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谨身殿
吊完唁的百官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位置,继续开始处理起了政务。
数日积攒起来的政务并不少,够这些官员们忙一阵的了。
朱祁镇坐在大殿中央的主座上和以往一样翻看着奏章,在上面批阅圣谕。
自从朱祁镇从太后陵墓回来后处理政务的时间更长了,没有顾得休息就开始了批阅奏章,面容冷峻。
看到这一幕的大臣们还以为陛下是悲伤过度,纷纷低下头埋头苦干,不敢抬头生怕朱祁镇一个不悦给自己杀了。
尽管朱祁镇并不是弑杀之人,但谁也不敢赌,毕竟朱祁镇有这个实力。
实力的强大就是恐惧的来源。
一头温顺的熊远比一头凶恶的狗有威慑力的多。
整个谨身殿内响起了奏章翻阅的声音,气氛很是压抑。
直到朱祁镇看到一份云南边境发过来的奏章才轻咦一声。
这是于谦发来的。
于谦自从去年秋季粮税报完之后就被朱祁镇打发去了西南边陲,无他,于谦老实肯干,不贪污有能力,值得信赖。
于谦去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考察云南以南,八百大甸宣慰司西部印度洋沿岸修建港口一事。
现在看来应该有了消息,故而于谦才会发信件前来。
信件封面上的日期首先映入眼帘。
看到信件的日期,朱祁镇不禁开口一叹。
正统十五年二月初十,也就是说这封信在路上跑了快一个月!
就这还在在死百里加急的情况下跑的,要是平时的信件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师呢。
太远了,帝国西南至京师太远了,云南边陲至此数千里路程,快马也要二十日功夫。
朱祁镇摒除杂念打开信件看了起来,希望于谦能给他带来一些好消息。
“臣于谦叩问陛下圣躬安。”
“臣奉皇命,远赴南疆寻良港之处。臣数日苦寻,终无所获,且西南之地多为宣慰司抚慰,不服王令,难以教化,土着横行,蛮荒之地也。”
“臣无奈,只得遣军开路,遍寻南疆,终在西南之地寻到一处良港之所。”
“此处港口条件优渥,有深水宽河,能一路直通我朝云南腹地,实为良港之所,然当地尚有部族蛮荒未处,若想大兴土木需从国内运良工巧匠前来,靡费不小,且极为耗时。请陛下裁决。”
“正统十五年二月初十于云南”
这份信上于谦简略的介绍了自己寻找前世之旅良港的过程,然后还说明的这个良港的条件。
朱祁镇看完眼神越来越亮,深水宽港,这不正是远洋基地所需要的条件吗?
虽然旧港宣慰司的位置也不错,已经开垦,但是距离大明还是距离过远。
朱祁镇想要的是最好陆地接壤,这样移大量百姓过去就能很轻易的汉化这片土地,最好再设布政司管理,这才稳当。
况且陆地接壤也可以走陆运,虽然费时费力,但是优点在于稳定,持续,没有海运的风险。
等这个优良的大港口修起来,源源不断的粮食就能通过这条大河持续送到大明国内,这样省去了绕远路的过程。
而且这个港口也能做为远航船队的补给站,大大加强了大明船队的航行范围。
不过西南之地如今尚且莽荒,虽然河流条件较为优渥,但要想这条河流彻底符合大明所用少不了要疏通修建一些运河改变河道。
又是要砸钱的大工程!朱祁镇嘬了嘬牙花,看着账本开始头疼,这大港加上物资不得几百万两?
“户部侍郎陈循何在?”
一念至此,朱祁镇便开口调出了户部尚书陈循,准备让户部拿出个章程来。
现在张益不在,陈循便挑起了户部的大梁。
“陛下,臣在!”
陈循闻言上前一步开口道。
“嗯,呐,西南之地地势极佳,朕欲修良港一座,户部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朱祁镇也不多言,把于谦奏的良港之处递给了陈循看,自己则当起了甩手掌柜。
陈循接过地图看着上面圈着的一个小圈圈瞬间满头黑线,眼睛瞪的浑圆,对着光在半空中看了半天。
这是什么东西?
