,但碍于身边人太多不好过多亲近,找了个理由支开了无关人员,单独跟洛慕沄待了一会儿。
萧墨曜奔波了一路,一边大口喝着茶,一边询问道:“长途跋涉的,你身体吃得消吗?”
洛慕沄见他一脸疲惫,知道这几天他定是在几个郡县忙得不可开交。
他轻轻为萧墨曜续上一杯茶,淡淡道:“一切安好,劳烦七少挂心。七少那里呢,情况现在怎样?”
萧墨曜道:“暴乱现已全部平息,我已将相关情况一并上奏朝廷。这几日本王先后到达了曲城、淄城两郡,那里灾情影响很大。水患始于今年九月,如今已过去三个月,灾民的安置还没有妥当。我也去现场瞧了一番,上游堤坝缺口尚未堵上,下游河道疏通进度滞后,幸好如今已入冬,水面结冰,这才没有进一步恶化。后面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初步盘算了一下,目前朝廷播的数百万两银对赈灾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洛慕沄沉思了片刻:“明日若得空,我随郡王一同把青城的情况也看一下。关于先前东州提出的赈灾方案我们也要核实,此行必须确保朝廷有限的资源用在刀刃上。”
萧墨曜点头:“洛大人说的没错,我也正有此意。闹事的三个郡县大概情况本王也都摸了一遍,这三郡都是东州水患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东州饿殍遍地,灾民流离失所,我们必须尽早拿出解决方案。我昨日拟定了一份统筹财力的计划,这两日洛大人要是有空,也帮忙把关一下。”
洛慕沄很意外萧墨曜竟然对东州之事反应这么迅速,心里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他连忙拱手回:“洛某定当全力协助。”
萧墨曜道:“对了,方才彭鹤远说今晚设宴接风,你倒是回答的利索,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怎么赴宴?”
洛慕沄缓声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萧墨曜满脸不可置信,将他拉到眼前,不由分说地开始动手解洛慕沄的衣裳。
“七少,您要做什么?”这可把洛慕沄吓了一跳,慌忙按住衣领,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萧墨曜挑了挑眉:“就你这张嘴,能说几句真话?本少爷这几日担心得很,得亲眼看看伤!”
洛慕沄这下连耳朵根都红了起来:“七少您这是关心我的伤情,还是……还是想趁机吃我豆腐?”
萧墨曜似坏事得逞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洛大人的身子何等金贵,我哪敢觊觎。真的就是瞧瞧伤势。”
瞧着萧墨曜一脸真诚的模样,洛慕沄倒感觉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自我安慰道:反正都是男人,这萧墨曜也不是没看过自己的伤,省得他继续啰嗦盯着不放,看就看吧。
想着,洛慕沄便不情不愿地慢慢解开衣裳,露出光滑白皙的左肩以及那个深深的伤口。
萧墨曜认真的察看了一番,点了点头道:“嗯,确实好多了。还有,先前给你配的补药你有好好吃吗?怎么这几日又清减了不少?!”
洛慕沄本就不喜欢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怕萧墨曜啰嗦便搪塞道:“七少的美意自然已经好好享用了。”
“那就好。”萧墨曜满意的勾唇笑着,那笑里没有阴谋,只有一片暖阳。
洛慕沄如今面对萧墨曜,已经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
接风晚宴上,几位大人推杯换盏。
彭鹤远尽地主之谊先敬了萧墨曜一杯,客套道:“南楚与我东州可算远亲近邻,前两年若没有南楚相助,东州的日子怕更加不好过。这次又由郡王带着皇银来救济东州,实乃我东州再生父母啊。彭某在此替东州百姓敬郡王一杯,愿郡王此行顺利,也愿东州与南楚年谊世好,同寅协恭。”
萧墨曜举杯瞧着宴席上准备的酒菜,想到了这几日看到饿殍遍野的场景,心中不禁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怪不得灾民要造反。
于是,他半开玩笑道:“酒是可以喝,但本王毕竟奉皇命监察,后续各事务还得严格监察,还需彭刺史多多支持呐!”
彭鹤远愣了一下,尴尬的笑笑,“哪敢哪敢,配合好郡王和各位大人,是我等分内之事。”
喝完这一杯,彭鹤远将酒杯倒满开始敬洛慕沄。
彭鹤远道:“我与洛参政在汴都有过几面之缘,先前听侯爷提起,说您乃秦岭洛氏,不知与西川洛辛川将军可是亲眷?”
