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南海
一支足有数十只海船组成的庞大舰队在南海中游曳,被一众船只包围的宝船更是硕大无比,骨架部分已经开始出现了部分铁质结构增强船体强度。
不过这些铁质结构也让整个旗舰吃水深了不少,好在旗舰不需要负担运输任务,所有物资有其他船只运输,大大减轻了旗舰的负担。
杨真拿着一只黄铜单筒望远镜拉的老长观看着海面,不多时又缩短对焦,直到清晰度达到最高才嘴角流露出笑容。
这个望远镜可是个稀罕物件,尤其在海面上用来观察敌情最是合适不过,千里之外的东西仿佛就在眼前。
“杨大人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有什么喜事吗?”
杨真身后一名穿着大明军服的中年将领轻笑开口。
他是这支舰队的参谋,算是二把手,杨真虽然是舰队的指挥官,但更多的是做出决策,具体怎么打还是要他来。
杨真听见询问,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过身来:
“当然有喜事,刘大人,能成功返回大明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听见杨真开口,刘志一愣,随即不由点了点头:
“不错,能够返回大明便是最大的喜事!”
“古人常言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今天才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深意,也不知道大明怎么样了,妻儿是否安康。”
刘志幽幽一叹。
这次出海刘志也是第一次踏上远洋,广阔的大海有着无限的可能,一开始刘志也兴奋难耐。
适应了最开始的晕船后,每日看着蔚蓝的海水和辽阔的海面不由心情舒畅,他们仿佛一只自由的游鱼,鱼入大海,颇有一种自在之感。
大海的神秘和深沉让每个初次上船的海员都倍感新奇,这种奇特的体验是陆地上没有办法感受到的。
每过一些日子还能靠岸补给物资,看着岸上这些闻所未闻的土着,吃着千奇百怪的食物,让刘志一度再也不想返京。
但这种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海是辽阔的,同样也是孤独的,这种被天地包围的孤寂之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船员的神经。
现在听到能返回大明,刘志心中颇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想家了?还是想婆姨了?”
杨真毕竟是出了好几次海的老鸟,看着这个平日的坚毅汉子的表现不禁出声调侃。
杨真是五根不全之人,自幼入宫,父母早都不知道何处去了,倒也没这种烦恼。
“想啊,怎么能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每天我都想。”
刘志也不伪装,老老实实的开口。
在船上的日子也太煎熬了些,他都不敢想象那些留在吕宋和满者伯夷国驻扎的军队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这日子真不是人干的。
杨真听到刘志的开口,脸色一黑,撇过了头。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刘志如此惹人不喜?杨真已经暗暗下了决定,回去就回禀陛下,下次就让刘志去驻扎满者伯夷国!
跟太监说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不是存心恶心人么?
就显你带把是吧?杨真心中很是不爽,冷哼一声开口道:
“哼,此次回京船上物资众多,好生警戒,若是有失,本官绝不轻饶!”
言罢,杨真收起单筒望远镜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刘志看着突然翻脸的杨真一脸懵,不知道怎么惹到了这位爷,脑袋低下连忙开口保证道:
“属下明白!”
直到看到杨真的背影消失在船舱里刘志这才抬起头,看着杨真的背影小声嘟囔:
“杨大人平日不是都很好说话的吗?今天这是吃了枪药?”
但面对杨真的命令刘志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执行。
“传令!再检查一遍船舱,要是走了水,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刘志对着船舷的传令兵大声呼喊,传令兵闻言连忙给各个船只打起了旗语。
不多时整个船队大大小小的船只都开始忙碌了起来,一队队士兵不断忙碌着开始检查船舱的安全性。
虽然经过上次杨真的清扫整个南海都没有海盗再敢在大明的舰队面前乱晃,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整个船队可是满载状态!