陛下以为他陈循是圣人呢?在地图上圈个圈圈自己就能给他变出一座良港来?
更何况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大明境内的样子啊。
但看着朱祁镇的目光陈循也不敢开口反驳,只能硬着头皮道:
“不知陛下要修多大的港口?何人来修?”
陈循这个问题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自己这样问朱祁镇玩万一狮子大开口可怎么办?
毕竟陛下又不是工部出身,万一陛下让自己修一个巨无霸良港自己也做不到啊!
早知道就给陛下两个选择多好。
陈循这会恨不得给自己俩大嘴巴。
果然不出所料,朱祁镇听到陈循的问题也是一愣,他对港口建设确实没有什么经验,于是朱祁镇转手就把这个问题甩给了我工部。
“你去一趟工部,让他们拿出个预案来,指定要比北京城的港口大!还要配备大量仓库,军营。”
京城中一处官宅中,江渊刚刚喝了口补药就剧烈咳嗽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又被盯上了。
户部侍郎陈循听到朱祁镇的命令脸色一苦,略做犹豫后开口道:
“陛下,此地若是修如此优良大港靡费定然不小……,而且今后的维持成本也不在少数。”
朱祁镇听见开销就头大,大明国库现在也没多少银子了,要节约点才行。
“陈爱卿啊,大明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不能节俭节俭开支?木材可以去当地砍啊,西南之地久未开化,有的是良材。”
陈循听到朱祁镇开口无奈道:
“陛下,虽然西南之地有的是木料,但木料须有人伐,这些人力物力都需国内调配,远赴海外开销极大,保守估计也要白银三百万两!”
现在的海运可不像以前那么发达,船走的不快就算了,需要的船员也多,这样一来携带的物资就更多。
运送不多的人口便许多大量的船只,一次远航消耗不比杨真出航来的少多少。
但是人少又不行,砍树这可是体力活,加上工具落后,要是没有足够的力工要砍到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还真是棘手,朱祁镇没想到自己会第一次因为大明的丁口缺口烦躁。
朱祁镇烦躁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曹阁老,李邦国可有上奏,在后黎和沧澜王国治理的怎么样了?”
朱祁镇看着曹鼐开口问道。
李邦国一去西南便开始杳无音信,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他带着几万新军外加云南边防军,武备军总不能镇压不住吧?
听到朱祁镇开口询问,曹鼐停下手中的笔从案中抽出一本奏折便开口道:
“陛下,这是李将军刚刚呈上来的奏章,内阁还未批阅。”
言罢,曹鼐便示意小太监把奏章拿上去。
朱祁镇闻言顺手接了过来打开看了起来。
这李邦国不用密奏,看来也没什么大事。
果然不出朱祁镇所料,李邦国禀报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比如平定了后黎,开始着手和云南布政司调民而入,以及沧澜王国人丁稀少,开垦困难请求被搁置。
最大的事无非就是接到朱祁镇的命令后李邦国开始调遣部分新军拱卫西南各个大型城市。
朱祁镇看了后不由开口感叹:
“别说,这李邦国躲得倒是远远的,国内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还在给朕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朱祁镇眼中露出无奈,随后便毫不犹豫的用朱笔在奏章上写起了批注。
这李邦国在西南真是会过日子,朱祁镇也不指望他在国内出什么力,他要是动了西南朱祁镇也不放心。
索性朱祁镇就下令把李邦国留在西南,率领云南边防军以及新军肃清西南土着,至于修筑运河和修筑港口一事,朱祁镇便毫不犹豫的交在了李邦国头上。
现在整个后黎沧澜有的是被俘的叛军,拉他们去干苦力不失为一极好的处理方法。
写完后朱祁镇便抬头看向了陈循:
“爱卿,别说朕不体谅你啊,你看,朕让李将军调配十万战俘修筑港口运河,这预算能降降吧?”
