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那万一咱们玩过火了，把毗奢耶那伽罗王朝喂的太肥怎么办？到时候毗奢耶那伽罗王朝一统天竺，咱们再想对它动手可就千难万难了。”
杨真忧心忡忡的开口。
养虎为患的事大明朝不知道栽了多少次跟头了，所以提起这个事都是谨慎再谨慎。
朱祁镇闻言也是心情一沉，他可不想也背上一个养虎为患的名号。
不过这种可能性在天竺发生的可能性极低，一是武器之间的代差难以追赶，二是毗奢耶那伽罗王朝和天竺其他国家冶铁技术很是落后，他们的武器只能依赖大明出售。
而且朱祁镇根据杨真带回来的情报估算他们就连兵器修复都做不到，也就是说兵器用坏一件少一件。
兵器的修复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起码要把高炉升温到上千摄氏度加热兵刃才行。
高炉技术，高品质木炭，熟练的工人这些天竺都没有，要想搞一套冶铁设施那可不简单。
搞好了面对的也是大明的火枪大炮，不在一个纬度。
但朱祁镇还是被杨真的话提醒的有些心里发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件事还是要多加谨慎。
“严格管控运往天竺的兵器，另外打探清楚天竺各方势力情况，根据实力对比按需给毗奢耶那伽罗王朝供给兵器，就算毗奢耶那伽罗王朝不中用被打败了也无妨，再换一个就是，一定要保证傀儡在可控范围之内!”
朱祁镇面色一沉开口吩咐道。
只要保证毗奢耶那伽罗王朝能堪堪获胜就行了，没必要给他们过多的军械养虎为患。
杨真听到朱祁镇开口脸色一肃连忙起身躬身保证:
“陛下放心，臣一定万分小心，不会致使养虎为患!”
朱祁镇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坐，继续给朕讲讲满者伯夷国和旧港的事!”
杨真闻言坐下来继续讲述着这一路的见闻，朱祁镇不时点头，听百年前古人讲述国外的情况还真是挺稀奇的。
如今整个东南亚和南亚除了大明在宋末南下的一些百姓建立了少许的文明国家之外，其余的国家都是处于蛮荒状态。
大多以部落种族之类的制度存在，当地习俗原汁原味，倒是有趣。
聊到尽兴处，杨真说起了满者伯夷国大臣看到大明驻军时满脸的呆滞，听到大明驻军所有消耗还要满者伯夷国负担时，满者伯夷国的脸都绿了!
杨真绘声绘色的描述让朱祁镇和杨真不由哈哈大笑。
这次要让南洋诸国清晰的认知一下大明的实力，千里之外驻军可不是说着玩玩的，说来就来!
就是这么直接硬气!枪管子捅你嘴里，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在两人聊天之时，一个户部尚书张益不合时宜的闯入了大殿。
只见张益丝毫没有平日的淡然风度，反而走路十分惊慌，甚至还在殿门摔了一跤。
这动静也惊动了朱祁镇和杨真，金英见状连忙把张益扶了起来:
“哎呦张大人，您这身子骨可不年轻了，经不得这么摔啊!”
张益闻言道了声谢，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便匆匆来到朱祁镇面前，还不待朱祁镇开口询问，张益便面容悲戚声音嘶哑的开口:
“陛下，太后她老人家，驾崩了!”
轰!
听到张益开口在场众人都感觉心神仿佛受到一记重拳。
朱祁镇刚拿起杯子也在听见这个消息后滑落脚边。
太后驾崩!
这个消息一旦确定为真定然会引起举国的震动!
从太后驾崩的称呼就能看出，一国太后之死绝对是大事，崩历来都是皇帝之死专有名词，太后能用这个字可见其地位之尊崇!
皇帝的母亲，远比皇后尊贵的多!
朱祁镇立刻站起身来，赶忙走到张益面前开口:
“这消息可否属实？你可知要是有造谣之事可是要问罪的!”