此次出海杨真目标明确,不止带着船队在吕宋和满者伯夷国放下了驻守部队,还穿过了马六甲海峡一直航行到印度次大陆与当地的一些土着做了点交易。
现在整个船队的船舱里除了火炮弹药就是各类的异域奇珍,以及……粮食!
对于这一点刘志其实很不理解,杨真为何千里迢迢要换回这么多粮食,这不是白费劲吗?
而且给的东西还是最多的,杨真几乎用亏本的法子换出了许多仓库中的武器。
虽然有些是淘汰品,但这造价可比粮食高多了!千里迢迢做慈善呢?
天竺虽然没有什么好玩意,但是金银也是有的,大明国内的粮食多的堆积如山,为何非要换这些粮食?
而且这粮食积压粮仓,要是出了一点差池,走了水,那损失不可估量!他和杨真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刘志跑去问杨真,杨真也只是伸出手指指了指天:
“上面的意思,你要想知道就去问陛下!”
一句话给刘志干的无话可说,跑去问陛下,他虽然政治觉悟不高,但还是挺惜命的。
在刘志胡思乱想之际,船队的士兵也检查完了整个船队的仓储情况。
“刘将军,整个船队所有货物贮藏情况良好,并无发现异常!”
刘志闻言点了点头,板起脸命令道:
“好好警戒!马上就到大明了,别给老子这会出乱子!尤其是粮仓要加派人手守卫!”
士卒听到刘志的命令站的笔直:
“属下明白!”
刘志闻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顺手拿起杨真刚才放在船首的单筒望远镜观看起了海面。
别说这玩意还挺有意思,每个船上配备一个,面对海盗和风浪基本上都能应对自如。
……
南直隶,六安府,长江决口前线
连日的阴雨为救灾的士卒添上一抹阴郁,好在这会难得放晴一会,看着天上露出的太阳将士们脸上都露出笑容。
“快放!”
“小心点,别把沙袋弄撒了!就差这一段了!”
“垒紧点!小缺口都要堵严实,不然用不了多久又要溃堤了!”
一群壮汉肌肉结扎,黝黑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黑亮黑亮的,正拿着沙袋堵塞最后一段决口的堤坝。
汉子们一只手提着一个沙袋,不断加固着河堤。
江渊正站在高台上继续开始指挥,如今也是头发花白脸色蜡黄,看起来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声音嘶哑的开口。
连日的阴雨天气早就让这个年老体衰的汉子身体垮了下来,前几日更是累晕在了点将台上。
好在发现及时被抬下去休养了些时日,如今听到堤坝即将竣工,强撑着身体的虚弱爬上了点将台。
用江渊的话来说就是做事要有始有终,如今快要成功了他爬也要爬上去!
军汉们手脚很是麻利,很快一袋袋沙袋就镶嵌进了石块的缝隙之中,后面更是多层加固。
“江大人,堤坝竣工了!”
放下手中最后一袋沙袋,军汉们兴奋的大声呼喝,激动万分。
他们数日的辛勤劳动终于有了回报,他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泾县保住了,六安府保住了,南直隶和江浙保住了!
在场的将士们听到呼喊眼中不由热泪盈眶,这些日子他们付出了太多,数千人牺牲,上万人病倒,现在终于成功了!
一眼望不到的堤坝便是他们功勋最好的见证!
听到呼喊江渊举目四望,看着连绵数十里的堤坝,江渊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他们这些日子不仅把决口的堤坝牢牢堵住,更是把沿途数十里堤坝全部加固,如今就算再大的洪水也不怕了!
看着凶猛的洪水被堤坝牢牢挡住,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们做到了!他们成功的保住了南直隶!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般,他们居然真的以人胜天,靠着自己的双手挡住了滔天的洪水!
天地无情又如何?我大明军人有情就够了!
能够翻江倒海倾覆天地的天威在大明军队面前也乖乖的低下了头。
如今这天地间,还有谁能战胜这样一支铁血强军?
“快将堤坝口堵塞的消息告诉陛下!”