“另外,现在数十艘大明宝船还从停泊在京城之外,全部运送物资使用,再批二十万石粮食,一百万两银子,这总差不多了吧。”
“行了,此事就交给你了,尽快准备吧。”
朱祁镇有些抠抠巴巴的开口。
陈循闻言顿时脸色一黑,一百万两银子其实也不少了,但是对于管着户部的陈循来说朱祁镇的豪气他是见识过的。
修个路几百万两的砸,这会怎么到他修港口就抠抠巴巴的?这不门缝里看人吗?
朱祁镇也有着他的考量,他已经解决了原料和劳工的大头,一百万两银子就招募几个水手给工人发发工资完全是够的。
陈循闻言也只能低头应声。
朱祁镇闻言这才点了点头,随后便开始吩咐起了平抑京畿地区粮价的事。
京畿地区的粮食短缺,又有粮价不稳之相。
朱祁镇毫不犹豫的下令让杨真把满载粮食的宝船全部驶入港口,卸粮稳住粮价。
其实南京的漕运船也源源不断在运粮,但朱祁镇不想这么被动的防守了。
最近大明确实风波不断,大明急需一段时间来喘口气。
而杨真卸下宝船粮食便是最好的选择,这一手定然会打的操纵粮价的人措手不及,为大明争取一些时间喘息。
等朱祁镇稳住了局势,就是反击的开始!
果然,杨真的这一开仓直接让京城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京城运河港口
原本装载着各种奇珍异宝的宝船里卸下一袋袋粮食的那一刻,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百姓都瞪大了眼睛。
难道这是什么南海珍米不成?怎么会豪气到用宝船来装?
而且在粮食旁边就是奇珍异宝,有这功夫多拉点珍宝多好!
京城的粮商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快步到了江边确认消息真伪。
“这次宝船里怎么全是粮食?”
看着一袋袋的粮食粮商们疯狂的揉搓着眼睛。
宝船这么不值钱了吗?
“这定然是什么南海奇珍,用粮草做掩护罢了,掩人耳目。”
“哦?阁下何人,莫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不成?”
“那是自然,饿哦二舅家的三姑的侄子可是里面的力工,他说这批粮食比以往的重的多!”
人群中几人的交谈声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但没过多久就有人跳出来反驳:
“哼,一群蠢货,谁不知道船队这次途经南京,南京城的粮食都堆积成山了,宝船顺路拉一点怎么了?”
“胡说,我就是从南京来的,南京城的粮库都没开,怎么运粮?”
在人群熙攘中,一袋袋远赴南洋的粮食开始往京师的粮仓中不断运送。
粮商们一个个记得抓耳挠腮,他们当时没有去南京凑热闹,就是看中了京师地区粮草空缺的问题。
他们啥也不用做也能获利颇丰,何必来回折腾?
但是没想到,这一船船载着粮食的宝船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在一船船粮食的冲击之下,粮商们彻底偃旗息鼓。
人心也开始随之稳定下来,粮价不再浮动。
宝船开仓不久之后,杨真就找到了朱祁镇,回禀道:
“陛下,粮仓已经全部开仓,京城粮价重回五钱银子一石。”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但接下来一句话差点吓杨真一跳。
“杨真,尽快把宝船上的珍宝粮食全部卸掉,打理船舱,装满火炮弹丸。让船坞对宝船用铁皮加固,全军备战。”
朱祁镇坐在宝座上翻阅着奏章随口吩咐道。
但就是这随意的态度却说出了让杨真惊骇的话。
杨真直接半跪在地开口道:
“陛下勿忧,臣会让大明成为任何来犯之敌的坟墓!”
在杨真看来,如今肯定是有战事要起,才会让船队开始全军备战。
朱祁镇看着杨真的表现合上了奏章,看着杨真的脸色开口道:
“别紧张,没有外敌来犯,只是有笔账该算了!”
朱祁镇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寒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