朱祁镇满脸不可置信的厉声质问。
他前身的便宜老妈虽然自己没什么感情，但也相处了一些日子，朱祁镇对这个此生的母亲还是很尊敬的。
她为大明为国家是有贡献的，别的不说，明军正统初年四征麓川就是太后孙氏和太皇太后张氏共同主持下的结果。
不然就凭九岁的朱祁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如何担起国之大事？
太皇太后张氏正统八年就驾崩了，朱祁镇穿越而来并未蒙面，唯一见到的就是眼前的太后孙氏。
而且太后孙氏的表现朱祁镇看来很是明事理，他亲征后顺理成章的接过了朝政大权，哪怕金英偶尔会禀报西厂探听到太后孙氏有点小动作，但这在朱祁镇看来都不算什么大事。
现在他已经大权在握，太后只要不和他对着干，朱祁镇愿意为她颐养天年。
现在朱祁镇听到太后驾崩消息根本难以置信。
要知道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太后年不过四十，就算为国事操劳，但绝不至于如此之短命!
张益看着朱祁镇震怒的表情连忙跪在地上奉上了京师发来的密信。
“陛下请看，这是京师发来的密信!”
朱祁镇接过密信瞳孔一缩，信封上加盖着八百里加急印泥!
八百里加急，除了太后驾崩其余事情也用不到如此紧急!
朱祁镇打开信件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臣内阁首辅曹鼐叩问陛下圣躬安，正统十五年三月初六，夜半时分，皇宫火势骤起，自慈宁宫起颇有弥漫之势，火光映天，臣等惊骇莫名。皇城禁军匆匆赶往救火，然火情难控，慈宁宫是火起之地，难以扑救，臣等只能拼死救出太后，太后体虚，受火势荼毒至深，医官已无良策。朝中动荡，人心浮动，愿陛下早日返京，主持大局!”
“正统十五年三月初七于京师。”
朱祁镇看着手中的书信脸色阴沉如水，眼前的一切都说明太后孙氏真的出事了!
这字是曹鼐的没错，他和曹鼐在谨身殿相处时间不短，对曹鼐的字很是熟悉。
这封信写的也很是匆忙，不符合曹鼐的用词考究，只是精简的把整件事都做了完整的叙述。
“火起？皇宫重地怎么会有大火，还是从慈宁宫烧出来的……，难道是有刺客纵火？不，不对，皇宫刺客是万万进不去的。”
朱祁镇在心中不由自主盘算着这件事发生的因果，但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朱祁镇查验太后驾崩一事属实后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拟旨，南直隶洪灾赈抚一事全权交由户部尚书张益主持，另由武备军锦衣卫协助，其余人等即刻启程返京!”
听到朱祁镇的口谕，金英连忙在一旁的案上拟成了圣旨。
这样张益才能名正言顺的辖制南直隶的抗洪赈抚。
朱祁镇看着张益轻声开口:
“张爱卿，事权轻重缓急，南直隶洪灾已平，赈济事宜就全权交给爱卿了!”
张益知道轻重，闻言连忙以头点地，郑重开口道:
“陛下放心，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朱祁镇点了点头，便转头看向了刚刚返回南京的杨真开口道:
“杨真，让船队即刻启程，朕随船队一同北上!”
“遵旨!”
杨真的船队是北上的不二方式，海船本就建造的坚固无比，加上各式军械，在水上没有人是杨真船队的对手!
而且更重要的是杨真船队携带的五十万石粮食，前几日朱骥在南京运送了一批粮食，暂时稳住了京师的粮价。
但是还远远不够，有了杨真宝船携带的粮食，整个京畿地区粮价也能得到平抑。
杨真和张益听到朱祁镇的命令后躬身一拜，便纷纷开始准备起来。
朱祁镇本人则拿着手中的密信开始怔怔出神起来。
虽然朱祁镇对孙氏并没有母子之情，但如今这副身躯却实实在在的和孙氏有着母亲之实。
太后孙氏的死让朱祁镇只觉一种伤感之意在心中弥漫。
宝船简单补充完物资后便扬帆起航，没在南京城待两天的朱祁镇又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宝船上，皇后钱氏听到太后孙氏去世的消息更是悲伤不已，哭晕了过去。
钱氏进宫早，又在后宫，和太后孙氏感情很是不错，听到太后驾崩的消息一时难以接受。
朱祁镇赶忙叫来了几名太医为钱氏调养身子，这才没出大碍。
……
京城外，运河边的港口京城的文武百官早就候在了河岸上等着朱祁镇返京。
太后孙氏的死因是皇宫起火，那夜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京师，根本隐瞒不住。
虽然曹鼐下令封锁了消息，但是百官们都私底下讨论起来。
“不知宫中发生了何事，冲天的火光让黑夜都亮如白昼。”
“那可不，陛下南下赈灾抗洪都连夜赶回，怕是发生了大事!”