洛慕沄微微笑道:“洛大将军与我家乃同宗,但算不得直系,小时候也只是在过年祭祖时见过几面。”
萧墨曜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盯着洛慕沄,瞧他一本正经满嘴胡言的模样就觉得有趣。
彭鹤远道:“哦?原来这样啊。洛家系出名门,出了多位将军,洛参政您也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洛慕沄道:“此行也请彭刺史多多关照。”说着,便爽快的干完了一杯。
不一会儿,张之林特地上前代表户部举杯敬了萧墨曜:“张某敬上一杯酒,愿郡王此行顺利,也愿东州灾情早日过去。”
“嗯。”萧墨曜笑着又干了一杯。
张之林敬完萧墨曜,又斟满酒举杯敬了洛慕沄:“在下在汴都时就久闻洛参政盛名,今日得见,又与洛大人共事,实在荣幸之至,这杯酒敬洛大人。”
洛慕沄举杯:“多谢张大人。”
酒过一巡,大家都有些微醺。
彭鹤远趁着酒意与大家闲聊起来:“瞧着安盛郡王和洛参政年纪应该差不多吧?”
萧墨曜道:“本王长得急,但比洛大人还小三岁。”
洛慕沄侧过头盯着他那俊俏的脸,故作不可置信:“原来,郡王竟才刚过二十?”
瞧他那个头身材样貌,洛慕沄总以为他要大自己几岁。
萧墨曜单手支着下巴,懒懒地瞧向洛慕沄:“怎么?洛大人准备让本王唤你一声哥哥不成?”
洛慕沄好看的笑笑:“那倒大可不必,洛某受不起。”
两人之间的氛围总是有些微妙,在旁人看来似剑拔弩张,也似打情骂俏。
彭鹤远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举杯又敬了洛慕沄一杯:“洛参政年轻有为,又是二殿下门客,东州乃二殿下母族,这次还要洛大人多多费心了。”
彭鹤远这话想来也是邱子尧示意,似在暗示着东州与萧璟庭的关系,也似要提醒洛慕沄要注意立场。
洛慕沄牵了牵唇,淡淡道:“那是自然。洛某这次受陛下和二殿下所托,会早日帮着安抚灾民的,彭大人放心。”
洛慕沄刚欲端起酒杯,萧墨曜忽然侧身上前一把抢走了他手中的酒盏,然后不由分说地仰头一饮而尽。
他眯起幽深的眸子对着彭鹤远:“洛大人伤势未愈,不能再喝酒了,这杯我替他喝了吧。”
“郡王……”彭鹤远愣在原地,没想到安盛郡王会这般无礼。
洛慕沄笑容凝固,手僵在空中,侧过脸瞧着萧墨曜,一脸匪夷所思。
洛慕沄心想:彭鹤远可是邱子尧的人,这萧墨曜是吃饱了撑的,这不等于是在公开挑衅邱子尧。自己和他的关系也可能被人胡乱曲解揣测 。
于是,洛慕沄瞪了萧墨曜一眼,翻书一般换上一副面孔,故意从萧墨曜手中抢回酒盏,自己满上酒回敬了彭鹤远:“东州敬的酒怎能让郡王替我喝!洛某自罚三杯。”
说着,他仰头接连喝下了三杯酒,这到让萧墨曜有些奇虎难下了。
见尴尬被洛慕沄化解,还让安盛郡王吃了瘪,彭鹤远“哈哈”笑了起来,称赞道:“洛参政果真豪气。”
但洛慕沄这些时日一直受病痛折磨,几杯烈酒下肚,立刻觉得浑身不得劲了。
萧墨曜知道洛慕沄直到现在还不愿上自己这条船,但他铁了心要让洛慕沄与自己同气连枝,这次逼他入绝境也是不得已。
一次挡酒可以被你化解,那在东州这几日,一定要逼着洛慕沄不得不向着自己。
他心中暗暗作了不少打算。
酒过三巡,萧墨曜瞧着洛慕沄的神色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便忍不住道:“我与洛大人都有些累了,今天的宴席就到这里吧。”
彭鹤远忙识相的连连点头附和:“没错没错,彭某思虑不周了,还请两位大人早些歇息了。”
洛慕沄有些醉酒,萧墨曜试图上前搀扶,虽然被他几番回绝,但萧墨曜还是用力钳制住了他的动作,将他揽在怀里:“洛大人酒量不好,今晚喝多了。我与他住在相邻,顺道送他回屋吧。”
彭鹤远见两人亲密的样子,忍不住试探道:“真没想到,安盛郡王与洛参政关系这么好啊?”
萧墨曜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我与洛大人同朝为官,此番又一同来东州公干,相互照应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彭鹤远尴尬的笑笑:“对对对,郡王说得有理。那就劳烦郡王送洛参政了。”
萧墨曜冷冷“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