江渊一声高喝,连忙吩咐一名传令兵骑快马将这个消息传给朱祁镇。
这个好消息他要尽快告诉陛下才行!
朱祁镇此刻正在安排抗洪,长江决堤被堵塞的消息肯定能极大的振奋人心,这正是现在明军和陛下最需要的!
天灾无情,人力难以抗之,这是古今共识,然后大明军人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人定胜天!
看着传令兵南下,一众将士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江渊身上。
江渊当时可是答应他们救灾完就立刻南下拱卫御辇!
“将士们,拔营南下!”
江渊在一众将士目光的注视下提起一口气力大喊道。
将士们一声应和,脸上浮现出喜色,纷纷开始收拾行囊南下。
那里,他们的皇帝正在等着他们!
将士们收拾的很快,绵延数十里的军队沿着洪水开始快速南下。
没过多久,还没有等传令兵到来,朱祁镇就收到了堤坝被堵上的消息。
因为围着山丘的洪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小了下来!
正在修建堤坝的将士们看到这个情报后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禀报给了朱祁镇。
正在地图上勾画的朱祁镇闻言扔下御笔立刻来到了修建的堤坝处。
朱祁镇所在的营地修在一座小山上,只有一面是连绵的山脉,其余三面都是谷地。
在洪水的冲刷下仿佛半岛一般,将士们以防不测便开始在山腰处修建堤坝。
朱祁镇举目望去,原本濒临山腰的洪水现在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有山脚下还有洪水不断冲刷,看样子也在逐渐减少。
这种情形只有一种情况:
“长江天险的堤坝堵住了!”
听到朱祁镇的话,在场众人脸上无不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终于安全了,不可一世的天灾在他们的努力下也偃旗息鼓!
不多时,江渊派出的信使也接踵而至,军中培养的精良马匹喘着粗气,嘴角被缰绳摩擦渗出血迹。
信使更是满身风霜,但带来的正是众人梦寐以求的消息:
“陛下,长江天险决堤之口已经被彻底堵塞,江大人和将士们正在南下,请陛下谕示!”
听到确切的消息,整个营地内都陷入了欢呼,一众将士和官员更是齐声高呼,百姓们相拥而泣。
凶猛的洪水在他们的亲眼见证下被彻底压了下来!他们战胜了苍天!
“我们胜了!我们真的胜了!”
“陛下,是陛下带领我们战胜了洪水!”
“我就说陛下是天命之子,陛下之威,就连苍天也不敢违逆!”
朱祁镇看到这一幕也是心潮澎湃,朗声开口:
“此役首功当为前线的将士,当为诸位大明子民,你们用血肉之躯铸成堤坝,阻挡了自然天威,你们才是我大明的柱石!”
听到朱祁镇的开口,在场众人无不热泪盈眶,用尽力气高声呼喊: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众人的欢呼声直冲天际,久久不息。
江渊行动速度很快,朱祁镇本就距离一线不远,没过多久一队队高声唱着大明军歌的前线抗洪将士沿着曲折的道路快速赶来。
将士们衣衫早已泥泞,更有许多士卒的军服被洪水的杂物刮破,露出结实的臂膀。
但这支看着衣衫破烂的军队此刻精神却格外的昂扬饱满,将士们一个个仿佛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赶来。
他们用自身的人力战胜了苍天,这种壮举足以载入史册!
而朱祁镇也早就吩咐好了张益论功行赏的份额。
“凡为抗洪战死的将士,一律按阵亡视之,家属厚恤。”
“另此次参与救灾的新军每人赏银十两,另每人赐纯金奖章一枚!”
张益拿着小本本记录的手一抖,毛笔差点掉在地上。
“陛下,这纯金的奖章可不便宜……”
张益欲哭无泪,这场天灾可给大明没少出乱子。
光灾区重建工作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这会重恤加赏赐下来少说也要二百万两银子打底。
也就是这次的军队只调来了十几万,要是数十万大军非要给国库吃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