“大事？能让陛下连夜返回的也只有太后她老人家……”
“嘘，不可说……”
迎着春日的暖风，一众官员不禁开口窃窃私语。
曹鼐闻言眉头一皱，转过身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要是这消息传出去那京师非要乱了不可，当下陛下没返京，这几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几人见状顿时噤若寒蝉，吓得不敢再议论。
不多时，河岸上一支巨大无比的舰队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中间一艘旗舰格外高大，周围数十艘宝船拱卫，众星捧月般朝着京师河岸而来。
众位大臣等舰队快靠近的时候齐齐跪了下来，静待朱祁镇到来。
旗舰上的朱祁镇看着近在眼前的京师不由生出感慨。
没想到他只是离开一两个月，京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下船吧!”
朱祁镇一马当先踏下了舷梯，迎着百官走了过去。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未走到众臣身前就听到了如山的呼喊万岁声。
朱祁镇打眼一看，京城大大小小的京官都出来迎奉御驾，连平日告病的一些京官也出现在了朱祁镇的眼前，场面倒是不小。
这群大臣都是人精，知道朱祁镇突然返京肯定没有好事，这时候要是惹的朱祁镇不快那少不了挨罚。
“平身，入京吧。”
朱祁镇开口道，随后便踏上御辇快速向着皇宫而去。
他没有时间跟这群官员浪费时间。
朱祁镇回京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京城街道两边都被戒严了起来。
南直隶水患被治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师，京师百姓无比欢呼庆贺，围着街道两边迎接起了王驾。
朱祁镇听到欢呼声掀开帘帐朝外看了起来，百姓们脸上满是狂热，不住的喊着万岁。
朱祁镇缓缓放下帘帐，原本沉重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
御驾一路直奔慈宁宫而去，远远的朱祁镇就闻到一股焦糊味，待走到近前，眼前的画面让朱祁镇心中一沉。
原本慈宁宫高大的宫墙被烧的漆黑，整体的宫殿结构已经毁损，满目疮痍。
大明这是怎么了？今年不是水灾就是火灾的，朱祁镇心情格外沉重。
下了御辇，缓缓走到慈宁宫近前观瞧了起来。
看到朱祁镇的身影，守候的军士半跪行礼。
“叩见陛下!”
慈宁宫的火势已经被扑灭，现在有禁军和锦衣卫共同看守。
“平身，太后在何处？速带朕去!”
听到朱祁镇语气中的急切，几名锦衣卫连忙起身引着朱祁镇朝偏殿走去。
这是慈宁宫尚没有焚毁的几座殿宇，如今被用来安置太后孙氏的遗体。
朱祁镇进殿，只见太后孙氏的遗体横列在棺中，已经化妆完毕，神色安详。
亲眼看到孙氏的尸体朱祁镇一时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金英见状连忙上前把朱祁镇扶着，生怕朱祁镇出个闪失，声音悲戚的劝道:
“陛下，您要保重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当务之急是让太后入土为安，不要悲伤过度。”
此生的生母，就这样躺在朱祁镇面前，受前身的影响，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在朱祁镇心中炸开。
稳了稳心神，朱祁镇才站稳身形，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太后陵寝准备好了吗？”
“回陛下，太后陵寝一切都已妥当，随时可以入葬。”
朱祁镇闻言沉默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