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明媚,清冽的木质香缕缕钻进奚挽君的鼻腔中。
这是一片花团锦簇的园子,她清醒过来时,正坐在摇椅上晒日光,全身上下被照耀得暖洋洋的,舒服得眉眼都舒展开。
“阿娘!”
清脆的女童音从身后响起,惹得奚挽君一愣,连忙往后看去。
小姑娘衣着打扮极为矜贵,脖上戴了一个玉佩,脸蛋生得白白嫩嫩,脸颊酡红,腮帮子圆鼓鼓的,三四岁的个子,本来生的就圆乎,走起路来还一摇一摆,好在五官极为精致,笑起来两颗小虎牙可爱极了,活像一个年画娃娃。
她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起身,小姑娘就撞进了她怀里,两颊笑起来时肉嘟嘟的,露出洁白的贝齿,清甜道:“阿娘!”
“小妹妹,我不是你娘亲,你认错人了。”她一见这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欢喜,说起话来也更加温柔。
“嘻嘻~”小姑娘不但不惊慌,朝她身后笑话道:“爹爹,你快过来!阿娘睡觉睡傻了!还叫我小妹妹。”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低笑声。
惊得她回过头去,身上的小肉团子被男人轻易抱了起来,粗粝大掌拍了拍小姑娘的肉脸蛋,“你娘这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笨猪猪。”
“哼~”
小肉团子插着腰,气得脸颊更鼓了,“爹爹才是笨猪猪。”
奚挽君愣了,直直盯着出现在眼前的桑渡远,傻眼了,“你怎么在这儿?”
“你真睡傻了?”桑渡远嗤了声,揉了下她的脑袋,蹲了下来,与她四目相对,“我不是一直在这儿吗?”
他抬了下眉,食指混不吝地勾了下她的下巴,似笑非笑。
“咦——”
小肉团子捂着脸偷笑,扭屁股道:“爹爹耍流氓啦——”
“小家伙,跟谁学得这话?嗯?”桑渡远两手一把掐住小肉团子的短腰,抱在自己膝上,挠女儿痒痒,“错没错?错没错?”
小肉团子咯吱笑了起来,一边扒拉着奚挽君,撒娇道:“阿娘抱抱!爹爹欺负宝宝!”
奚挽君忍俊不禁,扯住桑渡远的耳朵,“干什么?还跟孩子计较。”
桑渡远扁着嘴,赖在她的摇椅上,哼唧道:“你说,你更爱我还是她?”
小肉团子吧唧一下坐在两个人中间,挪了挪小屁股,撅起嘴朝奚挽君邀宠,“阿娘亲亲宝宝!亲亲!”
奚挽君这才发现,为什么会觉得小姑娘格外眼熟了。
桑渡远和小姑娘的眉眼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故而让她无比熟悉。
“这是我媳妇儿!”桑渡远靠在她肩上,死死抱住她的手。
小肉团子不满地推男人的脑袋,“爹爹无赖!爹爹幼稚鬼!”
“略略略~”
桑渡远做出鬼脸,得意洋洋道:“你爹就是无赖,才发现啊?”
奚挽君还来不及反应,桑渡远就转过了脸,直勾勾盯着她,“老看着我做什么?这么喜欢我啊?看了这么些年了都看不厌。”
“嗯。”她鼻头泛起酸意,“就是喜欢看你。”
桑渡远耳垂微微一红,嗔了眼她,面上的窃喜快要掩盖不住,偏偏还一副傲娇的模样,“孩子还在这儿,你别这样。”
“阿远。”
奚挽君抚上他的脸颊,眼底酸涩,“我好想你。”
“我不就在你眼前吗?”桑渡远笑了下,捏了下她的脸颊。
周围的落花声好像在一瞬停了下来,桑渡远和小姑娘的动作也僵持不动,她整个人好像在须臾间被抽离开。
奚挽君惊慌失措,拼命呼喊着,却是无法。
……
猛地睁开眼,奚挽君捂着隆起的小腹,客栈内一片漆黑,四周静悄悄的,心里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虚无。
“……”
没有桑渡远。
她反应过来后,环抱住了小腹,眼眶已是湿热。
这是她和桑渡远在一起后,少有的美梦,只是还没享受,就已醒过了神。
她从床上爬起来,已经快六个月的肚子,行动起来没有从前方便,扶着腰下地,走到了桌案前。
上头躺了几张信纸,她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只是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收到桑渡远的信了。
她握笔,在另一张崭新的信纸上写动,油盏映在她面上的泪痕,很快被风吹干。
“……”
北曦推门进来时,已经过了卯时,见本该躺在床上的女人趴在桌前,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过来,“夫人,夫人。”
奚挽君迷迷糊糊被喊起来,手边的信纸被北曦扫到,出言:“夫人,要不要托人寄给姑爷?”
“不用。”她嗓子微哑,将信纸重新塞进袖子,“免得他看了分神。”
“夫人,等会儿就要到潭州了,姑爷打了胜仗,一定会赶过来接您的。”北曦安慰她。
“我知道。”她垂下了眼。
等车马到了潭州,桑家人好似早听闻了奚挽君会来的消息,都齐齐等在城门口。
卿扶凤抓着桑护疆的手,看奚挽君从马车上下来,满脸堆满了笑意,“挽君,回来就好。”
老夫人也笑了,余光一扫,落在女人隆起的肚子上,惊呼:“挽君!你、你有身子了?!”
卿扶凤和桑护疆也愣住了,直直看向奚挽君。
“你……”
卿扶凤抓住奚挽君的手,满眼都是心疼,“你这孩子,为何不同我们说一声?”
桑护疆面上的喜色难掩,对老夫人和身后的三房一家道:“咱们家这是双喜临门。”
奚挽君看了眼桑舒怀里的婴孩,还有堇夫人面上的笑意,笑着寒暄:“三叔、三婶。”
说着话,她将北曦递过来的锦盒塞给了堇氏,“三婶,我知道你来潭州的时候太晚了,只能匆忙让人打了个这个金缕平安双镯,给孩子讨个好意头。”
堇氏惊讶了片刻,叹了口气:“挽君,咱们是自家人,何苦说这些。”
“礼不可废。”奚挽君摸了摸婴孩的脸颊,喜人也长高了不少,抱住奚挽君兴奋道:“嫂嫂肚子圆滚滚的。”
老夫人戳了下桑喜人的脑袋,“可小心这些。”
桑舒点头,忙道:“挽君,你如今有了身子,咱们还是早点回家,免得你太过劳累了。”
“是是是。”
老夫人笑得眉开眼笑,都快蹦起来了,抓住她的手,“乖孙孙,快跟祖母回家,祖母亲自给你煮鸡汤补一补。”
……
利箭飞来,桑渡远及时避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佩剑,猛地一下甩到了城墙之上。
飞剑的准头就比蔺羡之高多了,直插他的手臂,疼得他五官扭曲。
“赵明煜,不是一直想要与我一战吗?”
桑渡远攥着马绳,目光凌厉,睨着他,“今日,我应你——与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