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扶摇蹲在她身边,风尘仆仆,白色长袍已经脏了不少,面上还是笑盈盈看着她。
“累不累?”
她揉了下眼睛,起身道:“义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方才,去了趟铺子,李管事说你这几日在桑家待着。”虞扶摇见她鬓角的头发都乱了,从怀里取出一根簪子,上头镶嵌了好几颗东珠和宝石,价值应当昂贵,只是看簪子的款式已经有年头了。
“我去淮南的时候,经过了一家小摊,觉得这簪子很适合你,所以买下来了。”他递了过来,带着缱绻的笑意,“我给你簪上吧?”
她刚接过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奚,我给你熬了碗鸡汤,你身子还虚,后半夜让杏花来守着。”桑渡远的声音传了进来。
还真不是时候。
“阿远,你先……”
虞扶摇出声:“那端进来吧。”
门口的身影顿了下,推门而入,对上虞扶摇的脸庞,桑渡远的表情几乎在一瞬间就沉了下来,又没立场发脾气,将汤塞进了她手里。
“趁热喝。”
说罢,桑渡远转身就走。
“阿远,我……”
“多谢你这几日照顾她。”虞扶摇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奚挽君愣了,不明白虞扶摇为什么突然打断她。
桑渡远瞧了眼她,眸底好像有万般情绪迂回盘旋,在黯然之中归于沉寂,“不用谢。”
“……”
人消失在屋内,孙望由听到动静也醒过来了,对奚挽君道:“小王爷回来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已经休息够了,等会儿再叫杏花来轮班。”
奚挽君心中存疑,只好先答应了下来,与虞扶摇一同出了桑家。
走出门外时,桑渡远的屋子已经彻底熄了灯,但她却还是能想象到他最终离开时…孤寂落寞的背影。
令人心痛。
“义兄,我想好了,我要与他说清楚咱们之间的关系。”奚挽君道。
朝曦巷内,虞扶摇沉默了半晌,随即道:“挽君,若我让你不要说清楚呢?”
她更不解了,“为什么?”
虞扶摇眼中徘徊着不明不白的情绪,“我承认,桑渡远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挽君,他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是不是,我自己心里清楚。”
奚挽君眸底有了执着,轻声:“兄长,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阿远他不一样,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可以确认他会不顾一切来爱我的人。
我不想辜负他,也不想要违背自己的心意。”
虞扶摇垂着眼,一动不动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挽君,你真的想好了?”
她轻轻点了下头,“想好了,我不会丢下他,让他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艰难险阻,世间万难,我陪他渡过。”
虞扶摇苦笑了声,似是叹息,又似重复:“世间万难,你陪他渡过……”
“兄长,多谢你帮忙将货运了过来,也是帮了我大忙。”奚挽君微笑着看向他,关心道:“这段时日,你住在隔壁的宅子里吧,我已经买下了这儿,太子和李大哥、还有大堂姐、望由,都住在里头,你住在那儿也有熟人。”
虞扶摇看上去并不在意住在哪儿,轻轻应了声,离开的脚步顿了下,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关心他的艰难险阻,怎么不问一问,我在来见你的途中跨过了哪些难关,又经历了哪些困惑。”
“……”
她怔了下,上前询问:“怎么了兄长,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
“已经没事了。”虞扶摇勉强挂起笑脸,思忖了须臾,道:“正好,在潭州我也有要事要与太子相商,可能要在你的宅子里多逗留一段时日了。”
“这是小事。”奚挽君道:“你是我的义兄,就是一家人,这种事情无需挂齿。”
虞扶摇顿了下,将怀里的信纸交给她,“一封是庄家的,一封是蔺家的。”
她接下两封信,一时有些糊涂。
蔺家给她来信做什么?
……
翌日,桑渡远去衙门办公,大焱禀报奚挽君和孙望由照看了曹允南一夜,现下已经去歇息了,由杏花轮班照看。
桑渡远闻言一愣,“她没跟着他回去吗?”
大焱听得不明不白,“什么回去?他是谁啊?主子,我听不太明白。”
桑渡远没接话了,只是一入衙门,就看到赵亦寒和虞扶摇坐在里头说话。
一大早上的,还真是秽气。
桑渡远坐在主位上,不冷不淡扫了虞扶摇一眼,“小王爷来衙门有事儿?”
“听说昨夜你要抓的凶手不见了?”虞扶摇抿了口茶,眸底似乎带了笑意。
这是在嘲笑他?
桑渡远咬紧后槽牙,“那家伙跑得比泥鳅还快,就算是小王爷在,说不定也捞不到人。”
“你知道那个凶手是谁了吧。”虞扶摇好似掌握了全局,风轻云淡的模样让桑渡远更加厌恶。
桑渡远看向赵亦寒,佯装不经意,“你将事情经过跟他说了?”
赵亦寒点头,“扶摇兄果然聪慧,只跟他说了先前几桩案子,他好似立马就有头绪了。”
虞扶摇道:“其实我这次来潭州,是带了话来的。”
桑渡远眸底微动,“什么意思?”
“官家召见我了,你猜他跟我说了什么?”虞扶摇似笑非笑。
桑渡远冷笑了声,一字一顿:“猜、你、奶、奶、个、腿。”
“欸欸欸。”赵亦寒捂住桑渡远的嘴,“不文雅。”
虞扶摇倒是不为所动,“如今太子不在,韩王和燕王办成了好几件大差事,我的行踪他们都知道了,相继请我去了他们的府邸。”
赵亦寒眯起了眼,表情阴冷,“这两个不知死活、猪狗不如的飞禽走兽,还敢游说本宫的人,等我重回巅峰,一定将他们的头拧下来剁碎包成饺子喂野狗。”
桑渡远听得表情都狰狞了起来,“所以官家到底说了什么?”
虞扶摇轻敲桌案,“官家说——有人招兵买马,图谋不轨。”
“想都不用想,就是那两个牲畜。”赵亦寒一脸笃定。
虞扶摇沉吟了声:“是,也不是。”
赵亦寒愣了下,“怎么回事?”
虞扶摇道:“因为官家暗中查到了三股势力。”
“三股?”赵亦寒深吸一口气:“花孔雀、傻大壮…还有一个是谁?”
虞扶摇的眸底带了意味不明的笑意,直直看着赵亦寒,“这也是官家跟我说的话,他怀疑,第三股招兵买马的势力,是太子殿下您。”
赵亦寒表情微滞。
虞扶摇眸色沉了下,缓缓道:“太子殿下,您要造反?”
桑渡远余光微动,见虞扶摇暗中从腰后取出了匕首,几乎是顷刻间,利刃出鞘——
杀气勃然。
他一个起身,凌厉地将脚边的小几踹了过去。